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川带着我们顺着左边的小路走到房子前面:这是一间大约100平方米横式向南的旧式农家平房,由两支圆形石柱支撑着原木横梁,房子正中是两块原木板双开的大门,挂着一个铜制的大锁。
虽然从小路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的房子,但是屋前的空地却很宽阔。或许这房屋长久无人居住的原因,房子看起来有些沧桑的感触,可是衬托周遭的环境,让人感觉似乎坠入在历史时空的清静和古趣的幽然情境。
在赖先生的介绍中知道,房子用的是农业用电比较省钱,吃的水源是由他房子旁的井水抽到各自屋後的自然生态过滤储水塔,赖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大门的大锁,走进屋里。
房子的格局分为五间,正中是客厅,左右之最外一间分别是厨房和卫浴设备,卫浴设备和客厅中间是统舖型的卧室,另一边厨房里有个大灶,相邻的房间里有一方形的桌子和长条板凳,客厅後旁侧门外是後庭院,後庭院中靠屋角的地方,有一座比屋顶高一些的水泥制滤水塔,庭院中摆了几盆花草;房子环境看起来充满了古朴的年代感觉,让我一下子就很满意。
随着卖方赖先生走出屋外,穿过几行果树後,他边走边介绍着这块农地的界限,陈三元低声询问我的购买意向,在确认後,走向卖方赖先生旁,两个人开始低声的交谈,经过十几分钟後,陈三元又走到我的身旁,告诉我和卖方讨论的卖价和条件详情;又在几次磋商後候,买卖在陈三元不断的陪笑中,最後终於圆满的确定成交。
陈三元与卖方相约隔日到房仲公司签订契约後,时候也近傍晚了,陈三元便与我开车离开。在车上,我表示那房子外表虽然古朴野趣,但是房间、厨房和卫浴设备有些已经破旧不堪,陈三元对我说,他可以在过户完成後私下找装修的朋友帮我作全面的内部整修,绝对会让我满意。
回程途中,车上两人就在交谈着房屋内部如何整修的意见中进入了市区;因为傍晚正逢下班时候,市区内车潮和人潮比较多,我看着车窗外的人潮,忽然间瞥见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男人身旁的年轻女人,紧紧依偎着男人,两个人边走边和小男孩调笑,这三人看起来应该是美满的家庭写照吧!可是…那男人…那男人长相却是这样熟悉……。瞬间,我感觉脑子瞬时一片空白,全身冰冷,整个人滞呆着……
正在开车中的陈三元,发觉我交谈中突然停顿,转头看着我说:「老师,您怎麽了,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呢?您的脸色怎变的这麽苍白,需要我帮您……」
「突然感觉胃部有些疼痛,是老毛病,没什麽要紧,我回家後吃些药就好了。」我强忍着脑海里的疑问和突发的心痛,要他将车子停在相约见面时的超商外,然後匆匆地约好明天到房仲公司签约的时间。
下车後,我脑中昏昏沉沉走回到家中,拿起手机拨出,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回家了吗?今天出去的情况如何?我刚开完研讨会,现在正要吃晚饭;你吃了吗?……我还两、三天就回家了,……」
听着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叫着:「爸爸抱!爸爸抱!」和隐隐约约的女人声音:「乖,别吵!爸爸打电话呀!」突然的,我心中不想说出已经做出购地的结果:「还没有决定,还是要再看看,………」。
我关上手机,心中却开始产生更多的怀疑和凄苦。然後,整个晚上心神恍惚,直到双眼乾涩不堪才上床,但是躺在床上仍辗转难眠的直到深夜,最後不知何时入睡,………
心神不安的在睡梦中,突然被手机吵醒,头痛欲裂的抬眼看着墙上的壁钟,已经早上9点40几分了,按下手机,耳中传来青春洋溢的声音:「李老师,早上好!我是陈三元,……」陈三元再次提醒着签约需要的身分证件、签约费用………
拖着昏沈疲惫的身体,匆匆漱洗、换上浅灰色的休闲装,走到昨天相约的超商前,陈三元充满阳光般的笑脸迎来:「李老师,早上好!老师是第一次购买农地,有些兴奋和紧张吧?没关系,等一下我会帮老师处里完善的;对了,您如果还没吃过早餐,我多买了一份早点,可以请老师帮忙吗?」陈三元体贴的说着。
搭上陈三元的车,在我的示意下,去银行领了钱後,陈三元直接将车子到仲介公司。卖方的赖先生已经到了,仲介公司内部人员拿出几份交易契约书详细解说後,开始办理交易签约手续。
