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两个,难道她来到贫民窟就不能是另有其他安排吗?比如见见朋友什么的?”
“你觉得这样的人在贫民窟里会有什么朋友?”汉娜看了眼海娅,没好气地回道。
“不,汉娜,赛门的提醒不无道理,现在也只能这样办了。虽然不一定要完全照搬这个借口,至少我们要把那些警察——还有舆论,给应付过去。”
“然后呢?”
“玛格丽塔博士突然失踪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而且消息一旦传出,查隆使馆就会立刻施压,但最后都是以玛格丽塔博士进行社会考察之类的名目给掩盖过去的。我们可以在这点上做文章。”
“同意,产生绯闻的可能性呢?”
“玛格丽塔博士的确有过一些男女方面的传闻,但最后都不了了之。而且即使是产生了话题,舆论也大多是清一色地站在玛格丽塔博士一边,估计这也是近年来没有男人敢去招惹她的原因。”
“不妥,我们得想个其他方面的说辞,最好是和男女关系无关的。”
“视察?”见二人的步调空前一致,赛门也掺进来提出建议。
“比见朋友还不靠谱。”汉娜嗤之以鼻。
“那就还是社会考察?”
“在贫民窟里?这个理由恐怕不太好。”琳花摇摇头。
“科学研究?”赛门突然想起了这个自己很陌生的词。
“研究怎么被人盯上,然后被劫财劫色的门路吗?”
“谈生意?”
“玛格丽塔博士不缺钱,也不是那种逐利之人。”琳花反驳道。
“游览风光?”
“呸。”汉娜毫不客气地啐了回去。
“来捐款的总行了吧?她不是很有钱吗?”赛门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这个,说不定可以。”琳花眼神一亮,“海娅最近和市长走得很近,说不定可以通过这层关系搪塞过去。”
“真的假的?”赛门起了疑心。
“呵,应该是真的,我最近在好几张报纸上都有看到。慈善宴会上,出没于市长身边的神秘黑衣美人之类的标题。”汉娜也想起了什么,“本以为只是关于那个老色鬼的花边新闻,原来那个女人是海娅啊。”
“市长?老色鬼?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从不看报的赛门认为,这类事情琳花应该向自己汇报。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汉娜偷偷瞄了眼琳花。
“当务之急,是要取得海娅的配合。”即使是被赛门用怀疑的眼光看待,琳花也已经没有余力去反驳汉娜了。
“海娅那边就交给我吧,事关闺蜜的名誉,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汉娜从海娅刚才的举动中看出了端倪,所以并没有对赛门的说法感到意外。
“闺蜜?”琳花却显得很吃惊。
“哈,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赛门讥讽着,“等这件事过去,我们来交换下情报如何,我的情报总管?”
“何必要‘交换’?我可是非常乐意把地下室的那个位置让出来给她,主人。”汉娜满脸邪笑地落井下石。“相信到时候她会乖乖地把一切都吐出来的。”
最终,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以玛格丽塔博士私人前往贫民窟慰问,并向当地民众捐款而告终。
媒体也是众口一词地对玛格丽塔博士的善举表示出高度赞赏,大篇幅、加油添醋地报道了此次事件。
也有些小报试图在事件的边缘发掘出一些寻常人喜闻乐道的题材,但都没有成功。
而且,此次失踪事件解决之快,查隆使馆方面甚至没有发难的时间。
包括当事人在内,结局堪称皆大欢喜,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尼尔1900年10月4日晚6时,外城区。)
“唉哟……”卡拉克打着哈欠,扭着脖子从惩戒室里缓缓走出,显然是已经筋疲力尽。
深感自身技术退步的他,在熄灭了所有的灯火后,朝趴在惩戒室里的女性身影扫视了一眼便关上了门,将她留在了与之肤色完美相融的黑暗中。
“嗯,好久没有做到这个地步了。”卡拉克拖着疲累的身躯来到隔壁的小间前,敲响了那里的铁门,“罗伯斯,我们去喝点什么吧?”
