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宸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瞪着眼睛看着他,杨佑被他看得脸红,问道:“我说的话,有问题吗?”
敖宸摇头,“没问题。”
他侧着脸想了想,爆发出一阵大笑。虽然笑声听起来是畅快的,可是他的神色十分尖锐,充满了嘲讽。
他右手撑着下颌问杨佑,“你确定你是你娘和皇帝的骨肉?”
杨佑想了想,还是谨慎地说:“我觉得很大可能是我娘和父皇的亲骨肉,但也不排除其他情况。”
敖宸笑道:“若非我能感知天子血脉,我定然会怀疑你娘给皇帝戴了绿帽。”
他的回答让杨佑松了口气,可是敖宸脸上的嘲讽却丝毫未消。
他指着杨佑没心没肺地笑着,“皇宫里,哪位皇子不是出身高贵,谙习六艺,最后谁不是用肮脏的手段争争抢抢?谁都想做明君,做圣君……”
“一个妓女的儿子,在这宫里说,他想做圣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杨佑受了一番嘲讽,也不生气,他的信念本就和皇宫,和天下大多数人截然不同,并不需要别人理解。
“我不觉得我可笑。”
敖宸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他阴沉着脸看着杨佑,用近乎消散的声音呢喃,“确实不可笑,是可悲。”
杨佑将书抚平,然后揣在怀里,从神庙往外看,层层松涛如波浪一般起伏,更远处的湖面在阳光下浩浩汤汤,天边是一道黄红色的横线,是琉璃瓦刷朱漆的宫墙。
他突然生发出一种豪情壮志,“虽千万人,吾往矣。”
敖宸撑着下巴,将一块桂花糕送下肚子,“傻子。”
傻子杨佑还记着一件事,他问敖宸:“你还要找皇帝吗?”
敖宸道:“怎么,你想当皇帝了?”
杨佑摇头,“我觉得,四皇兄可能会是最后的嬴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投奔四皇兄,然后为你当说客……”
“省省吧。”敖宸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很累,懒得找皇帝了。”
杨佑看他神色恹恹,关心道:“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我问过很多人,看过很多书,这几年,没有大的天灾,也没有叛乱。”
敖宸拍拍他的脸,杨佑的目光单纯而温热,他难得有了一点好心情,“自然是人祸咯。”
当年的大灾,也不过让敖宸消失了数月,可是这一次敖宸直接消失了好几年。
说明这一次的人祸一定非常剧烈地动摇了齐国的基础。
一场表面无从察觉,可是却足以耗尽敖宸的龙气的巨大人祸。
杨佑问道:“是父皇宠幸男宠宦官,前朝党争,还是夺嫡之争?”
敖宸歪着头,平淡地说:“都有。”
杨佑带着点希冀地问道:“那你还能醒来,是不是说明,齐国安然地渡过了这场灾祸?”
敖宸抬头看着檐角上的风铃,嘴角含笑,“或许吧。不过再来几次,我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他没有特意地卖惨,只是风轻云淡地讲着话,回过头去,杨佑喉结微动,眼底有一泓春水在细微地波动。
敖宸心里了然,可是却轻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他手指拨动着几粒瓜子,“我回去了。”
杨佑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才懵懵懂懂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敖宸笑道:“休息。”
杨佑颇为遗憾地说:“好,那我以后再来看你。”
敖宸点头,站起身来指了指神庙:“平时多来扫扫,多上点香火贡品。”
杨佑答应了,他站起来准备送送敖宸,可是敖宸只是一念之间,便从原地消失了。
他才明白,原来神不需要人送别的。
他带着东西,跑到湖边去看了看,湖底依然沉睡着一条黑色的阴影。
心里感觉有了着落,他优哉游哉地走回去,还特意带着小娘子去听了一场傀儡戏。
傀儡戏唱的是一位风尘女子丽娘,爱上了一个落魄书生,为了书生不惜断绝恩客,典当财产,供养书生上京赶考。后来书生高中,被丞相看中为女婿,便掩盖了之前同丽娘的痴情往事。丽娘苦苦等待情郎不至,心灰意冷,郁郁而终。死后化作一个怨鬼,依附于一副古画之上。这幅古画辗转多方,历经十八年,终于到了书生手上。此时的丽娘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情郎,却发现情郎高中之后,全然辜负她的温情,和另一个女子恩恩爱爱,子孙满堂。
丽娘一怒之下,从画中脱胎而出,将书生一家老小全部杀死报仇。
故事很俗套,但有几句唱词写得不错,也算是瑕不掩瑜。
杨佑刚听了半场,就听到后面有太监高声呼喊:“贵妃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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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尽量日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