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凯思琳准备好去面对一切之后,她找到布莱帕特,请他带自己去见凡多姆海恩伯爵。
“今天恐怕不行。”布莱帕特回答。
“为什么?”凯思琳在他身后追问。
他驻足,但是没转头,淡淡地说:“很难解释,但今天不行。”
凯思琳的声音逐渐消逝,但又像目送他的背影离去那样决绝,“好,没关系,我等。”
又过了几天,凯思琳明白她不能主动求见,她能做的只是安静等待。
“又在等人?”罗纳德问。
“嗯。”她没有多说,从桌上拿起一颗颗塑料珠子,穿进一条细绳里,那是等一下要送给小朋友的礼物。
“是喜欢画画那家伙吗?”
听后,凯思琳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空空的,“不是。”
罗纳德凑向她,看见她眼神里多云的天气,歪了歪头,“好像有心事呀。”
“你怎么有空在这里闲晃?”
“今天刚好没工作。”罗纳德把双臂搁在脑后,在房间里大步走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告诉我。”
罗纳德从书架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又放回去,然后俯身转动一个地球仪。凯思琳观望他的背影,沉默了好久。
半晌后,她颤抖的声音响起:“灵魂是一个怎样的东西?”
罗纳德的手指停在了太平洋中心,眼神渐渐复杂,沉默如一片汪洋。
她得感谢罗纳德,即便是先前简单告知她“回灵魂”、“死亡走马灯”和“死神”这些字词的意思,也已让她能足够镇定,平静地从夏尔·凡多姆海恩口中听到这些词汇。
凯思琳认真望进他的眼眸,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你也知道的,他为了复仇而出卖自己的灵魂,所以——”
凯思琳连忙打断他,还是乱了方寸,“等等,什么?我不知道。”
夏尔·凡多姆海恩因为她的举动而愣了愣,露出一张优雅却充满歉意的脸,说:“对不起啊,我忘了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凯思琳低头沉默,没有多说。良久后她问:“我需要做什么?”
“他的灵魂现在是被束缚的状态,他的结局只有玉石具焚。而我希望他能放弃复仇好好活下去,忘掉伤痛,不再自责。”
“所以你希望我来规劝他?”
“这是其中一个办法,还有一个比较自私的办法,就是把你的灵魂给他,这样当他把自身的灵魂献给恶魔后,还是可以活在这世上。”夏尔·凡多姆海恩解释道,“这是种古老的魔法,把灵魂给予相爱的人,目的是在肉身消逝后还能永远在一起,也能达到两个灵魂的目的。他爱的人除了至亲只有你了,所以只有你可以救他。”
她的声音清冷,“那我呢?”
“失去灵魂的人会永远沉睡。”
“死亡吗?”
他依然重复,“永远沉睡。”
凯思琳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随后眼睛慢慢黯淡下来,心里顿时空了一处。原来恋人口口声声说的“我要把我的灵魂给你”是真的。就算我真的很爱你,可是我不能放弃生命。
她起身离开,“我也希望我能帮到你,但很抱歉——”
“1885年12月14日,那天是我们的十岁生日。”
这句话不偏不倚钻进凯思琳的耳朵,她在原地驻足。等了等,没等到下一句话,她悄悄握紧拳头,阔步离去。她想她明白其中的意思。
弦月高挂,午夜清凉。凯思琳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拉下兜帽,低头走在伦敦的街头。转进一条巷子后,她放下兜帽,被冷汗浸湿的背部紧贴冰冷的红砖墙,因紧张而低低地喘气。她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拿出怀表,低头看着,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彷佛等待着死神的指令。
自私自利是你的恶,贪生怕死是我的罪。
凯思琳把其中一根指针往前转了三圈,仔细想了想后,又转了一圈。然后咔一声盖上怀表,紧紧握在手心,闭上双眼,静静等待一阵短暂的晕眩。
倘若认识最初你会怎样呢?她这么想着,突然一阵失重感袭卷而来,随后整个人消失在漆黑的小巷中。
四周的时空是扭曲的,白得令人炫目,停定下来后,那一片白光被浓雾所替代,凯思琳如常往前走,她身体是半透明的,灵魂的型态。不知走了多久,浓雾散去,欢声笑语传进她的耳里。
细节被逐渐补齐,眼前是一间明亮的屋子,她知道这是凡多姆海恩大宅,不过许多地方都跟她的记忆有些出入。木地板、墙壁和角落都带着历史的痕迹,被阳光烤得暖烘烘的,令人感到温馨。对比之下,她曾拜访的大宅只不过是个外观华丽的空壳,那不是家,这才是。
凯思琳看到靠窗的地方有个男孩正安静地看书。男孩大概九岁,白皙的脸庞稚气未脱,斜斜的阳光包围着他,那么安静得像幅画,她的心顿时安稳降落了。
这时,大门被打开,传来另一个男孩清亮的声线:“我回来啦!”
“快看!我们摘了这么多花哦!”男孩捧着一束鲜花,兴奋地跑向那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突然,他被自己的鞋子绊了一交,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手中的花也散落一地。看书的男孩连忙上前扶他,拉上手的那刻,跌倒的男孩突然笑了,对面的男孩担忧的眉眼也顿时舒展,两个人蹲坐在布满鲜花的地上欢笑着,身旁的爸妈与管家同样微笑看着他们。
真是幸福呢。凯思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