门内没有回应。
钢铁铸造的坚固牢门被锁得好好的。透过门上的小窗,卡拉克发现,屋里就只有被解除了几乎所有束具的赫尔娜一人。
依旧身无寸缕的她正趴在地面上做着俯卧撑。虽然手指和脚趾上的指甲还未长好,发力时明显很痛,但从她的动作中看不出一丝敷衍或是不标准的地方。原本缠绕着周身的锁链已被除去,她身上的束具就只剩下左脚上拴着的连接着巨大铁球的脚镣——据罗伯斯说,这只比人脑袋还要大上一圈的铁球里是灌了铅的。
而罗伯斯却不在室内。
罗伯斯他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欣赏赫尔娜做俯卧撑才解开她的束缚,那么,他人在哪里?
“上尉?”卡拉克透过观察窗朝里面喊了一声,“我们的朋友在哪里?”
“呼——四十八,呼——四十九。”赫尔娜似乎在数着俯卧撑的个数,没有搭理卡拉克。
望着赫尔娜挺直成一线,但仍勾勒出女性线条的背、臀与双腿上下起伏,看着她那对丰满傲人的乳房在地面上被挤压,复又随身体抬起恢复形状,一时起了兴致的卡拉克吹了声口哨。
“喔哦喔哦,上尉,用那个省力气那可是犯规行为。”
“——五十。”赫尔娜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还没有放弃吗?”卡拉克的嗓音突然沉了下来。
“明知故问——五十一。”
“我真的看不出,你对上赫琳娜——别误会,我承认她是个婊子——还能有什么胜算。”
“她是我的妹妹——五十二。”
“所以呢?”卡拉克皱了皱一侧的眉毛,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其实,以你现在的情况和背景,就算赫琳娜这个人不存在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哼,我不是升到上尉军衔了吗——五十三。”赫尔娜冷笑着说。
“啊哈哈哈哈,真是从容。身处如此境地,但骨子里流的还是贵族的血么?”
“——五十四,五十五。”赫尔娜加快了速度。
“那个瓶子被你藏在哪里?”卡拉克倚在门上,摆了个较为省力的姿势。“我想不到其它东西了。”
“——五十六,五十七。”
“不记得了?我提醒一下,就是两年前你趴在我怀里告诉我说你每日喝一滴的那个炼金药。”
“——五十八,五十九。”
“我认为你没有撒谎,但我从来不相信芬特人故弄玄虚的那一套——虽然他们的药确实很灵——所以我也就一直没在意。”
“——六十,六十一。”
“我大致算了算,如果你真的每天都在喝,那差不多也该喝完了——那个时候,你能瞒过搜身塞进‘那里’的瓶子不会太大吧——现在的话,说不定把那个铁球塞进去也不是不可能。”卡拉克肆意地讥讽和羞辱着她,“但后来你一直被罗伯斯养在身边,那个瓶子绝不可能随身携带,也不可能每天定时定量地服用——那么,你肯定是把它藏在哪儿了,只是找到机会时才去喝一点儿吧?”
“六十——二。”赫尔娜的这一轮动作似乎有些迟滞。
卡拉克笑了,不再追问下去,转身离开。
“卡拉克先生。”在地牢的门口,一个商会的侍者向他行礼。
“罗伯斯呢?”卡拉克接过递来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来了一位访客,罗伯斯先生正在接待他。”这个工作人员为卡拉克打开了餐厅的门,“他吩咐过,如果您出来,就先招待您用晚餐,请。”
“哦?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卡拉克突然起了疑心,“罗伯斯现在仍然在这栋房子里,对吗?”
“是的,罗伯斯先生正在三楼会客。”
先招待我用餐的意思即是说,罗伯斯他不希望我在场?
卡拉克突然对这位访客的身份好奇起来。
“如果——”卡拉克把头扭向了通向楼上的阶梯。
“这,请,请卡拉克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侍者突然脸色苍白。
“他有专门交待过?”
“其实,是的,罗伯斯先生特别交代过。如果您执意要上去,我们拼死也要拦住您。”侍者缓缓地挪动脚步,挡在了卡拉克和楼梯之间。其他的几个侍者见状,也紧张兮兮地放下了手中的活,朝着这边张望。
“拦住我?”卡拉克突然觉得可笑。
就凭你们几个?
