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到楼梯口,迎面上来一位粗使丫头,放下手中食盒转身就走。
“等等。”乔容看她有些呆头呆脑,试探问道,“少奶奶怎么样了?”
“疯了。”丫头硬梆梆答道。
“绣珠呢?你可见到了绣珠?”她又问。
“不认识。”她摇头。
“就是总跟在身边的那个丫头,圆脸大眼睛的那个,爱穿粉色上衫,绿色裙子那个。”乔容描述着引导。
“也不认识你。”她又摇头。
看来她们特意派了这个丫头来给她送饭,乔容有些气馁,又不肯放弃希望,问她道:“你总认识兰香吧?”
“认识兰香姐姐。”
“见到她了吗?”
“她在浆洗房,她要嫁人了,新娘子都很漂亮……”那丫头说着话,抬手指着她头顶笑,“这个好看。”
“你喜欢这个?”乔容拔下发间珠钗。
她嗯嗯连声:“亮晶晶的,好看。
”
乔容将珠钗搁在掌心,往她面前递了递,声音放柔放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爹娘叫我笨丫,她们都叫我傻丫头。”那丫头伸手来拿珠钗。
乔容手握成拳了回去:“下次让胡妈妈来给我送饭,这个就给你。”
“你骗人。”她噘了嘴。
乔容想了想,摘下耳垂上的一对明月珰搁在她手里:“这个给你。”又摊开手,给她看掌心的珠钗,“等胡妈妈来了,再给你这个。”
笨丫将明月珰在耳垂上比划着,乔容忙道:“让别人看见,会说你是偷的,会打死你,你偷偷藏起来,回头交给你娘,给你做嫁妆。你做新娘子的时候,戴上去亮晶晶的,也很好看。”
笨丫连忙往衣襟里一塞,又拍了拍保证妥当,乔容将珠钗在她眼前晃了晃:“记住我的话了?”
“记住了,下顿饭让胡大娘来送,我不来了。”她蹦跳着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嘟囔,“骂我我也不来,打我的话,我就躲在胡大娘身后,胡大娘是个好人……”
乔容简单梳洗了吃饱饭到回廊上消食,踱了几圈回屋倒头就睡,噩梦纷至沓来,她数次惊醒,额头淌着冷汗心跳得飞快,似乎要从胸腔里迸裂而出,翻个身继续睡,一合眼的功夫,楼下小厅的门又是吱呀一声。
她跳起来向外迎去,一个婆子迎面而上,胡字出口,她紧抿了嘴巴,万一不是呢?
那婆子放下食盒,嘴里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怎么欺负笨丫了,哭着喊着不来,躲在老胡身后,推着老胡让老胡来,太太病了,一日换十来种滋补的羹汤,老胡哪里得空,把我老婆子派来了,老胳膊老腿还得爬楼,真是惹人厌烦。”
“请问这位大娘,松少奶奶可好些?”乔容问道。
老婆子看她一眼:“自己都这幅德行了,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松少奶奶人好,我自然要关心她。”
“她是好,就是太好了,才会这么惨。新婚几天,相公走了,三年中回来了三天,等啊盼啊,人给没了,这辈子也就到头了,疯了好,疯了就不知道伤心了。”老婆子说道。
“大娘怎么知道她疯了?她是不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唱?”乔容忙问。
“她跟别人不一样,她很安静,背对着门口,脸冲着一幅画,坐在房里做鞋,一边做一边说,让你学着洑水,你就是不学,这下好了,跳进江里了,你冷不冷?我做好鞋就给你缝棉衣,你穿上新衣新鞋,好吹笛子给我听。”老婆子学着素华的口吻。
“绣珠和兰香呢?”乔容又问。
“真是话多。”老婆子白她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乔容无奈站着,听到门外啪嗒一声上了锁,僵硬转身进回廊坐在美人靠上向外张望。
山水树木白墙青瓦似乎凝固成了一幅画,从午后到黄昏,画面静止不动,没有人影,连只野狗野猫都没有,甚至一只鸟都没有。
送晚饭的又是那个婆子,乔容问她贵姓,她说姓马,乔容又问起绣珠和兰香,马婆子道:“都活着呢。”
“在哪儿活着呢?”乔容追问。
“浆洗房。”马婆子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