签约完成後时间已近中午,陈三元热诚的说:「为了庆祝双方交易成功和再次有缘与老师相逢,中午请两位吃个便餐。」赖先生因为要先把钱汇入银行,所以约好再次在农地拜访的时间後,就匆匆离去。
陈三元带着我在仲介公司附近的餐厅午餐,虽然吃饭时陈三元态度真诚、体贴入微的照顾,但是我的情绪仍然低迷,所以草草的吃完饭後,和他约好明天再度去农舍更深入的察看,陈三元将车子直接开到我家门口,并说明天午後1点左右会到家里接我。
回到家里,我第一次怀着无尽的怀疑心,进入了老公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如同老公拘谨的个性一样的规律、整洁。
经过仔细而不断再次寻找,终於在书柜的内边角落找到一把锁匙;我又再次以这把锁匙尝试比对,最後终於正确地打开一个在书桌抽屉中的小抽屉。
我从小抽屉中取出全部的一小叠文件,我慢慢地分开检视,这些文件有着老公未曾告知我的有价证件、股票、………,而其中有一个a4大小的牛皮信封;我将牛皮信封里的物品取出後,脑海里突然轰然作响,我的的全身不禁开始颤抖着,我感觉天要塌了,我忍不住的失声痛哭,最让我无法承受的心中疑虑,却真实的显示在我的眼前…………
牛皮信封有十几张照片,其中有几张照片的内容,是一位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女人抱着孩子,看来好像是不同时间在不同地点拍摄的出游照片,似乎也同时在记录着孩子的过程;我看着照片上显示的日期,照片日期最早大约在将近两年前,照片日期最近的却在两个月前。
另外两三张照片,应该是在摄影馆拍摄的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纪念照,照片里同样是那个面熟的女人和孩子,只是照片的男主人却是从我年轻陪我生活至今的男人………
牛皮信封里另有几份文件,其中一份是一个女人购买房屋的交费收据,缴费人姓名仍是我最熟悉的男人,缴费时间大概是五年前;我看到那女人的姓名,我又抬起头看着挂在墙壁上挂着的那张公家单位同仁大合照,拍照的日期大约是三年多前的某一天,我终於恍然大悟。
牛皮信封里另有一份文件,是一份医院大约近三年前开出的出生证明,男婴的的母亲栏姓名是照片中那位女人,而婴的的父亲栏姓名却仍是我最熟悉的男人………
我忍住心中天塌般的巨大创痛悲伤,全身颤抖的将文件原封不动的放回小抽屉锁上,我也将那把锁匙放回原位,我如行屍走肉般地回到我的房间,躺在床上我无声的让眼泪不停的弥漫着我的整个脸、也弥漫着我如被无数刀割的心…………
哀大,莫如心死!躺在床上,我不知道已经多久时间,我只是不断的流着眼泪,眼泪流到累了就昏昏沈沈的睡着,醒了还是流着泪水,泪水流到疲倦又睡了,…………
昏昏沈沈中又被手机的音乐声吵醒,我虚弱的拿起手机,耳中传来又是青春洋溢的声音:「老师,早上好!我是陈三元,……」
「我生病了,头痛,起不来!………」头部仍然昏沈的我虚弱沙哑的说着。
「老师,你在家吗?你等着,我马上到………」陈三元声音急促地说完就关掉手机。
我放下手机,又昏沈沈的躺着……不久,门铃声又将我吵醒,「老师,你还好吗?我在门口,请你开门。」对讲机里传来陈三元的关怀声音。
我虚弱的下床,步伐艰难的蹒跚走到客厅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陈三元,我突然心里松懈般全身乏力的瘫软倒下,陈三元及时的抱住我;陈三元扶着我靠坐在沙发上:「老师,你都病成这样,你吃饭了吗?………」陈三元从客厅的开饮机接了一杯温水给我。
我喝了一口水後,向陈三元虚弱地摇摇头:「我突然病了,爬不起来!………」我看到客厅墙上镜子里头发凌乱、满脸憔悴,穿着凌乱不整的睡衣;我记起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任何食物,我突然感觉肚子饿了,………
「老师,厨房在哪?我先帮你弄点吃的。」陈三元问完後,就走进厨房,不久,他就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蛋花面放在沙发桌上,然後陈三元坐在隔壁边角的沙发说:「老师,你慢慢吃,我时间不急的……」
也许实在太饥饿了,我几乎将整碗汤面连汤底都喝光;也许因为刚吃过热食後胃里暖和的因素,我的心情显得比较平静,我要陈三元再稍等我一下,就进入浴室匆匆漱洗後;换了一身合身的浅黄色连身裙装。
当我再回到客厅时,陈三元看见我,眼睛里含着异样神采:「老师,你这身装扮和风韵才是我心目中的…李老师……。」
