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凌用他们都听不懂的语言和姑娘叽哩哇啦地说话,话说得差不多,就走到了小楼门前。
蒋凌道:“她叫做尼波丢,是三当家亥金留带过来的人,平日里负责照顾几个当家都起居。”
杨佑朝着姑娘的背影喊道:“波丢姑娘?”
怎么会有人叫波丢这样奇怪的名字。
还有他们的三当家,亥金留,金留……
听起来也不像什么顺畅的好名字。
蒋凌尴尬地提醒杨佑:“公子,这里和中原文化相去甚远。这边的人,都把姓氏放在名字后面。”
“尼波?”杨佑尝试着模仿蒋的语调叫她。
她回过头来向杨佑投来疑惑的目光。
尼波有一张圆脸,皮肤偏黄却格外细腻。
杨佑朝她笑着挥挥手,表示这只是在打招呼而已,指着自己说道:“杨柏。”
尼波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打开房门引着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间房,尼波带他们走进了一间充满着汉家气息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张青绿山水图。
房中有一只药炉发出袅袅青烟,带着苦涩的气味朦胧了整个房间。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乌黑的头发被变成一条条小辫子,整齐地在头顶束好,脖子上还挂着一把银锁,五官俊秀,只是嘴角有一抹血丝,蔓延到枕边的一滩血迹上。
杨佑一直不太相信所谓的相面之术,仅凭一个人的外貌便能知道他的身平和来历。他只当是陆善见用来唬人的虚虚实实手段。
一路从京城走到这里,见得多了,他竟然也有了几分眼力。譬如军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在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是什么样子,常年在外行走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们虽然可能相貌不一,但总有气质上的不同,每种职业、每个地域,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特征,这种特征会融入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中,是一生都无法擦掉的微小痕迹。
就像他看尼波,一看就知道是百越苗裔,而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即便梳着满头的辫子,带着银饰,浑身上下也写着汉人两个字。
“汉人?”杨佑问尼波。
尼波明显是懂一些汉话的,她指了指床上的男人,又指了指杨佑:“他……你……”
杨佑这回明白了,这是说他和杨佑一样都是汉人。
“他有名字吗?生了什么病?”蒋凌问道。
尼波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是当家的从山下带回来的,说是要好好养着,能换好价钱。”
蒋凌将尼波的话翻译成汉话,说给杨佑听。
在土匪手上能换个好价钱,恐怕此人非富即贵。
杨佑和霄宁对看一眼,点头道:“给他看看吧。”
尼波直接走上前去,先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脸,大声喊道:“你!你!”
男人似乎是陷入了昏迷之中,脸颊都被拍红了,还没有半点反应。
一旁的四个男人看得腮帮子都痛了。
霄宁赶紧伸手去拦着尼波,“我来我来。”
尼波听懂了,动手掀开男人身上的被子。
杨佑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的胸膛上包裹着一层层的白布,虽然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伤口,但是他胸前的白布已经被血水浸透了。
霄宁着急,立刻探他的鼻息脉搏。
虽然还有,但都十分微弱。
可以说是奄奄一息。
他苦涩地摇头,拿出随身带着的膏药,示意尼波帮忙,他要解开白布重新上药。
杨佑站在旁边,除了看见伤口的那一刻有些不适,出门透了会气之外,一直坚持着看到了最后。
男人的胸膛上有一处从左上斜向右腰的刀痕,深的地方几乎可以见到白色的骨头,并且因为前期处理不当,很多地方的肉都腐烂了,酱紫色的肉软软地挂在伤口上。
霄宁先用刀将腐肉都割下,再用酒清洗了伤口,最后拿出他的独门药方——一种长了绿毛的膏药给人敷在伤口上。
长了绿毛明明发霉了,霄宁却很喜欢用,说这种长绿毛的能够防止伤口发炎。假如来不及制药,可以用长了绿毛的浆糊代替。
杨佑一开始觉得恶心得不行,一路上,霄宁都用这种药膏给他们治伤,除了恶心之外,效果居然奇好,比宫里那些上好的金疮药也不差。杨佑也就认了绿毛药的疗效。
处理完伤口,霄宁便花了半个时辰,他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摸了头上的汗水,感叹道:“再晚些时分,我可保不了他的小命。”
他又问尼波能不能到山下的城镇开药,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写下一张药方,让尼波去抓药。
“他怎么办?”杨佑问道。
霄宁叹气,“守着吧,今晚可能会发烧,熬过了就行。”
尼波似乎有话要说,手指在身前不安地动了动。
终于,她似乎是鼓起了勇气,用不太熟练的汉话问道:“你……救人?”
你会救人吗?
杨佑在心里自动补齐了尼波的话。
霄宁点头,照顾着她的水平慢慢说道:“我会救人,我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