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提亲事件被全国人民津津乐道了许久,很快便掀起了一波“提亲热潮”。朝中大臣们一改往日里的内敛稳重,冲心仪的姑娘们直白地表达着爱慕,倒是真结成了好几对儿。我身边的红豆跟红枣也先后被大臣们家的公子给提走了,哭哭唧唧地舍不得离开,被我劝了许久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宫。
魏云朗接手了魏叔生前所驻守的北方边关后,死缠烂打地开始追安以歌将军,俩人中间隔了山重水复,竟然还真接上头了。魏云朗趁着有空闲时间,跑到琼安来见我,让我想办法给他凑笔聘礼,毕竟他比小葱拌豆腐还一清二白。
我觉得这可以有,便一边同魏云朗扯闲篇,一边命宫人去把北朝廷仅存的古董全拖到院子里来,让我好好挑挑。一个清秀的小太监跑了过来,低声向我问安,转而熟稔地指挥着宫人搬东西。我见他眼生,问他的名姓。小太监回禀道:“禀陛下,奴才贱名“平安”,是原内务总管陆公公的徒弟。”
我僵住,攸地想起我的“长治久安”永远地缺了一半。原来陆久安这小子也学着前朝大臣们,留了个接班的徒弟吗?
在我发愣期间,平安小同志已经把东西整理好了,一一打开让我过目。三哥的那把火烧得有点厉害,北朝廷剩不下几个有用的物件了,除却一些金银首饰还算完好,瓷器被砸碎,不耐烧的书画被焚之一炬。然而我却在一个大箱子里看见了整整齐齐的一堆画卷,不由惊愕地问道:“这些个画怎么被保存下来的?”
“回陛下。陆公公生前嘱托奴才,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这口箱子,因为这是陛下点名要留下的肖像画。”平安回道:“所以奴才在出事儿前把箱子偷了出来,藏在自己个儿的屋里了。幸好奴才不过一小小太监,没被人注意到。”
我蹙眉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很久前曾命陆久安把宫里所有的肖像画给留下,因为当年我梦见老爹用一肖像图给我来了个全垒打。我一直觉得这是有用意的,却没时间深究。
我让平安把里头的画卷都展开给我看看,若是有出自名家之手的就送给魏云朗。里面的图画大多数画的是我们皇室的人,有画皇爷爷的,画母后的,还有画我认不出的妃子的,我也看见了一幅画父皇的。一连看了半天,我都没发现值钱的,正扼腕叹息,就见平安拿起最后一幅画卷,慢慢地展开了。
这副画卷有些古旧,边角处微微泛黄,还有些破损,但破损处都被小心地补好了。画面上是一白裙及地的女子,发髻慵懒地偏侧在一旁,长发垂至腰间,坐在古檀色的椅子上,手持绢扇,面容姣好,神情娴静,眼睛若有若无地看向我,让我的心脏顿时停跳了一拍。
是仙女姐姐。虽然她本人比这画上的模样要更美上几分,但这姿容与气质绝对与她相差无异。我慌忙看向落款,只见一行黑色的小字端端正正地标注着:淮安刘氏,年十九,名嫀儿。
刘嫀儿,我生母的闺名。我哑然,问平安这副画什么来历?平安道,这幅画一直藏在御书房的里阁,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亦不是正规的皇室画像,应当是选秀用的画像。但奇怪的是,这幅画被保存得十分隐蔽,装在盒子里还被书本挡着。若不是宫人们细心,可能就被遗忘在御书房里了。
原是如此吗?我茫然无措地笑了起来,惹得魏云朗心惊胆战地在后头搀扶着我,以为我要发病了。是我太傻了,竟没发现仙女姐姐看我时的眼神,与母后看六弟时如此相似。若不是自家的孩子,她这位已然超脱凡尘的仙子何必一而再地帮衬着我这倒霉玩意儿。那句“儿啊,都结束了。” 竟是她在唤我。
我至始至终,都被母亲与父亲所挂念着。
我没心情挑东西了,接过仙女姐姐的画后,又拿起了父皇的肖像画,最后让魏云朗自己挑,看上啥就拿啥。
我回到屋里发呆,把父皇与母妃的画放在一块儿看来看去。他们二人好像不是很般配,一个过于刚硬,一个过于温和。但我一想起仙女姐姐那一脚起死回生飞踢,又觉得他俩不愧是两口子,十分默契地打人只打脸。看着看着,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幻境,我看见年轻气盛的父皇不耐烦地翻腾着秀女们的画像,随便扯了一幅出来,表情突然凝固住了,继而双眸微微散发出一抹光亮,有惊艳,也有期待。
画面一转,则变为已至中年的父皇,面无表情地背着手看向挂在墙上的画,伸出手一遍遍抚摸着,一不小心划破了一个角,登时略带心疼地蹙起了眉,然后笨拙地自行修补着。修好后又最后看了一眼,便卷起来放入盒子里,藏了起来。连带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并掩藏了起来。
流水未解意,行云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故人重壤永隔幽。
我久违地醉了酒,趴在桌看挂在墙上的两幅画。钟伯琛完成了今日的“训孩子”大业后,一推门嗅见厚重的酒气,不由低呼出声:“小五!你怎么能喝酒!”
我任由他抱了起来,用汗巾擦干净我脸上的酒渍。我伸手去搂他的脖子,轻声说道:“那个时候,多喝了那半坛子酒,真的是太好了...”
钟伯琛揉了揉我正在发烫的脸蛋,登时焦急无比:“小五,你太乱来了。刚好转了一些就...”
我不等他说完,昂头亲了上去。钟伯琛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扰得情迷意乱,慌忙回应着我,一手覆在我的脑后,一手环在我的腰间。我们二人忘我了许久后,我敛回神志,蹭了蹭他的脑门道:“以后每天都要对我说情话,不得冷落我。”
时光,太仓促了。与其将情话留作追忆别年,不如好好讲给眼前人,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