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路上栽满了法国梧桐,入夏时节,枝繁叶茂,投下一片片细碎的阴影。
汪匿匿徒步走去爱棠大院。路过一家窄门小烟馆,进去买了包红双喜,就在门口台阶上静悄悄点了一支。八十年代,上海人经商头脑活络,挖地叁尺,硬生生让店面多一层。就是昏暗了些,望进去,常常只见老板的下半身倚靠在柜台上。
烟燃尽了,眼前渐渐清朗起来。以前上海老式香烟可以集整套的广告牌,可以斗牌赌输赢,上海人叫“刮香烟牌子”。外婆集了不少,见汪匿匿喜欢,就教她玩。外婆思想开放,麻将也是她手把手教的…汪匿匿把熄灭的烟头丢进垃圾桶,继续往爱棠大院走。
红色的坡瓦顶与盎然的绿意交相辉映,常春藤也悄悄攀上罗马式的阳台与柱子,门口戒备森严——两年前这一块一并并给了中共上海市委。
汪匿匿晃了会儿神,不由呆看了一会儿。被门口警卫盘查注意到,汪匿匿说抱歉。警卫上下打量她两眼,没再多问。
打车去墓园。上海本地司机,开车快,但不出错,知道哪条路要拐,哪条路要弯,门儿清。上海的交通,也是排外的一种体现。
汪匿匿付了钱,司机说,“雅雅侬。”
谢谢的意思。汪匿匿说不客气的。
汪匿匿把提前订好的两束兰花从门卫室取过,抱在怀里。拾级而上,墓园枕山面水,境内层峦迭嶂,是极佳的风水宝地。
她给妈妈,外婆,分别磕了叁个头。眼圈儿似兔眼,却硬是没掉下泪珠子。汪匿匿吸了吸鼻子,在中间儿坐下。也不看墓碑上的照片,就低着头盯着她摆上去的兰花。花苞椭圆,小而尖,颜色是浅绿色的,身上还长着绒毛,像一个穿绒袄的小姑娘。耳边偶有风声和草木香。
…
问烃回视线,“走吧。”
司机应声,车子缓缓开出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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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办了满月酒,因为leon早产,在医院呆了不少时间。真满月酒的时候,leon已经快叁个月了。小婴儿脱了黄疸,现在别提有多好看。
一圈人围着leon拍照,leon也没不耐烦,笑得可开心,小短腿小短手咿呀乱晃。萌晕了。
汪匿匿陪着姐姐,她察觉姐姐心情不佳,但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她没挑明,只一昧逗汪写意开心。
正说着趣事儿,服务员上了一盘清蒸黄花鱼,放在正前方,死鱼眼睛直愣愣的,就好像盯着她,汪写意有些反胃,视线转开了。汪匿匿把菜转过去,一时有些沉默。
“他知道了。”汪写意突道,看了眼那头抱着leon的陈磬。他为了抱小孩顺手,穿的是休闲服,为人新父,他学的很快。
汪匿匿其实隐隐有猜到,只是听姐姐说出来,手心还是出了薄汗。
汪写意笑得比哭还难看,如画的面庞染上了淡淡的愁绪,眼下泪痣红的刺眼,汪匿匿不忍看她。
“是我告诉他的…我以为我们结了婚,有了宝宝,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姐夫会理解的。”汪匿匿只能这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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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匿匿高叁毕业那年暑假,汪写意爱上了大她近二十岁的钢琴教师,且有了夫妻之实,被钢琴教师的前妻闹上汪家,汪家花钱消灾。同时为了保全汪写意的名声,就把汪匿匿推了出去——
很快汪匿匿被安排送去国外,快到汪匿匿还不知晓高考分数。汪匿匿抗拒,一个从小算得上顺风顺水、被爱包围的女孩,对于只身一人远赴海外留学,无疑是惶恐的。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两天两夜,汪写意在外求了父亲两天两夜——都是她的错啊!怎么能让妹妹承担啊!
汪写意给汪匿匿送饭,汪匿匿看到姐姐脸颊凹陷,嘴角都是燎泡心里酸涩地一塌糊涂,她顺从了汪夫人的安排。
“没想到汪匿匿她妈当叁,自己也做了叁。这是子承母业啊?”
“汪明荃该气疯了把?好心好意接回来认祖归宗的,哪知道是个白眼狼?谁不知道汪家最注重家风了。”
“哈,听那教师老婆说,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就勾搭上了呢…”
这样的谣言数不胜数,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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