经过沐浴後又稍稍打扮过的我,因为恢复了体力,心情也更加开朗些,我微笑地对陈三元说:「对不起,老师真的老了,所以昨天突然身体不舒服,又一个人在家,结果变成让你看到失态的情形;三元,真感谢谢你刚才的帮忙!」
「老师,你怎又说老呢,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青春美丽呀!」陈三元走到我身边,指着客厅墙壁上的镜子说:「老师,你看我们这样画面多像…和谐……」我看到镜子里高大的陈三元笑着脸的身边站着身高只在他的肩高娇小的我。
这时陈三元笑着说:「老师,你如果再微笑一些,画面会更好;老师,你看你笑起来真美;老师,你再笑一下,让我用手机拍下来当作我们能有缘再次相逢的纪念。」陈三元拿起手机,绕过我的背部放在我的肩下,按下手机。
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想到是陈三元的好意,也许我心里也有着不甘愿的心态,我暂时忘记心里的哀痛,配合了陈三元的要求,让他用手机拍了几张两人的合照,甚至有几张是我微笑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
当我和陈三元再度到达郊外的农舍时,时间已经是午後4点多了,初夏的天色还是很明亮;陈三元拿了放在车上的相机和一个牛皮纸的大公文信封;陈三元拍了几张房舍的外观和周遭的环境後,他用卖方赖大川交付的钥匙,打开大门。
陈三元和我再次走过每个房间,他一边拍照,一遍讨论着过户後再重新装修;陈三元说这些装修工作,等一周後乡公所农业课人员勘察农地农用和旧有农舍外观确定後就可以开始进行;他这几天会请他从事装潢设计的朋友帮忙将设计图样画出来,让我再确认後,就可以动工;整个购买交易包括装修,大约一个多月就可以完全完成。
陈三元双眼注视着我,俏皮的笑着说:「老师,装修时我会天天抽时间来监工,你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随时陪你,你也可以顺便请教卖方的赖先生一些农务的规划和实作问题;老师,如果能够让我常常陪着你,是我最大的快乐,所以请不要客气,我保证随传随到。」
我们回到客厅大门时,正好看见卖方的赖大川正从小路中走来,陈三元跟我笑着说:「老师,你在这等着,我先跟赖先生说些公司要我转告他的事情。」
陈三元快步迎向赖大川後,两人在小路上笑着交谈了几分钟後,两人走到我的前面,赖大川露着有些怪异猥琐的笑容跟我打个招呼说:「李小姐,以後都是邻居了,如果有关农务上的问题,不要客气,我会尽力的。」随即他向我们说了一些他童年在这房子生活趣事的回忆,不久,天色渐渐昏暗,所以陈三元和我便离开了。
回到市区时,街上的路灯已经逐渐明亮了,陈三元提出要再请我一起晚餐,我突然心中一动的说:「去餐厅太破费了,不如顺路随意买些吃的;不知道你是否欢迎老师到你家共进晚餐吗?。」陈三元听了很高兴的马上答应。
陈三元的家是在一条大马路旁的巷口一栋有些年份的五层楼住家公寓的四楼,他说那是用他父母车祸身亡的赔偿金购买的,因为赔偿金额不是很多,所以只能选择价格比较便宜又不需要管理费的这种旧式透天公寓大楼的四楼。
我看着大楼楼梯口的门牌地址,忽然想起昨天在老公抽屉里的那份房产文件上的地址,似乎也在附近;我已稍微平静了一个下午的心情又渐渐低潮着,………
陈三元带我沿着楼梯走到了他四楼的家,这是一层楼一户人家的旧式建筑,楼梯的转角处就是大门,而进了大门後就是客厅。
陈三元请我进门後,先帮我倒一杯开水,并为我介绍他家的格局;他说:房子大约七十平方米,隔间成两间卧房、客厅、厨房兼饭厅和一间卫浴间,对於单身的他还算宽大,陈三元说完他要我自己先参观一下,便拧着刚才回途中顺路买的晚餐食材走入厨房……。
陈三元虽然是单身男人,但是客厅布置的很简洁,一张三人座和两张单人座的沙发放在墙角,客厅中间是沙发桌,门边的墙角放着电视柜,比较特别的是墙壁上的橱柜里放了几台相机和摄影机,这也许是因为职业的需要吧!
我简单的看了两间卧室:主卧室里摆着一张双人加长型弹簧床,这也应该是他的身高关系,床边有一张小方桌,靠窗户另一边放着一张书桌和椅子,书桌上有套电脑,墙壁上的橱柜放着一些书和一台相机外,似乎有一个像镜头的设备。
另一间比主卧室小的房间是客房兼书房使用,布置的和主卧室差不多,摆着一张单人型弹簧床,靠窗户另一边放着一张小书桌和椅子,小书桌上有台笔记型电脑,墙壁上的书柜摆放着很多书,似乎也有一个像镜头连接着盒装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