“对不起,卡拉克先生,其实这些话不应该在您面前说的,但如果我们没做到的话——”侍者把头低了下去。“无论如何,请——”
“好吧,小子。”卡拉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万分感谢,卡拉克先生。”
“对了,罗伯斯他吃过了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先生。”侍者考虑了一下后,仔细地回答。
“‘应该’?这是商人的口癖吗?”卡拉克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有些不满。
“是这样的,罗伯斯先生原本是吩咐我们准备他和您两个人的晚餐的。但他突然改了主意,说是要招待客人,然后就拿着一瓶酒、两个杯子冲上三楼去了。”
卡拉克望向用餐的房间内。
从桌上的丰盛的菜式看,虽然两个人吃是有些奢侈,但考虑到罗伯斯的胃口,这个分量也许并不算太夸张。到这里为止,卡拉克姑且相信了侍者关于准备晚餐的说辞。
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十分奇怪。
“然后就拿着一瓶酒、两个杯子冲上三楼去了。”
也就是说,在罗伯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在三楼等候了。
而且,这些侍者已经接待过那位客人了。
“你们都可以见他,我却不行?罗伯斯这是哪门子的意思?”
“这个,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侍者突然像是畏惧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似的左右环顾着,“明明没人记得有客人来访,但在三楼的会客室中确实传出了罗伯斯和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什么?”
“事后的收拾中,也确实能找到第二个人使用过的酒杯或是盘子,但同样没人有印象其间有什么人离开过这里。”
“……可以了,不必再说了,小子,以后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这些事了。”
卡拉克觉得自己快要触碰到什么危险的边界了,在这方面有着过人直觉的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说不定,罗伯斯这么安排也是为了我着想,卡拉克突然想到。
“不用倒酒了,我不习惯用餐时有生人在一旁。”卡拉克扬手驱赶赶开打算为他倒酒的侍者,走进房间,在堆了满满一桌的佳肴前就坐,然后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尼尔1900年10月4日晚8时,查隆境内,沃克港,市医院,中央病栋。)
“艾尔森先生。”
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艾尔森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熄灭了所有光源的室内一片黑暗。
艾尔森支撑起身体,从床上坐起。
这可笑的“病患作息时间安排”——艾尔森不禁在心中抱怨。
“艾尔森大人!”
看来之前的声音不是幻觉,意识到这点的艾尔森朝着昏暗的四周张望,终于在床脚边发现了一个黑影。
“鲍尔曼?”从那个黑影的体型,艾尔森猜到了正确答案。
“嘘,请安静,市长大人。”战战兢兢的沃克港新任治安官小声地警示着艾尔森。“我是瞒着门口的那些人前来打扰您的。”
(顺带一提,“市长大人”是艾尔森的一个非官方的尊称,在大多数场合,“市长大人”一词,都可以用于特指哈蒙克·亨得尔·艾尔森本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迪特,哦,就是在门口把守的那个人不肯放我进来。”说着说着,鲍尔曼把身子压得更低了,都快趴到地上了。“后来趁他们换班,我跟现在站岗的那个人说,我之前把手杖忘在这里了。”
“——聪明。”艾尔森立刻就明白了,鲍尔曼之前离开时遗落下手杖在门后并不是一时大意。
“但我说的是忘在走廊的某个窗台上。”鲍尔曼不时抬起脑袋,朝门口那边窥视两眼。“他们警告我不要靠近你的病房,免得打扰您。”
“明白,你的时间不多。”艾尔森也开始帮着他注意病房外的动静。
“信,我已经放在您的床头了。”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鲍尔曼的语速却变慢了许多。“是从拉姆寄来给您的,落款是米涅小姐。”
“哦哦,终于来了。”艾尔森大喜,伸手去床头的柜子上摸信件,却只摸到了一张纸。
“对不起,大人,我,拆开了信封,对不起。”鲍尔曼将头压到地面上,艾尔森这才发现他是跪着的。
“这是为何?”
“万分抱歉,市长大人。我把信取出后,又把信封糊好,放回原处了。我,我保证没有看过信的内容。”
“是这样?你做得很好。”艾尔森点点头。
“谢谢您,大人。您之前所说的那些——我原本还以为是您多虑了。他们竟然,真的拦截下了寄给您的外交信函。”
“商会有派人来吗?”
“您料事如神,确实有。但他们大多被扣押了,估计明日才会被遣返回拉姆。”
“扣押?”艾尔森感到相当地不悦,这下子罗伯斯可能暂时帮不上忙了,“罪名呢?”
“这个,据说是有伤风化。”
“啊?”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是——也许您说的没错,沃瑟大人他在海关,边境全部安排了他自己的人,我的人手只能在街面上活动。”
“大部分被扣押——剩下的人呢?”
“被告知您受了重伤,正在接受医治后,强制遣返了。”
“重伤?”
