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当天,攻城的时候,城下的汉军终于把一些昭告城内百姓,尤其是世家的书信,通过鸣镝绑书的方式射了进去。
普通百姓不识字,但依然有一些辗转落到了那些豪门大户手中。
历代都在襄平县和玄菟郡做官的公孙家、辽东辽西著名大族田家,都收到了李素的“公开信”。
公孙和田这俩姓,在幽州西部也是非常常见了,分支甚多。
襄平这边公孙家的家主名叫公孙昭,当过襄平县令和高句骊县长,他有个堂弟还当过西盖马县长。这公孙昭跟公孙瓒没什么亲戚关系,算是比较远的公孙氏分支吧。
而田家在本地的家主叫田韶,跟田畴、田豫那些后世的幽州田家名臣,也有非常远的亲戚关系。
这俩人并不知道,历史上他们虽然躲过了张举张纯之乱,得以自保,最后却也在公孙度被董卓任命为辽东太守后、遭到公孙度的打击杀害。
李素倒不是针对谁,他的信里也没指名道姓,他甚至都不知道公孙昭和田韶的名字。
但只要李素依稀记得历史上公孙度当辽东太守时,很是杀了一批人,才坐稳辽东太守的位置,那么李素就不介意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借张纯之手随便杀些世家铺路。
公孙昭和田韶有能力控制一处城门、献门来降那就最好,那就留下献门的这个世家升官安抚宣示“首义”,把其他不识相的杀几家以惩戒“末降”,反正不管怎么样李素都不吃亏。
箭书入城后,城内大户人家果然人人自危了一波。
因为公孙昭和田韶过于犹豫不决,反而被已经神经质疑神疑鬼的张纯抢先动手,在城内发动内战跟公孙家和田家的家丁私兵爆发了内战。
公孙家和田家的嫡系亲戚、死士各数百人,都被张纯杀光了,但张纯也付出了几百战兵伤亡的代价。
这几天仗打下来,原本就只剩四千人左右的叛军守城部队,经过这一波内耗自相残杀,又折损了上千人的总兵力,只剩下三千可战之兵了,战局愈发人心煌煌。
而城外的刘备,在听说了张纯因为害怕城内世家献门投降、居然对世家展开了屠杀清洗,连忙加快了攻城的节奏。
在公孙昭被害后的第三天,刘备又一次全力攻城时,城内剩下的一些大家族唯恐城破后被归为“末降”,终于鼓起勇气里应外合,在城内同时发动巷战。
虽然张纯已经非常谨慎,四面城门都是让自己的嫡系兵力防御,不可能给城内小世家的私兵献门的机会。但这样的巷战,一时之间也牵制了张纯至少一半的守城兵力。
四面城墙上仅仅只剩千余战兵跟刘备厮杀的情况下,终于免不了漏洞百出。
七月二十日傍晚,在襄平城西门偏北的一段城墙处。
有两段城墙之前因为汉兵藏在木驴车里挖掘夯土、塌陷低落了不少,而且塌下来的土已经形成了墙坡,不再像之前完好时那样陡峭。
典韦和周泰分别带领了数百名丹阳兵勇士,都是体力充沛的生力军,换下了之前耗了大半天的友军,发起了一波突然发力的冲锋。
典韦身穿双层重甲顶在最先,周泰则改用钢刀盾牌,而且是双手顶双盾遮蔽箭矢、把钢刀衔在口中,都沿着挖塌的墙坡往上猛冲。
直到冲上墙顶进入近战,周泰才掷出一面盾牌砸翻一名敌兵,然后把衔在嘴里的刀绰刀在手、翻身砍杀上前。
几百名丹阳兵密集冲锋,利斧战锤翻飞,终于占领了西门偏北的那段城墙,站稳了脚跟。仗打到这一步,张纯的兵马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彻底崩溃了。
典韦带人打开了西城门,放关羽张飞直接策马冲入城内,整个战役进入了血腥的巷战。
深夜时分,张飞终于用丈八蛇矛捅着一个面目都彻底戳烂了的人头,兴冲冲来到刘备面前献功:“大哥,张纯的首级在此!错不了,我和二哥带兵围着他的几百亲兵,全部杀了。”
刘备欣慰点头:“干得好!城中情况如何?”
张飞:“除了公孙家、田家被张纯杀光了,其他还有三家大姓的家丁、亲戚损失不小,但他们都说他们助战内应有功,求大哥接见呢。
至于百姓,张纯倒是没有滥杀,只是存粮不多,都被张纯抢穷了。张纯还有不少钱粮没有用尽,都囤积在他的伪王府里呢,也就是原先的辽东太守府。”
刘备咬着嘴唇想了想,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这些就不必对外说了,到时候我们再自行赈济挽救百姓便是。”
虽然钱本来就是百姓的,是被叛军抢走的,但既然是赈济兵灾之民,这个人情还是要刘备本人来做,要让百姓欠他个人的情。
这一点,也是刘备最近跟着李素学坏了。
张飞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但他只知道大哥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好了,没必要多嘴。
变回了一张白纸的辽东郡治,倒是非常适合重新作画呢。
刘备内心的坚冰,也忍不住松动了一下:
伯雅虽然没说要杀公孙家和田家的人,可张纯终究是帮他做了这事儿,而且看着这些田契,至少有几千顷的辽河平原肥沃田地可以作为朝廷的熟田屯田、高价租给无地流民屯田了……
这么大的利益,哪怕刘备还想彻底坚持仁义,也不得不有些心动。
“罢了,没想到打这些本来就略有小罪的世家,能得到那么多无主之地分给屯民,以后还是少过问,真有罪的世家,只要伯雅能找到借口、不损名声,就任由他施为吧……除非是会坏了咋名声的,咱才要阻止。”
刘备心中隐隐约约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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