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要是进城,你们不要跟过去。”李桑柔看了眼孟彦清,低低道。
“嗯?”孟彦清看向李桑柔。
“听到城里有动静,或是撤出客栈,找地方藏好,或是杀了客栈所有人,守好客栈,等城内大乱时,再杀进城里,具体如何,你随机应变。”李桑柔接着道。
“大当家这是要?”孟彦清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
“能谈就谈,谈不拢,就杀了杨家诸人。”李桑柔淡然道。
孟彦清慢慢吸了口气,低低应道:“是。”
“你们先回去吧,我随便走走。黑马跟着我。”李桑柔往后几步,下了码头,往不远处一直延伸到江边的一块菜地逛过去。
菜地边上,一位老妇人正欠身伸头,看着菜地中间的妇人将一块一块的小黄姜种到田间地头。
李桑柔示意黑马不要跟的太近,走过去,站到离老妇人十来步远,也伸头去看田里的妇人种姜。
老妇人一边看,一边用拐杖指点着,这儿种一块,那儿点一块,李桑柔背着手,看的兴致勃勃。
看了一刻来钟,田里的妇人种好了一块地,老妇人撑着拐杖,来回看了几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李桑柔笑道:“姑娘是外面来的?”
“是,给老夫人请安。”李桑柔拱手长揖。
“真是个聪明的小妮子。姑娘贵姓?”武老夫人一边转向另一块地,看着妇人接着种姜,一边笑道。
“免贵,姓李,李桑柔。”李桑柔跟着武老夫人,转身看向另一块地。
“李桑柔。”武老夫人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微微蹙眉道:“宛彼桑柔?”
“是。”李桑柔笑答。
“北齐有位桑大将军,也是女子。”武老夫人打量着李桑柔。
“是我。”李桑柔欠身。
“喔,你的弩呢?”
“我极少带弩,太重了,也太招眼。”李桑柔笑道。
“也是。”武老夫人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用拐杖点着田里的妇人,示意这边种一块。“没想到叶家小子把桑大将军带来了。”
“他大约不知道什么桑大将军。”李桑柔离武老夫人两三步,看着田里种姜的妇人,“叶家专心商事,叶东家这个商人,就是商人。”
“哪有那么一是一,二是二的事儿,真要就是个商人,他带你干嘛?“武老夫人声调随意,”他怎么认识你的?我是说叶家小子。”
“外面,有一种酒楼,兼做杀手生意,老夫人听说过吗?”李桑柔侧头想了想,问道。
“嗯。”武老夫人肯定的嗯了一声。
“当初,我刚到建乐城的时候,想到酒楼接点儿生意,做个杀手什么的,酒楼说我和官府太亲近,不肯用我。
“叶东家也到酒楼,可他的活儿犯了酒楼的忌讳,之后,我听叶东家说了之后,也没打算接,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算是替他了了心事。”李桑柔笑道。
武老夫人回头看向李桑柔,“大齐皇帝是怎么死的?”
“不是我杀的。”李桑柔摊手笑道,“我没这个胆子,这事儿,说来话长。”
“你找到左柔娘了?”武老夫人双手拄着拐杖,看向田里的种姜妇人。
“嗯。”李桑柔嗯了一声。
武老夫人等了片刻,见李桑柔没往下说,侧头看了她一眼,“说说。”
“先皇,北齐那个,往章家求娶先章皇后前,有个小妾,就是后来的沈贤妃,已经怀胎六七个月,这个胎儿,被硬生生推了下来。
“之后,大约是为了弥补吧,也许是为了别的,先皇在即位前一年,巡查各地时,一共搜寻了六位和沈氏长相肖似的良家小娘子,柔娘是其中之一。
“后来,就有了二皇子。”
“呸!”武老夫人啐了一口。“那位二皇子是柔娘生的?”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柔娘有勇有谋,二爷天真懦弱。”李桑柔随口答道。
“能查出这些,你挺有本事。”武老夫人微微侧身,认认真真的打量李桑柔。
“但凡做过,必有痕迹。总是能找到的。”李桑柔叹了口气。
“你来这一趟,有什么打算?”武老夫人打量了一遍,掉转目光,接着看种姜。
“没什么打算,叶东家既然开了口,请我走这一趟,我不来不好。
“叶东家的打算,是想让我说服你和杨老峒主,不要助拳长沙城,做壁上观,或是投诚北齐,他觉得你们助拳长沙城,是死路。
“叶东家是个商人,做生意做的极好,一到这样的事儿上,就糊涂成一团儿。
“九溪十峒,北到石门,南到南夷,东接潭州,西连川蜀,兵强粮多,这么大一块儿地方,南梁也罢,北齐也好,不可能看不见,肯定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交手了。
“北齐的使者,过来的不只十个八个了吧?
“我来这一趟,就是因为叶东家开了口,不来不好。”李桑柔直截了当说完,叹了口气。
武老夫人斜睨着李桑柔,片刻,跟着叹了口气,“叶家小子是好心。
“上一趟,我让他把南星她们三人带走,他就问过我,说:老夫人既然觉得是死路,为什么还要往死路上走?”
武老夫人说着,笑起来,“这傻小子。你这一趟,也是明知凶多吉少,也走上来了。”
“我没觉得凶多吉少,我没打算做什么,你们跟叶家相交百余年,叶东家这个叶家小子,又是您看着长大的,这一趟,也就是辛苦点儿,而已。”李桑柔蹲下,拿了块小黄姜,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