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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是寂静的,风吹得敞开的门扇微动,忽而一阵寒冷的气流,案上的烛火跳跃了一下,自己熄灭了。眼前陡然失去光明,房里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黑,人的五感愈发敏锐,暗涌的气流携裹着浓重的血腥味,在鼻端萦绕。耳畔听得清楚,陆宗沅的呼吸是格外的沉重。
寄柔伫立了片刻,摸索过去,把蜡烛重新点着。明暗交替间,看见陆宗沅的眉宇蓦地一蹙,好似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他靠着窗槛,一只手遮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白得失了色,用一个虚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道:“去请医官来。”
寄柔攥着匕首,没有动,手心被汗打湿了,生怕稍微一动,匕首就滑下来。
他放下手,睁眼定定地看着她,眸子亮的惊人,一字一句道:“现在就去。”每一个字,都仿佛含着千钧的力量,如泰山压顶,不容反抗。
寄柔慢慢把匕首归了鞘,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的炕几上,然后快步往院子里去了。
寄柔带着医官来的时候,赵瑟和程崧也赶了回来。陆宗沅胸前都被血染透了,神情却已平静下来,等医官替他检视伤口时,赵瑟把捉拿刺客的过程大致回禀给他,“这个人身手极高,又能飞檐走壁,我追出驿站,险些让他逃了,正好撞见程将军率军经过,万箭齐发,把人射了下来,只是人也当场死了,没有留下活口,身上也没有可辨认之物。”
“不用辨认,这样的身手,是宫里的人无疑。”陆宗沅嘴角微微一动,浮起一丝森寒的笑意,“飞鸟尽,良弓藏。捷报传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要置我于死地,咱们皇上可真是半点耐心也没有。”
程崧攒眉道:“只怕潜伏在军中的不只这一个,最近要严加提防了。”
陆宗沅嗯一声,又问道:“让野利春逃走了?”
“是。”赵瑟不错眼地盯着陆宗沅的伤口,忧心忡忡,“王爷,这个时候还是治伤要紧,切勿多虑呀。”
程崧也是深以为然,与赵瑟两个都不再多言,等了半晌,医官擦了把额头的汗,一脸庆幸地说道:“王爷的伤,虽然凶险,总算与性命无碍。箭头与心房错开了两寸,取出箭簇,卧床静养两三个月,也就不妨事了。”
程崧急道:“那你现在就取。”
医官弓着身子答声是,把自己那个黄花梨药箱往炕几上一放,正要动手,陆宗沅却突然说道:“不用你。”然后目光示意在一边安静等待的寄柔,“你来。”
众人大惊失色,医官急得磕磕巴巴道:“王爷,这、这可使不得啊!王爷的伤这样凶险,丝毫马虎不得。这位姑娘不曾行过医,万一下手失了轻重,这,这……”
“我在杀场十年,受过的伤也不计其数,这一只箭簇,还要不了我的命。”陆宗沅不容置疑的一句,把医官一连串的“这”给截断了。然后他目光在程崧和赵瑟脸上一掠,吩咐道:“你们也出去,在院子里守着,不要放闲杂人等擅入。”
程崧和赵瑟两人,是万般的不情愿,然后陆宗沅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眼见他血湿重衣,脸色愈白,生怕耽误下去有个好歹,只得带上门,和医官一起退到了院子里去。
满室的狼藉中,唯有两人无声地对峙着。陆宗沅胸口的血,浸染了手,落到榻上铺的红毡上,若有若无的“啪”一声轻响,寄柔被惊醒了般,蓦地摇头,“王爷,我不行。”
陆宗沅把先头她留下的匕首脱了鞘,往她的方向重重一放,匕首叩得炕几微微颤动。陆宗沅又道:“过来。”
寄柔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拿起匕首,询问的视线看向陆宗沅。他因为怕牵动了伤口,说话亦是一字一顿的,“取剪刀来,把衣服剪开,然后在用火烤一烤刀刃。”
寄柔一一照做,用剪刀剪开他胸前的衣裳时,那血肉模糊的一团,看得她不由屏息,忙不迭地把视线移开,把匕首横在烛台上,让火舌慢慢燎着刀刃。须臾,刀刃隐隐发红,她把刀柄攥在手里,扭过身子,正对着陆宗沅,一时之间,脑子里都是懵的,也不知从何下手。眼角不由往陆宗沅脸上一瞥,见他也是垂眸,一双眼睛沉沉地看着自己。她把头一低,拉近烛台,仔细研究了片刻,把刀尖才往上一探,陆宗沅便一声闷哼,寄柔手上一抖,匕首险些滑脱,陆宗沅眼疾手快,把她的手牢牢托住,说道:“拿稳,你是第一次手握兵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