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小暗室其实是苏家的小祠堂,里面供奉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平日里,下人们规规矩矩的上完香火后,总不忘记深掩上那扇木门,把小祠堂和客厅隔绝开来。
这会儿,兰眉齐冲了进去,借着小屋子里晦暗的烛光,抱下了已故丈夫的牌位。
她冲回了客厅里,把丈夫的牌位端放在茶几上,随即跪倒在牌位前,哭叫道:“老爷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兰眉齐亲眼看见你被大太太气的吐血而死。可那会儿,我却没法子救你!大太太把病房的门反锁着!我压根冲不进去啊!老爷,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兰眉齐为你生儿育女,实在是苏家的恩人呐!”说毕,拼命的磕头,披头散发。
苏太太瞅着丈夫的牌位,吓得不由得退后几步,颓然的瘫坐在了沙发上。
众人眼瞅着兰眉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不已,不得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梦锦实在忍不住,跑到母亲的身前,逼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苏太太刚要狡辩,却见兰眉齐把牌位转向了苏太太。兰眉齐喊道:“当着亡夫的面,你不要再撒谎了!他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梦锦听出话头,冲过去抱起牌位,又冲回到母亲的身边,把牌位举到苏太太的面前,喊道:“妈!是不是真的!”
苏太太耷拉着脑袋,好似泥塑,一声不吭,眼泪却簌簌的落个不停。
梦锦眼瞅着此情此景,像是遭了晴天霹雳,颓然的坐在地上,搂抱着父亲的牌位啜泣起来。文泉很不忍心,遂过来苦劝着。
此时,兰眉齐站起身,在顾妈和乔妈的搀扶下,缓步上了楼梯。
来至楼梯半腰,苏太太竟然冷笑了起来,道:“你真厉害!当初,你私底下用方才那些话要挟我,硬是让我把你们母子留在公馆里,并且好吃好喝好穿的伺候着你们!现在,你又用这一招挑拨我和女儿女婿们的关系!你真恶毒!”
兰眉齐道:“刚才,你以为我不敢说出口是吗?我当初警告过你,我要是被逼急了,我肯定会让真相大白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怕神佛怪责,就继续作孽吧!”说毕,缓缓的上楼了。
倪月正藏在角落里看着热闹。此时,她躲闪了出去。
客厅里,只留下了苏太太和女儿女婿。梦锦一叠声的质问着母亲。
苏太太微闭着眼,倚靠在沙发上,心绪愁烦。她实在后悔方才没有压住火气,气急攻心,口不择言,硬逼着兰眉齐说出了那些话。此时,她不由得叹息起来,一声接一声。
文泉料想劝也没用,便不再吭声,由着梦锦闹去吧。
苏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对梦锦视如掌上明珠。她万想不到,她一项敬重的父亲竟然是被母亲生生的逼死的!
那晚上,苏公馆里的上下都不曾睡着。
苏太太气急过度,嚷嚷着头疼。梦锦虽然心里窝火,可眼瞅着母亲那副难过的样子,忙乱着请医问药!
顾妈和乔妈,当然还有倪月,忙的团团转。
兰眉齐闷在屋里,哭一阵,骂一阵。
大夫来过了,诊治了苏太太,只说她着了气恼,多休息就可以了。文泉送着大夫出去。等他回到苏太太屋里,梦锦正对顾妈发着脾气,嫌弃顾妈没请来好大夫。
此时,梦锦看到文泉进来,随即嚷道:“文泉,你亲自去把教会医院的孟大夫请上门来!孟大夫熟悉妈的身体情况!以前都是孟大夫来,偏偏顾妈请来个不认识的大夫!”
顾妈委屈的道:“本想着请顾大夫的,可他不在医院里,在家里休假呢!”
梦锦道:“文泉去顾大夫家里请!”
文泉道:“不用了吧!刚才那大夫不是说了吗?太太只是着了气恼而已!没有大碍的!”
梦锦喊道:“你跑一趟能累死啊!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你要是不去,我亲自去请!”
文泉急忙道:“我去!”说毕,便匆匆的出门了。
方才的那一幕闹剧让他已经觉得心烦意乱了。这会儿,他忿忿的下了楼,一路叫嚷着司机备车。偏偏司机去送方才那位大夫了。文泉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开车去请孟大夫。
外面正下着寒凉的雨。山路两侧的路灯靡在雨线里,朦朦胧胧的。文泉小心翼翼的开着车,觉得山路两侧的繁盛的树像是深藏不露的鬼怪,随时都会伸出怪手拦住车似的。这不讲理的荒诞!
终于下了山,他的车在平坦的路面上开着,可轮胎还是有些打滑。
好不容易到了孟大夫家里,孟大夫实在却不过苏公馆的老情面,只好随文泉前去看诊。
苏太太确实没有事情。孟大夫白跑了一趟。司机已经回来了,文泉便让司机小心开车送孟大夫回去。司机一肚子的怨气,只能忍耐着,小心翼翼的送孟大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