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轰鸣,巨轮起航。
码头上送别的人群渐变稀疏,只留下狄家的四人和佟家的一人。
相玫直待巨轮驶入苍莽大海,彻底的不见了踪影,才慢慢回转身。看得出,她对奕祥的离别挂念重重。
雁翎觉得,相玫竟然一改往常的泼辣,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实在是因为母子情深。
她再次想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在对待儿女情长上,真的不如相玫一片深情。
再过半个月就是农历新年了。南洋那头的人就要回香港了。雁翎上了心事。
肇源就在码头告别了。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和相玫倾诉,可当着利俊的面,他只能把万千言语磨成粉末。他准备再次邀请相玫去公馆里,但肯定不在这几天。时间长着呢。肇源没有了安迪的管束,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
相玫一家回到了筒子楼里。
小贝去温习讲义了。雁翎也回到了房里。她只向厂子里请了半天假,所以等会儿还要赶回厂子里。相玫和利俊躲在屋里,叽叽喳喳了好半天。陈妈听到,俩人正念叨着奕祥。
雁翎换完衣服,刚一出门,正好瞅见陈妈鬼鬼祟祟的听墙根。
她十分厌恶陈妈的这种行径。要是换成平常,她肯定会装作看不见的。何必多事呢?可早晨的时候,她在码头上受了安迪的气,实在忍不住,便当即嗔怪道:“这么大岁数了,总喜环听一些不关自己的闲话。实在讨厌。”
陈妈被雁翎抢白了一句,脸上实在下不来,却又不敢得罪了雁翎,只好嘟囔着下楼了。
她眼瞅着雁翎一脸怒色的出门了,暗地里谩骂了几句。
“哼!装什么大小姐!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管的拖油瓶罢了!”
相玫早都听到门外的动静了。
此时,她下楼来,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故意挑唆道:“你也真是的!总也改不了听墙根的毛病!人家可是知书达理的上等人,岂能看得惯你那种乡下婆娘的做法?”
陈妈的脸上发着烧,一直烧到了耳根。她一声不吭的走了,可脚上的那双旧皮鞋却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像要把木地板踩出几个大窟窿似的。
相玫冷笑几声。送走了奕祥,她的心事便再次回到雁翎的身上了。自从雁翎答应给南洋那头发电报之后,一直过了半个多月了,可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
雁翎压根没有提起南洋那头的回信。因为忙着奕祥的事情,那时候,相玫还顾不上打探缘由。可现在,她的心闲了下来,便又开始琢磨起南洋那头的事情了。
佟安迪走了。佟家的事情暂时先搁一搁。等安迪回来后,她再想法子让雁翎对他回心转意吧。
关键是文彬这头的事情很棘手。雁翎上次提起,文彬的父母已经来香港了。可文彬压根就没提起他父母的意思。谁知道廖家的人都安得什么心思?
她决定亲自问一问文彬。
雁翎回到了厂里。
她竟然远远的看见了文彬的爸妈。俩人正和几个厂工们窃窃私语着。雁翎觉得很奇怪,万想不到他们竟然来到了厂子里。看那架势,分明在问询着什么。那些厂工们连连摆手,似乎都不愿意多管闲事。
雁翎走了过去,听到廖太太还在问询着。
“那个穆雁翎小姐到底怎么样?”
“真的不晓得!她是财会室的,和我们没有过多的来往!”
厂工们看见了雁翎,都立即转身走了。
廖老先生和太太想不到雁翎会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惊吓之余,俩人便倍觉尴尬。
最后,还是雁翎先开口笑道:“伯父伯母来厂子里逛一逛?”
廖太太道:“文彬在这爿厂里做事这么长时间,我们老夫妻俩还没有来过呢!正好遇见你!真是巧!”
廖老先生道:“我们实在闷得无聊。你快忙吧。别耽误了你做事。”
雁翎见廖老先生发着窘,可他又倚老卖老的故作镇静,索性笑道:“那好!伯父伯母逛一逛吧。文彬出短差了,不在车间里。”
廖太太急忙道:“你快忙去吧。别因为我们耽误了你做事。我刚才瞧见,这里的老板凶神恶煞的。实在不好对付。”
雁翎含笑点头告辞了。
她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发觉俩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她回过身,心里忐忑难安。看样子,俩人是专门前来打听她的消息的。他们会不会去会计室呢?
会计室里,只有对面的乔小姐和她的关系熟。可乔小姐压根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即便打听,也实在打听不出来什么。
雁翎虽然分析的很理智,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她回到办公室里,看到乔小姐正百无聊赖的翻阅着当天的报纸,发着哗啦哗啦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