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纤的眼前是一堵灰色的墙。
墙砖排列整齐,规划出一个又一个规矩死板的长格子。
蝶纤试着用手触摸起规矩死板的长格子。而它们却在瞬间变成炽炭,犹如炮烙,炙烤着她的纤手,烈焰升腾,令她痛不欲生,惨叫而醒。
楠一不见了。
蝶纤模糊记起,楠一昨晚好似呆坐了一夜,一言不发,像是木偶。
他去了哪里呢?
蝶纤试着想了想,却觉得脖颈酸涩,随即便晕眩不已。
此时,楠一已经赶到了倪丽的家里。
偌大的客厅里,倪丽正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之上,盯着窗台上摆满的琉璃花盆。
其中一只淡蓝色的琉璃花盆里栽着六月雪,柔雪似的五瓣白花纷纷点点,沾满晨间的离离清露,与世无争的绽开,似饱含哀怨,令人万般垂怜。
“倪丽!大学时代,你是一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子!可现在的你,却实在令人琢磨不透!”楠一感慨道,往事历历如烟。
“都是被你逼的!”倪丽悲怆的喊道。
“你这是何苦呢!何必糟蹋自己!”楠一苦笑道,回避了她饱含嗔怪的眸光。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你告诉我赤裸裸的答案!”倪丽逼问道。
“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楠一匆匆道。
“可我没办法让自己忘掉你!真的!”倪丽悲苦的道。
“这样下去,你只能变得更痛苦!于我,也是一份撕心裂肺的痛苦!”楠一叹息道。
“我必须自私一次!”倪丽挣扎道。
“你这是残忍!你难道不觉得吗?”楠一逼问道。
“我不管!”倪丽不讲理的喊道。
“我求你!放过我和蝶纤吧!”楠一祈求道。
“不要在我这里提蝶纤!我恨她!”倪丽声音凄厉的喊道,愤然起身,甩手而走。
“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只要能让蝶纤上大学!”楠一无奈的喊道,眼瞅着倪丽戛然止步。
“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只要能让蝶纤上大学!”楠一好似卡壳的留声机,反复重复着同一句凄然的话。
倪丽缓缓转身,失魂落魄的凝望着楠一,苦笑一声,又苦笑一声,凄凉道:“我们之间的情谊难道只能靠交换而维系吗!”
“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楠一道。
倪丽慢慢的走到楠一的身前,用手摩挲着他的脸颊,凄苦道:“你愿意付出代价!我岂不是更可怜!像是乞儿!”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乞儿!”楠一伤感的道。
倪丽顺手给了楠一一个嘴巴子。
楠一侧着脸,眸光迷离,眼角湿润。
“蝶纤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倪丽吼道。
“如果你是男人,你如果能遇到像蝶纤一样的女孩子,你就会明白我现在心里的难过!”楠一意味深长的呢喃道。
倪丽痛苦的紧闭眼眸,挤出长泪两行,哽咽道:“我不能成全你的心愿!那样,我就会变成强盗!”
“你已经是强盗了!你和我妈用最卑鄙无耻的手段毁了蝶纤的前途!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道德良知!”楠一吼道。
“我输给谁都可以,但是决不能输给蝶纤!不管手段有多卑鄙,只要能达到目的!”倪丽跟着吼道,随即便奋然转身,一路奔波而去。
她一路奔波的足音锤进了楠一的心里,刹那间,他的心里便千疮百孔。
他神色落寞的归家,迎着蝶纤饱含期许的眸光,痛彻肺腑。
“蝶纤!对不起!我没能说服倪丽!她已经变得不可理喻了!”楠一叹息道,颓然坐在书桌前的木椅之上,不由得清泪滚滚。
他回想起蝶纤备考这一年所历经的艰辛和挣扎,再回想起她得知分数时的那股子骄傲和豪迈,实在情难自禁,索性任由自己痛快的流泪,流干最后一滴。
蝶纤看到楠一悲戚的模样,不由得怒火中烧。她自从认识楠一以来,从未见过他沮丧无奈到如此地步!
“别哭了!我不上大学了!”蝶纤吼道,抓起写字台上堆积的讲义,一把一把的扯碎,随即胡乱的一抛。
稠密的纸屑犹如落雪,凄迷,惆怅,饱含着殇。
翌日,夏雨凄迷。
半开半掩的木窗前,蝶纤独自默立,心思惘惘,觉得落雨似在呢喃她的心事。
有斜风拂扫着她额前的刘海,她的眼角刹那间寒凉,原本噙着的热泪被拂扫而去,融入到苦雨之中,落于泥地之上,任由过往的行人和车辆肆意践踏……践踏着被心血包绕的自尊。
楠一不听她的劝说,一大早便赶往省城大学,至今未归。
蝶纤的心里矛盾交糅,既想得到出乎意料的结果,又害怕在期望后再次落入失望的深渊。
又过了一个钟头,楠一还未归来。
蝶纤决定去寻找楠一。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夏装……原本打算入学的时候郑重的穿……拾的体面端庄,打着一把素雅的格子伞,出门而去。
她自是熟悉省大学的路途的。往昔,她独自骑着三轮车,栽着沉甸甸的货物,痛并快乐的向省城大学的方位骑行。而今,她再次走行在同样的路途之上,心情却格外凝重甚至忐忑。每走一步,她心中的那份凝重和忐忑便多一分,由不得她自己,无常的世事强加而来的悲怆,岂能由得了她?
终于来至省城大学,她故意回避了校门口的小商小贩们的密集摊位,生怕遇见熟人问长问短。
她知道,高广早已经不再这里摆摊了,也许,他早已经远离省城了。
正在寻思,却听闻远处传来了喊叫之声。
她凝神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旁躺着一个身材瘦小、白发冉冉的老者。
看样子,他像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
蝶纤疾奔而去,凑近看到,身材瘦小的老者正微微抽搐,呻吟,求救。
“救我!”
蝶纤迅疾想到,附近便有一家大医院。上次,高广被刺,她就是在附近的那所医院里守护了近半月的时光。
不由分说,蝶纤使出蛮力,硬是将身材瘦小的老者搀扶而起,交由小摊贩们搀扶。
“何嫂子,借用三轮车!等不及救护车了!医院就在附近!”
“小心点儿!”
蝶纤推过三轮车,把老者扶到车上仰躺下,随即她便跃上三轮车,心急火燎的赶往了附近的医院!
老者因糖尿病高血糖陷入浅昏迷。
医生在得知蝶纤并非是老者的亲人后,硬要蝶纤立即寻觅到老者的家人。
正在此纷乱之际,却见一群人蜂拥而入。
“校长在哪里?怎么样了!”
“就是这个女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