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晞带人巡查过一遍,留下礼部点过来,专程处理梁皇以及南梁皇族诸人的几个礼部堂官,回到景灵宫。
景灵宫大门一侧,并排放着两具棺椁。
看到顾晞进来,守着棺椁的小吏忙上前禀报:“禀大帅,这是武大帅和其妾苏氏,文先生说,抬到这里,请大帅处置。”
顾晞转头看向李桑柔。
“苏氏的棺椁我带走。”李桑柔顿了顿,低低叹了口气,“现在就走。”
“莫府山?”顾晞明了的问了句。
“嗯。”李桑柔看着两具棺椁。
“不用合葬吗?”顾晞迟疑了下,还是问了句。
“苏婉和他鱼水相欢,也感激他对她姐弟三人的救拨之恩,可她不爱他,她拿命报的,是武将军的知遇之恩,对她,对她两个弟弟。
“她早就托付过我,她死后,要是被埋进了武家坟地,就让我偷偷把她挖出来,埋到莫府山上,她早就选中了地方。”
李桑柔顿了顿,“或者,把她埋在苏青旁边,长姐如母。”
“好,我让人给你准备车辆,路上小心。”顾晞没多说,直接点头道。
李桑柔嗯了一声,招手叫过站在不远处看着的大常,吩咐了几句。
一个时辰后,一辆大车带着苏婉的棺椁,大常赶车,李桑柔抱着胖儿,坐在大常旁边,黑马、孟彦清等人骑马跟从在后,一辆车,近百骑,出了杭城北门,直奔莫府山。
第三天午后,队伍停在莫府山下,李桑柔跳下车,大常等人套起棺椁,抬起,往埋着苏清的那个山角上去。
孟彦清等人拿着铁锨,扛着纸钱元宝,招魂幡等等,跟在后面。
黑马和小陆子、孟彦清几个人,在苏清坟墓旁边,挖出深坑,放好苏婉的棺椁,填上土,拍实,董超等人将招魂幡插在四周,卫福几个则围着一新一旧两座坟头,一堆一堆的烧着纸钱。
李桑柔离了十来步,靠着块山石,默然看着众人忙碌。
诸人忙好,大常看向李桑柔。
“酒呢?”李桑柔问了句。
大常将放在旁边的酒坛子,和一只酒碗放到李桑柔旁边。
“你们先下去吧,我坐一会儿。”李桑柔往下滑坐在地,冲大常等人挥了挥手。
孟彦清张嘴想劝,却被大常招手止住,大常挥着手,示意众人下山。
李桑柔坐在地上,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推着酒坛子,往碗里倒了酒,远眺着白帆片片的江面,一口一口喝着酒。
大常下到山脚,四下看了看,找了块突出的巨石,站上石头,远望上那块突出的山角上,喝着酒的李桑柔。
孟彦清也站上来,眯眼远望。
“老大没事儿吧?”孟彦清低低问了句。
“没事儿。”大常叹了口气。
“我瞧着老大挺难过。”孟彦清也叹了口气。
“老大刚好的时候,没怎么笑过,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不管看什么,眼神都是冷冷的。
“那时候,我们都很怕她。”大常声音低沉。“后来,有一天,老大回来,一脸笑,和我说:大常,原来这里也有鲜灵灵的花儿。”
大常的话顿住,好半天,才接着道:“后来,老大就常常笑了,也有了情怀,老大说,她要养花儿。”
孟彦清看着山角上的李桑柔,长长叹了口气。
李桑柔迎着江风,一碗一碗喝着酒,喝完了一坛子酒,站起来,将碗和坛子扔下山角,对着那座新坟,笑道:“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这儿的白帆虽好,也别总呆在这里看,看多了也没意思,投生去吧,和阿清一起。”
李桑柔的话顿了顿,眼睛微眯,片刻,笑道:“说不定,你去了我那里,我那里虽说也不怎么好,可还是比这里好多了。
“你真要是去了,一定要恣意的,好好的活。
“我走了。”
李桑柔冲新坟挥了挥,绕过新坟,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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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等人赶回杭城时,杭城内外,已经重新活泛起来,城里城外,一片忙碌。
李桑柔没去景灵宫,让孟彦清过去跟如意打了个招呼,在离景灵宫不远的地方,现买了一座院子套院子的宅子,先住进去再收拾。
孟彦清回来,后面跟着如意。
如意见了李桑柔,先仔细打量了两眼,”大当家看着还好。
“自从大当家走后,我们爷就一直很担心大当家,我们爷这会儿正忙着,实在过不来,就让小的过来一趟,请大当家移步,我们爷已经在长堤上找好了一家酒楼,说是味道极好,就等大当家回来,请大当家品尝。”
李桑柔犹豫了下。
她想洗个澡,可眼下,这座交了银子,书契还没拿回来的宅子,一时半会烧不出热水,香水行估计也还没开业,算了算了。
“走吧。”李桑柔示意如意。
李桑柔跟着如意,转过一条街,就到了景灵宫后墙外,沿着墙角的小巷,进了景灵宫。
景灵宫正殿门口,一边站着一排儿四五个文官,一边站着一排儿七八个武将,举着漆封纸筒的令兵、抱着折子帐册的小吏,连着串儿,从这边一个个进去,从那边一个个出来。
“还忙着呢。”李桑柔远远站住,压着声音问道。
“见完这些人,差不多就能忙完了。”如意忙陪笑道。
“你这里有地方洗个澡吗?”犹豫了下,李桑柔问道。
“有有有!方便极了!正好,这里还收着大当家几身衣裳!”如意急忙答应,忙引着李桑柔,往前几天她住过一天的厢房过去。
李桑柔慢慢悠悠洗个澡,将头发擦到不滴水,随手挽起,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正殿门口,一排文官还有一位,一排武将还有两三位。
如意搬了椅子矮几,又沏了茶,端了点心送过来,李桑柔坐下,喝着茶,看着进进出出的令兵和小吏。
景灵宫院门口,文顺之一件银白长衫,和九溪十峒峒兵统领杨致立说着话儿,进了院门。
李桑柔扬眉打量着文顺之。
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文顺之瘦了至少一圈儿,黑了至少两层,从从前白嫩团团脸、一笑俩酒窝的白袍小将,已经蜕化成身经百战的粗糙军汉。
李桑柔遗憾的叹着气,从文顺之看向杨致立。
杨致立面容黎黑,眉眼清晰,长身直立,举手投足,利落干脆。
他和杨家那两位爷,长相身形,都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