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岁这年的夏天,随着一场大洪水的到来,我跟张德胜的争斗胜负已分。
这个大布袋,我整整为他缝制了三年,终于一下子将他装了进去。
最初修建省道的时候,这个布袋就已经张开了口子,做了三个精密的部署。
第一个部署,大路从村南的原始密林里通过,跟仙台山的老路接通,本来地势就高,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生生将路基抬高了六米,相当于一个大水坝。
这个大水坝就是为了阻挡山洪,防止洪水冲进村子里。
几年前的那场大洪水,把仙台山人害的惨不忍睹,我早就有了修建堤坝的打算。
现在上级出钱,我又多砸进去两个亿,堤坝终于完成,别管多么大的洪水再也没有办法流进山村一滴。
正是因为阻挡了山洪,路那边卧虎岭张德胜修盖的工业园区就倒了血霉。
大水倾泻而下,可以随便冲,冲死他个狗曰的!
第二个部署,是在路那边,距离卧虎岭工业园区十五里的上游修建了另一条水坝。跟省道程丁字形。
这样,三年之内仙台山下来的洪水全部被我储存了起来。
遇到夏季大旱,这些水可以用来浇灌庄家,保证山民的大丰收。万一遇到山洪,可以将堤坝再筑高,或者泄洪。
表面上看来,那条堤坝就是我们修路队从大山里运送石料的通道,暗地里却是我为张德胜挖掘的坟墓。
第三个部署,就是示弱,同时等待时机,无论张德胜怎么骑在老子的脖子上拉屎,我他娘的也忍了。
为的就是让他把全部的钱花完,到时候水漫金山。
时机终于成熟了,张德胜嚣张到了极点,正好赶上大雨季的来临。
今年的天公非常作美,阴历六月初十开始,天上就大雨滂沱。
滂沱的大雨整整下了三天,而且根据天气预报,在未来的四五天里,仍然会有暴雨。
眼瞅着堤坝那边的水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就要湮没河堤,我的心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欣喜。
激动的是天助我也,老子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哥,红霞,孟哥,百岸哥,那些死去的工友们啊,初九为你们报仇了……。
兴奋的是,弹指挥间就能将老张一枪挑落马下,杀他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他的六十亿全部被冲走,根据那个赌约,剩下的这块地也应该是我的。
当初赌的就是家产,谁输谁就血本无归,将所有的家产全数奉上。
同时,也有一股深深的忧虑。因为工地上有很多人,必须要尽快遣散。
我跟张德胜的恩怨,不能牵扯到无辜的员工。
于是,我立刻让大东二东带上仙台山的所有保安,进去了张德胜的工地,开始驱赶人群。
将哪儿的工人一个不剩,统统驱逐到高地上,或者迁回村子里。
不要了,啥也不要了,唯一的念头是不能伤害任何一条生命,不能让一个人被大水冲走。
工地上的所有设备全部抛弃,别管是汽车,铲车,购机,还是价值不菲的天吊,全都丢掉,修建好的的楼房也听天由命,是被冲垮还是倒塌,也不在乎了。
就在我这边跟张德胜谈崩,离开县城,那边的大东跟二东将所有的员工驱逐上高地的同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堤坝终于决开了,山洪终于下来了。
真正的大山洪下来是势不可当的,摧枯拉朽的,铺天盖地的,比几年前的那场山洪还要凶猛十倍。
因为堤坝的阻挡,水势被逼得很高,足足二十多米,下游的地势又特别低。
所以,大洪水冲破堤岸以后,怒卷着数百斤重的石块,夹着路基上的黄土跟泥浆飞流直下。
数十米高的落差犹如天崩地裂,足足长一公里还多,就那么撕裂苍穹,震破长空,一下子就把天然的河道吞噬了,包裹了,扯碎了,揉没了……。
大洪水冲下来的瞬间,因为省道被加高,下面全都是钢筋混凝土,坚固无比,所以没有遭受任何伤害,更没有冲进村子,跟计算的一样,顺着路基直奔十五里以外张德胜的工业园区奔流而去。
滔天的洪水嚎叫着,怒吼着,沸腾着,犹如万头雄狮,群魔乱舞,伸出一只只厉手,见什么吞什么,见什么撕什么,残酷无情。
低矮的山岭被淹没,大树被淹没,数吨重的石块被掀翻,被抛弃,速度好比一辆高速列车。
眨眼的时间就来到了卧虎岭的工地,石块砸在工地的门面楼上,门面楼瞬间坍塌,然后顺水漂留。
砸在六层高的办公楼上,办公楼连挣扎抵抗的力气也没有,就被冲得东倒西歪,四分五裂,不见了踪影。
人们的惊叹没有完毕,张开的嘴巴没有合拢,张德胜的工地就那么不见了,被淹没在了水底下。
无数的汽车漂浮在水面上,跟山石撞击,咚咚作响,所有的建筑工具全都被卷进了滔天的巨浪。
楼基上的框架根本无法经受这种摧残跟蹂躏,跟下面脱离,瞬间被解体,不远处哪儿都是轰隆隆的巨响声跟坍塌声,烟尘弥漫。
烟尘没有退去,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冲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