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飞一直觉得白沐云是一个几乎没有情绪的人,或者他几乎没有表情,好像不论喜怒哀乐他都用一个表情就能诠释。此刻的白沐云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杜若飞就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白沐云此刻心情非常的不好。
按理说让白沐云去了趟林月坊再来这里虽费了些时间,但绝对不会让他有任何不满。可杜若飞凭着当职业杀手多年的灵敏感知,他每一个毛孔都接收到了白沐云此刻非常不爽的信号。不过他觉得除了偷偷一个人跑出来快活没带白沐云这一件事情以外,其他的事情好似没有理由让白沐云不高兴。
“你等很久了么?”杜若飞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
音调没有变化,但听起来就是让人压抑。杜若飞痛苦的想了想,白沐云不是不喜欢花楼的么,自己也是考虑再三才没有带他,难道他有不进花楼就喜欢在花楼门口看姑娘的癖好?
如此说来,一代大侠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癖好,确实是难以启齿,也难怪他不愿开口告诉自己了。杜若飞胡乱猜测着:“我去花楼没有告诉你,你生气了?”
“没有。”
“哎,哥哥我不是觉得你不喜欢花楼才没带你去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白沐云没有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这个白木头,你怎么就这么惜字如金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到底是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就算是你有要求你也提出来啊,我被你救了一命还要受你照顾,现在好似我天天给你气受一样!我杜若飞恩仇必报,你不用每天都好似将就了我一千一万件事一样,我早就说过了这条烂命给你就是,成天这样恶心我还不如让我一死了之!”
杜若飞不知道别人作何感想,只是他很怕别人对他好,亦或是说,他害怕那种委屈自己也要对他好的人。世上有各种人,有喜欢被爱的,有喜欢付出的,杜若飞不同,他是一个杀手,是一个领钱办事,等价交换的人。
雇主付了多少钱,他就办多少事,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这让他很自在。那些钱买的是他的命,他觉得理所应当。若是有人待他好,他便也待那人好,若此人与他刀剑相向,他必不会退让。他自小是孤儿,没有体验过父母的溺爱,只知道等价交换,你若是想得到多少,就需付出多少,断不会有心疼一说。
可阿山就是不同,那孩子也是个杀手,也是被人送入离弦阁,也是受尽人间冷暖。可他还保持着一颗活着的心,为人开朗,总是一脸傻笑的看着杜若飞说:“小飞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为何总冷着脸。”
“小飞哥,我寻到一坛好酒,你快来尝尝!”
“小飞哥,我怎么老是打不过你,这样下去我是不是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也拿不到那个天河令了。”
杜若飞那时不知道阿山为何有这么多的话说不完,为何有那么多的笑容。少年总送他自己最宝贝的东西,有时是精致的镯子,有时是他找来的半本秘籍。那坛酒是他寻遍整座城的酒楼,最后才找到的珍藏,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成为一代大侠却非要把半本秘籍送给杜若飞。
杜若飞不想要,也不敢要。这份情,他这辈子都还不起。
本以为只要人活着,只要躲着这小子的好意,自己死前说不定还有机会还他些许,谁知道……
谁知道。
可现如今呢,他连半条命都不剩,又该如何偿还白沐云呢。
“我不要你的命。”白沐云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悲。杜若飞却因为这一声从泥沼般的回忆中惊醒,下意识的看向白沐云。对方还是直视前方走着,半晌才说了第二句:“我不喜欢,你去花楼。”
杜若飞愣了愣,半晌才爆发出一句怒骂:“卧槽,你这是要坑死你哥啊,你是不是被你师父逼着练了什么童子功啊,破身就要爆体而亡那种?我和你说啊这就是邪功啊,不是什么好功法,你干脆别连了啊,哥哥可以交给你男女双修的功法如何?恩恩?”
白沐云自然不会理他。
杜若飞愣了愣,半晌才爆发出一句怒骂:“卧槽,你这是要坑死你哥啊,你是不是被你师父逼着练了什么童子功啊,破身就要爆体而亡那种?我和你说啊这就是邪功啊,不是什么好功法,你干脆别练了啊,哥哥可以教给你男女双修的功法如何?恩恩?”
白沐云被杜若飞强行搂在怀里有些不自然,却又没有挣脱开,只配合着杜若飞的步子一起走。
“话说,你真不喜欢青楼啊?”
“还好。”
“那……我去青楼坐坐可以么?”
“不行。”
“看看也不行?”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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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杜若飞想起这事,在县衙外的那个夜晚是白沐云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情绪。其实那时候他就该知道的,只是他没有在意。
白沐云说:“我不喜欢,你去花楼。”
不是讨厌花楼,是不喜欢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