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儿夜里哭够了!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去想陶玉玲干的缺德事儿了!专心复习!哼!她是大学生,我将来也是大学生!我必须要战胜自己!战胜陶玉玲!”蝶纤一鼓作气的道,反倒把楠一吓了一跳。
“你不要再去上姓乔的英语课了!我给你辅导!要是见了那个家伙,你赶快躲远一点儿!”楠一叮咛道。
蝶纤默默的点了点头。
倪丽来了,前来做客。
楠一不好说什么,让她和蝶纤闲谈,自己躲进厨房里准备炒菜做饭。
倪丽却跟着楠一来至厨房里,倚靠在门上,抱着胳膊,笑道:“你别忙活了!我邀请你和蝶纤去我家里!来省城快两个月了,你们还没去过我的家里呢!”
“我和蝶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楠一急忙委婉的拒绝道,心里厌烦倪丽来的真不是时候。
“没事的!我的父亲很随和的!”倪丽爽快的笑道,转身对蝶纤笑道:“你们要是不去反倒显得见外了!”
蝶纤正因为昨夜突如其来的事情而感到心绪烦躁,见倪丽如此热情,便应承了下来,想趁此机会外出散一散心。
楠一见蝶纤满不在乎,丝毫没有厌烦的神情,心里也好奇倪丽的居家环境,便也跟着答应了。
三人来至楼下,却见一辆黑色的红旗牌轿车正候着。
司机是个矮胖的年轻人,正倚靠在车头前喷云吐雾,一见三人下来,便扔掉烟头,笑道:“小姐,回去吧?”
倪丽点了点头。
司机主动拉开车门,倪丽却先让着楠一和蝶纤上了车。
汽车行驶了一个小时,来至城西的省府大院里。
汽车在驶入正门的那一刻,两侧的哨兵随即敬礼,司机也鸣笛回应!
蝶纤觉得很好奇,趴伏在车窗上向后张望哨兵挺拔的身影。楠一悄悄的戳了戳她,她会意,羞赧的一笑,随即掩嘴。
这一切,倪丽当然从余光里瞥见,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再次从她的心底冉冉而生。
汽车停在了一桩单独的两层小楼前。
迎着冬阳柔媚的光线,蝶纤看到,二层小楼四周用憨实的大理石垫底,楼身遍体都用规矩的暗红砖块铺就。屋顶,错落有致排布着暗红瓦片,像鱼鳞。小楼的四周栽种着耐寒的植物,木槿,金银花,丁香……在萧瑟的寒冬寒气里彰显着生命的绿。
楠一此时也目瞪口呆,微微的张着嘴,来不及发出感慨,便被倪丽请进了门。
保姆赵阿姨迎上前,先笑问好,随后拿出几双拖鞋,眼神示意楠一和蝶纤换鞋。
楠一和蝶纤换上拖鞋,脚下像是踩着软踏踏的海绵,拘束的随着笑盈盈的倪丽往前走。
偌大的客厅里,陈设虽然透着那个年代的时髦和华贵,可却难掩呆板和肃穆。
楠一和蝶纤并肩坐在沙发之上,眼瞅着赵阿姨一板一眼的倒茶,布置糕点水果。
令人吃惊的是,果盘里竟堆砌着新鲜的荔枝,艳红的壳,翠绿的叶,簇拥的玲珑果,好似依旧沉浸在南国和煦的摇篮里,一帘幽梦。
“这时候还能吃到新鲜荔枝!”楠一惊叹道。
倪丽和赵阿姨对视一眼,随即噗嗤一笑。
“你不看一看这是什么人家!”蝶纤刺道。
倪丽坐在了对面的摇椅上,翘起二郎腿,捏起一只荔枝,剥开,先送到了蝶纤的手里,又剥了一枚送到楠一的手里。
二人尝了尝,只觉得甘甜爽口。
“我从小到大,每年寒冬都能吃到新鲜的荔枝!专门有飞机从南方运来,然后分发给大院里的干部们!”倪丽笑道。
“我倒是想起了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楠一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倪丽却大方的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她的大度反而让楠一有些发窘,不由得蜷缩了几下脚趾。
“赵阿姨,饭菜都预备好了吗?”倪丽笑问道。
“都已经妥当了!”赵阿姨笑道,挫着手。
“哦!麻烦您先去厨房里准备吧!我领客人们转一转!”倪丽吩咐道,便请楠一和蝶纤参观这所宅子。
“蝶纤,你在美国的父母肯定也住着这样的大房子!”倪丽故意刺道,随即又迅疾道:“楠一,你万想不到吧?大学时代,我竟然能习惯八人间的集体宿舍,并且比那些乡下来的同学们还能吃苦!”
“啊?啊!”楠一只顾着参观,压根没把倪丽的话放在心上。
蝶纤却仿佛被一根暗针刺了一下,并且正好刺在了她头顶的百会穴上,一阵刺痛从上而下滑过血脉,正好穿过那颗敏感的心。
蝶纤真觉得心抽动了一下,不由得扶住了身侧的一棵如蓬头鬼般狰狞的吊兰。
透过那簇肆无忌惮伸展着的叶片的狭隙,倪丽眼瞅着蝶纤的惶然,心里得意的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顾着和楠一说话,把蝶纤冷落在一旁。
此时,楠一已无心再参观下去,眼神里涌现一丝警告,却瞬间被倪丽眸光中的傲然刺了下去。
“我的肚子有些饿了!我昨晚梦见吃席,今早故意没吃饭,特意等着倪丽家的山珍海味!没想到,真的盼来了!”楠一立即调笑道,引得倪丽和蝶纤不约而同的大笑。
蝶纤的那几声大笑故意压过了倪丽的笑。
“好吧!我们下去吃饭吧!”倪丽立即敛大笑,正色道。
她风一样的从蝶纤的身侧走过,身上清雅香水的冷香暗中袭来。
楠一捏紧蝶纤的手,随着倪丽,缓步顺着盘旋曲折的镂空木楼梯而下。
楠一和蝶纤被倪家司机送回家的时候,已是夜间八点钟。
那天,楠一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倪天远。
倪丽的说法是,她的父亲公务繁忙,归家时总是星光粲然、万籁寂静的子夜。
说这话的时候,倪丽的神情里分明闪烁着澄澈的悲凉。当着楠一和蝶纤的面,她那时第一次由衷的显露出凄然的神色。
楠一突然间觉得倪丽其实有些可怜。大学时代,她便从未提起过她的生身母亲。现在看来,在她表面富足光鲜的青葱岁月里,她的身边只有一位整日苦心孤诣甚至夜不归家的老父陪伴。
蝶纤不明缘由,还一个劲儿的问询楠一。楠一想了想,便把倪丽的情况告之。蝶纤冷笑了几声,没心没肺的样子,算是出尽了心里蕴藏的气闷。
“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她蓦然说道,叹息几声,便拧亮书桌上的那盏别致的小台灯,借着橙黄色的优柔光芒,埋首于厚重的讲义。
“只可惜,你以前看熟的讲义都留在那间宿舍里了!”楠一淡淡的道,凝眸于蝶纤俯伏的背影。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蝶纤大大咧咧的道,回头瞅了一眼还在回味发呆的楠一,心里情知他是为倪丽的不幸而感到悲怆,索性不揭穿他,由他去吧!
第二天晚上,蝶纤上完前两个小时的课后,便匆忙的拾起书包,做贼似的溜出了小礼堂。
她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乔老师坚守在礼堂的门前,喊道:“你不想知道你妈妈当年为什么抛下你去了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