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姑娘,请留步。” 安康走到她身旁,“有一个人,本宫想让你见见。”
琉璃被安康的一双利光盯着,浑身颤抖,可又想努力地不让自己表现得过度惊慌,她咬着嘴唇,强作镇定,跟在安康身後走去。
安康把琉璃带到了偏室,偏室里坐着的,是文德和文礼,还有那个瞎眼老嬷嬷。
琉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瞎眼老嬷嬷,心中已凉。
一年多前,昆仑汗为了把自己送进大凉的盈春阁当细作,选中了临翟这个经常有马队进出的大魏北方小城。在临翟这样偏远地方的小青楼里,艺女来来去去,也有跟着马队走了的,莫名其妙地就死了的,昆仑汗要她待在这里,说是要买通盈春阁的老鸨千红她手下的探子,而自己只要和待大妈妈一起,和往常一样登台,剩下的昆仑汗会有安排。
才这样过了没多久,突然一日,昆仑汗的手下就闯进了青楼,把大妈妈和青楼里的其他艺女毒打一顿,大妈妈的双眼被戳瞎,只能死活地求饶。
琉璃知道昆仑汗的手法,他怕把事情闹大,所以不会闹出人命,但他会把人弄疯,只要疯了,一个疯妇,是没有人会多加理会的,到时候死在路边,也不会引起注意。
虽然如此,琉璃当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在被千红派来的人接走之前,和大妈妈还一起住了几日。虽然大妈妈神智不清,琉璃还是照顾她起居,那首哄孩子的歌谣,就是在这段时间,琉璃安抚已经傻了的大妈妈时所哼唱的。
琉璃判断得出,自己的身分很有可能已经被怀疑,可至於被怀疑到什麽程度,这她还说不准,说不定也只是把她带到这里,套话而已。
“不管如何,都不能说出自己是昆仑汗的眼线,否则被昆仑汗监禁在塔兰城的母亲就危险了......” 琉璃心想。
安康不动声色,关上了门,坐在文德身旁。
“琉璃,你应该见过这个人吧” 文礼起身问,他口中的这个人,指的就是这个瞎眼老嬷嬷。
“回禀敬王,民女见过,此人正是民女住在临翟时,青楼里的大妈妈。”
“怎麽,老嬷嬷眼睛被人戳瞎了,你看上去好像不怎麽难过阿” 文礼试探地问。
琉璃没有回答,只是有些哀伤地看着文礼。
“你知道她是怎麽被人戳瞎的吗” 文礼追问。
琉璃摇了摇头,
“民女不知,临翟城小,却常有马队经过,马队里的男子是民女青楼里的常客,他们不似大凉的公子们有家教和教养,有时会对大妈妈和艺女拳脚相向,就算是把人直接掳了去,也是常有的事。”
文礼与文德对看了一眼。
“那,方才那首曲子,你听得出是什麽吗” 文礼甩了甩袖子,继续问。
“回敬王,民女听得出,”
文礼的问话循序渐进,抽丝剥茧,琉璃纵然已将照着昆仑汗所指示,将说词准备好,但她的声音,渐渐地有些颤抖,是快坚持不下去了。
“那是民女的母亲,在民女幼时,哄民女入睡的歌谣。民女的母亲是南唐人,母亲说过,在南唐,此首歌谣几乎是人人会唱,并不怎麽稀奇。”
“民女常住在大妈妈的青楼,许是曾在大妈妈面前唱过,大妈妈耳力好,便记下了。” 琉璃还在尽力应付着文礼。
可房里扣掉老嬷嬷和敬王,还有两个人,皇上和长公主可不像文礼好打发。文德用耳朵一直听着,没说话,脸色很沉。等文礼问完了,琉璃答完了,她才开口说话。
“琉璃,你的母亲,到底是怎麽死的” 文德凛然道。她托着头,单刀直入,也不跟琉璃瞎耗。
琉璃不敢看皇上,她的眼神左右飘移,神色越来越慌张。
“琉璃,朕再问一次,你的母亲到底是怎麽死的”
琉璃低下了头,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见她这样,安康坐不住了,“琉璃,你今日来本宫府里,本宫对外只说是让你来教教宫里的歌伎,至於这间房中有过的谈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这你大可放心”
“琉璃,你要相信朕,说实话,朕不会对你如何,还能帮你,” 文德说,“但你一定要和朕坦白,明白吗”
“皇上为何苦苦相逼,” 琉璃跪了下去,无助地看向文德。“民女的母亲真的是病死的,在民女七岁那年,就在大妈妈的青楼里,得了重病过世了。”
文德的目光从上而下,重重地压向琉璃,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琉璃,你再看一次这个青楼的大妈妈吧” 文德站起身,走到老嬷嬷身旁。
琉璃被文德一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老嬷嬷的两只耳朵,各被人塞了一小团布。
文德伸手,把老嬷嬷耳里的一小团布取下,“你过来老嬷嬷的身边,和老嬷嬷说说话吧” 她沉静地下令。
“老嬷嬷的耳朵和神,都比先前要好得多,既然你曾长住在她的青楼,声音老嬷嬷应该认得出,若是她说的和你方才说的一样,朕就信你。”
“皇姊,不如直接让琉璃把那首歌谣唱一遍,看老嬷嬷有什麽反应没有” 文礼建议道。
琉璃紧闭着嘴,不敢出声。她记得老嬷嬷明明疯了阿......不管旁人说什麽她都只会胡言乱语,怎麽会治好了,琉璃在心底盘旋地荒,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说和老嬷嬷说话了,就练老嬷嬷那双被戳瞎的眼睛,琉璃都不敢近身直视。只要一看见那双被利刃戳瞎的眼睛,琉璃就会想起,那日老嬷嬷是如何被残忍地对待。
琉璃别过头,眼泪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皇上,求您救救民女吧,救救民女的母亲吧......” 她的眼泪滴在地上,内心再也坚持不住了。
临翟城中大妈妈眼瞎的原委,细作的身分,还有自己从小到大的经过,以及母亲是如何被昆仑汗扣住在塔兰,这些种种,琉璃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向文德说了出来。
文德,文礼和安康,不发一语,默默听着,三个人脸上都是凝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