李桑柔凝神听着,低低叹了口气。
“你那次中毒,也是身边人?”顾晞看着李桑柔问道。
“嗯,跟你差不多吧。不说这个了,大过年的,要是大常在,要掉脸子了。
“这豫章城有句话,叫藤断葫芦剪,塔圯豫章残,听说过吗?”李桑柔转了话题。
“嗯?没有,藤?塔?”
“藤,寓意滕王阁,塔,就是绳金塔,滕王阁和绳金塔都倒塌的时候,豫章城也就不存在了。”李桑柔笑道。
“你修滕王阁,是因为这个?”顾晞问了句。
“不是,我修滕王阁,就是因为我想修,毕竟,滕王阁么。
“滕王阁,前朝才有的,绳金塔,也是前朝修起来的,前朝之前,豫章古郡繁华昌盛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我觉得这句话应该翻过来看,豫章城在,滕和塔就能一直鲜亮屹立,豫章城衰败,滕和塔必定破旧,这样才对。”李桑柔笑道。
顾晞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车子出了进贤门,抬头就看到了绳金塔。
“咱们先去吃饭,绳金塔南边,有家酒楼,叫珍珠楼,有几样拿手菜不错。”李桑柔远望着绳金塔,笑道。
“好。”顾晞笑应。
车子直奔珍珠楼,珍珠楼下到处都是车马行人,楼上楼下,坐满了人,门口的小厮都是一路小跑。
车子转向珍珠楼时,速度略微放慢,随侍的小厮急急先赶往珍珠楼。
车子到珍珠楼门口时,小厮从楼里飞奔迎出来,示意车子往旁边靠过来,停在一个单扇的侧门口。
李桑柔先跳下车,打量着四周。
顾晞下来,李桑柔在前,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侧门。
“这里是个伏击的好地方。”顾晞打量着四周,笑道。
“不是好地方。”李桑柔不客气道。“太小,只能一个一个的来,两个一起上,刀就挥不开了。那就是一个一个的被杀。
“要是扔石头滚木,这地方又太大,可以借步的地方又太多。
“火攻的话,除非有油,不然,火起来前,伏击的人就被杀光了,要是有油,有油能看到,味儿也太冲。”
“咱们是来吃饭的。”顾晞笑个不停。
“你怎么要到空位置的?”李桑柔伸手指在前面带路的小厮肩上点了下。
“给了十两银子。”小厮笑答。
“有钱真好。”李桑柔感叹了句。
“你没钱?”顾晞立刻接了句。
“我说有钱真好,就是因为我有钱哪。”李桑柔不客气道。
“你比我有钱。”顾晞真心实意的感叹了句。
“我很想修路,从建乐城直通杭城,全部用碎石垫基,上面铺小条石,两边砌上大条石,四丈宽,中间隔开,往南的走这边,往北的走那边。”李桑柔比较着。
顾晞听的目瞪口呆,“那得多少钱?”
“唉,还是没钱,得打上几十条大海船,这钱只能从外面拿进来。”李桑柔抬起手,一幅招财模样的挥了挥。
“外面都是蛮荒之地。”顾晞看着李桑柔招来招去的手,失笑出声。
“你去过密州吗?去过密州,你就不这么说了,听说泉州更热闹,什么人都有,人家还说咱们是蛮荒之地呢。”李桑柔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眯眯。
前面,小厮停在一间雅间门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雅间。
雅间侧旁就是珍珠楼欢门,正对着绳金塔,从窗户看出去,从远到近,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热闹不堪。
茶酒博士进来,李桑柔点了几样拿手菜,和顾晞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外面的热闹。
李桑柔眼力好,先看到宫小乙,顺后他不时往后招一招的手,再看向后面两个小娘子,和小娘子中间的黑瘦婆子。
四个人,都是一身崭新的新衣,两个小娘子各穿了件大红的绸子上衣,婆子头上戴着大红亮绸抹额。
绸衣和人,都是一幅互不适应的模样,甚至他们身上从上到下的新衣,也是一幅没找对主人的模样。
”看什么呢?“顾晞顺着李桑柔的目光往外看。
”修滕王阁的管事,宫小乙,后面跟着的两件大红绸衣,还有那根大红抹额,看到了吧?是他妹妹和老娘。”李桑柔示意顾晞。
“嗯,之前很穷?这不是穿衣裳,这是架着衣裳。”顾晞仔细看着已经走到欢门下的宫小乙一家。
宫小乙的娘不停的抬手按一按头上的绸子抹额,两只手不按抹额的时候,就护在两个闺女绸衣后面。
“吃了上顿没下顿那种。
“小乙在木作上极有天赋,滕王阁修好,我打算把他送到扬州城,让他看着修大相国寺扬州分寺。”李桑柔看着宫小乙一家进了酒楼,收回目光,笑道。
“你这个扬州分寺,大哥说修好之后,让老二去主持,大哥说这是老二自己提的。”顾晞笑道。
“嗯,扬州是个好地方,以后肯定能和从前一样繁华,身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那种。”李桑柔想了想,满足的叹了口气。
“以后,打算住在哪儿?建乐城?扬州?杭城?”顾晞看着李桑柔。
“还有江都江宁。都是好地方,随遇而安吧,这豫章城也挺好,密州也不错,夏天不热。”李桑柔随口道,“还有成都府,都是好地方,还有北边,虎狼之地,也想去看看。”
顾晞听的眉毛高抬。
“人生苦短,路程太长。”李桑柔叹了口气。
她常常有一种被禁锢的感觉,想去哪儿,都极远,路途漫长。
“是你想法太多!”顾晞极不客气的堵了句。
李桑柔笑看着他,笑的看的顾晞长长的唉了一声,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