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还是想说。
“你们全擅作主张,觉得先帝的皇陵一定要金碧辉煌,罗全天下的膏粱文绣给先帝下葬。殊不知,父皇他压根就不喜这些个东西。你们将那些个金银玉器堆满了他的棺材,嘴上说着让先帝开心。其实先帝只想拍着棺材板骂你们。”
“真要想让先帝开心,把那阿史那的脑袋砍下来祭给他;又或者让先帝看见咱的国库里堆满了雪花白银,粮仓中满满当当,老百姓们再也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这才叫能耐。”
“你们可别忘了先帝爷是怎么死的!他战死在疆场上的!而凶手还在关外逍遥自在,看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互相拆台!”
“讨好着死人,消遣着活人。你们的学问全学到狗肚子里了。”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我终于把这憋在心头的巨石给砸成碎渣,跟豌豆射手一样全喷了出来。虽然误伤无数,不过我无所谓。
我的剧本我做主。
我吵吵把火地吼完这一通,清了清嗓子开启了下文。我觉得吧,该罚的罚了,是时候把正事儿给处理了。于是我看向那团得如同一只仓鼠一般,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礼部尚书:“潘大人,父皇的皇陵。不漏雨,不钻风,还算体面过得去就行。至于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如果还有人给你添堵,直接脱靴子拍他丫的。”
“殿下英明!”礼部尚书瞬间将碎了一地的胆子粘粘补补放回正位。没曾想我又多嘴加了一句。
“给我留个空位,修个双人的墓...算了还是单人的吧。”我又小心地瞅了瞅钟伯琛。钟伯琛似是有所感,抬头望了过来。
我慌忙回视线,莫名其妙地心虚。我也不知道为啥我有点想要个双人的墓。或许是给我未来的皇后留的。不过按照我这三天一遇刺,两天一中毒的进展来看,我够呛能在这剧本里头活到娶媳妇。往悲观点想,那位一脚给我踹回魂的仙女姐姐,搞不好将成为我这辈子唯一跟我有亲密接触的女子。虽然是拿鞋底接触的。
礼部尚书被我要修坟头的念想惊得体无完肤,就地一滚往前一步:“殿下!不吉利的!”
我没搭理他,看向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少了的那两个官员,多出来的这两个空位,你自己个儿寻个合适人选补上去。另外有谁占着人位置不干人事。该杀的杀,该换的换。少跟我废话。”
“...是...”吏部尚书一脸懵逼加苦涩地咽了口吐沫。很显然,我给他寻了个得罪人的苦差事。
我又看向置身度外的钟伯琛:“丞相。嵇鸥将军家眷赎回一事,你跟魏大将军商讨吧。另外崧州等地遭了灾,救济的活儿你也看着办。必要时刻开仓放粮。记住,以后紧着灾民和士兵们吃饱肚子。咱们在皇都里头的人饿一饿,出不了人命。”
“臣遵旨。”钟伯琛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中似乎多了些许探究,又或许没有。这‘遵旨’二字不知是他有心而为之还是说飘了嘴。
我脑袋发顿,眼眶发皱。肚子上的伤口扯着我的胸,顺着我的脖子,一路蔓延到我的后槽牙也跟着疼。于是我顾不上去寻思钟伯琛到底是何用意,而是向陆久安招招手,待他把我搀了起来后扔下一句:“本王乏了,有什么事私下里说吧。”然后退了朝。
当我走出大殿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瞅了半眼,愕然发现群臣们竟无一人离去,全都戳在地上直愣愣地发呆。我顾不得他们,只想着往榻上一躺,让陆久安看看我肚子上那伤口是不是崩了。
果不其然,我在坏事上的预感一向准确。仅坐了这么会儿功夫,厚厚的绷带便渗了血,黏糊糊地染了里衣。
上官夏提着药匣子跑了进来,搭手一看顿时蹙了眉:“殿下,这早朝不应当去的。”
“我倒是不想去!我是被人扛走好吗!”我不但疼,还感到死命的痒痒。上官夏见我跟条鲶鱼似的来回扭,当即按住我的腰身,语气也沉了下来:“殿下,您这伤很深。不好好养会出大问题。”
上官夏又给我搞了些苦得要命的中药汤子,灌得我对这人世间险些再度失去了留恋。我拍在榻上胡思乱想,将今日之事捋了一遍后才发现,我于不经意间说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话,好像还爆了粗口。
我啃着枕头皮偷笑。我说我不去,你们非让我去!现在好了,我这‘脾气不好’,‘不修边幅’,‘出口成脏’的黎王殿下,想必是入不了各位谦谦君子的眼。那龙椅你们换个人擦吧,本王不奉陪了!
快乐,不在快乐中发胖,就在快乐中...睡着。我这条转危为安的咸鱼昏昏欲睡起来,意识涣散中忽然觉肚子一凉,然后嗅见了淡淡的药香。
我没动,以为是红枣或者红豆在给我上药膏。只是今日的她俩似乎格外的小心,完全不像前几天那般经常戳开我刚结了痂的疤。我甚是满意,哼了一声:“给我揉揉腿...tei疼...”
我一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
那人拿了块薄布单,罩住我的肚子,然后去捏我的小腿。他一上手,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大手可不应当是我那俩娇滴滴的小丫鬟的手。于是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只见钟伯琛正跪在我脚边,一点点捏着我的小腿,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揉着。他身上宽大的官袍袖子扫在我的腿弯上阵阵发痒。我身子一僵,猛地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肚子上的伤口呼啦一声开了,射出一道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