“难以置信,但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我亲耳听到。”
“这不奇怪,这说明他们已经开始对外封锁消息了。”
“大人!难道说沃瑟港里真的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吗?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这里的市民将要面对的命运为何?”鲍尔曼很激动,声音中竟带着呜咽。
“我现在还不能告知,毕竟只是我的猜测——”
交谈嘎然而止,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动静。
那是军靴踏在地面,且完全不顾忌病人休息的大踏步声。
鲍尔曼擦了擦眼睛,笨拙地起身,拿起手杖,将病房门打开一点,朝外面窥视。
“我得走了,您保重,我——沃瑟大人对我有恩。但是,鄙人,一定会尽全力的。”在确认了卫兵还未检查到这里后,鲍尔曼退了出去。
“喂,怎么拖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去打扰艾尔森大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大嗓门才是医院里最不该出现的东西。
“迪特先生,我,我,找到了。”鲍尔曼满头大汗,随意地朝身后一指,“就在那边找到的。”
迪特绕着看上去很是心慌的鲍尔曼缓缓地转了一圈,然后突然奔向了不远处艾尔森的病房。
在打开房门,听到了艾尔森的鼾声后,迪特才作罢。他随意地招了招手,让手下将鲍尔曼“请”了出去。
“沃瑟港确实正在发生什么,不过——”为了确保鲍尔曼的举止言行不至出现漏洞,在那些脚步声消失之前,艾尔森一直在假装打呼噜,“——不过,居然最先考虑到的是市民的安危,这个鲍尔曼真是个可造之才。”
“而且也算是机灵。让这种人才牺牲在这种地方,真是可惜啊。”
“可是没办法,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艾尔森的内心无比纠结,无可奈何地感慨着。
重新躺下的艾尔森将身体放平,合上双眼,进入沉眠——然后,他发现这真的很难做到。
“哎,真的是上年纪喽,竟然会失眠。”抱怨着睡眠质量不佳,头脑却无比清明的艾尔森心情很是不痛快。
8点钟就睡觉——这不是上没上年纪的问题——实在是太早了些。
尤其是对一个习惯了拉姆市生活节奏的人,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艾尔森用手指在腹部敲打着拍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是他每日入睡前的必修课,他自己美其名曰思想锻炼。
“不做这个的话,应该是睡不着的。”
“又渡过了平静的一天啊,这样也好,那些年的日子简直就是折寿。”
“年轻时的我,呵呵呵,真是怀念。”
“如果那时候没有遇到这样那样的人,没有遇到罗伯斯,现在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嗯,估计比旁人也差不到哪儿去吧,那时候巴伦斯已经是人间地狱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的。”
“说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理解用牺牲来换取利益的?”
“哼,反正总会有牺牲的,何必要牺牲自我?”
“以牺牲自我为前提的道德范本,会得到人们的崇敬,但永远不会被憧憬——这点我早就懂了。”
“可我为何会如此不安?”
“啧,想那种事情做什么?真是的。”
“得想点轻松的——对了,想想米拉涅雅好了。”
“女人啊,女人。我的米拉涅雅,这次你会给我怎样的惊喜呢?”
“别太过火就好。”
艾尔森捏了捏藏在手边床垫下的信,静候着看信的时机——贸然打开电力灯,外面的那些家伙肯定会找借口冲进来。
而就在那样的机会来临前,艾尔森竟然奇迹般地睡着了。
8点钟,对拉姆市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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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剧情——
艾尔森似乎对米拉涅雅的那一套习以为常,这算是某种高级的play方法吗?
罗伯斯对卡拉克可谓交根交底,但身为拉姆第一商人的素养使得他依旧保有某段不希望为人所知的特别交情?抑或是,他有着特别的理由。
卡拉克敏锐地察觉到赫尔娜的蠢蠢欲动,但又选择性地视而不见。这个身怀绝技的男人难道就真的会甘于蜷缩在拉姆市,游走于达官贵人之间度过余生吗?
赫尔娜不愧是一名真正的贵族,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始终没有放弃对自我的认可和尊严的底线。此外,芬特给她的炼金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名为伊芙的少女拥有者惊人的炼金术水准,她与芬特的关系是?
话说——小可在干吗呢?第三卷已逐渐接近尾声,拉姆市内究竟在发生何事,故事的潮流将以一种怎样的方式把我们各位角色的命运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