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回答,将休敏特所有的幻想与爱慕全部击碎。原本还在犹豫,压抑在胸口的情绪化作热炎上涌。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砰砰作响,似在抗议刚才被轻视的傲慢。
“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同。起码认同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该一出生就被否定人生价值,只配做些低贱的工作,榨干所有价值后,像烂泥一样丢到臭水沟里去。”休敏特愤恨不已,激动湿润双目,“你要造出的不是能保护全国子民的新武器,而是巩固王权的皮鞭而已。”
“休敏特,你打算放弃?”面对火热激烈的言语,赛迪尔异常冷静,“虽然我还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激动。”
“起码,我不会和一个冷血的人一起合作。”
不顾赛迪尔开口再问,休敏特转身奔向宫门外。
他狠狠抹掉脸颊上一道冰凉,潮湿的手背随意在上衣上擦拭。他这件新衣是才不久前新做。若是换作以往哪里舍得,但这会儿不止代替了手帕,其工细作更被厌恶。这件与上层人相当的衣装,与之前对自己才华的沾沾自喜,都让现在的他显得愚蠢可笑至极。
他不该被那些人吹捧几句,被权贵赞叹一下才华,就真的以为像自己这样的平民也能有出头之日。他根本与赛迪尔不同。他不是在公爵家养大的,不过是个铁匠的孩子,来自乡野的土人。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差一点就忘记自己的身份。幸好,现在他清醒过来了。
原本他就应该与那些在宫门前抗争的平民站在一道。而不是妄图与权贵混迹在王宫内。
“休敏特!”
一辆马车驶到休敏特的身旁来,车内人喊住他。
破烂,和着腐臭和酸臭的味道充斥着整整一条羊肠小道。勉强够一辆马车经过的宽度,但没人在乎太过狭窄。因为这块区域不会有马车经过。最多只有运着粪水的人力车会路过,洒出的脏东西也无人理会,只会被当做肥料,尽情灌溉路边的野草。说不定,来年春天还会有几朵小花能在这里增添些色。
眼下除去几根枯黄的杂草不会有再多的颜色。道路一侧连接几座破败的木屋。屋顶修补得早已看不出早先的模样,甚至连屋顶的形状也变得古古怪怪,像怪物皱褶难看的脸皮。而脸皮下勉强睁开的眼,恐怕就是所谓的门与窗了。
木门不止破裂,是靠几根长条木块拼接叠压拼成。而窗户也无法透过明亮的光线。窗面浑浊、肮脏,使得屋内昏暗无比。恐怕,借着破陋的门缝倒还能添加些光亮。
几户人家都是差不多的贫穷,根本不会有盗贼会来光顾。于是,这些人家便坦坦荡荡,大敞开门来。偶有路过此地的陌生人,都会捏着鼻子快步离开。而那些人家或是冷漠,或是嗤笑着,继续干着家务。一切都习以为常。
不过时间久了,总会遇见些超脱寻常的事。其中一家,稍好些的屋子内走出个胖妇人,端着刚洗净的衣物出来晾晒,正巧瞧见这件怪事。差点惊叫起来。
她捧着鼓鼓的双颊,竭力压制着无以言表地兴奋,冲着屋内与周围邻居喊。
“真是稀罕事,你们快来看啊!”
胖妇人压抑的喊声已经足够惊动附近不少人。没会儿功夫,探出不少好奇的脸来。
胖妇人边喊边指着那古怪,道:“竟然会有马车经过这里,还不是大街上的租用车。看那车子多鲜亮啊。那马儿也真够壮实漂亮,毛色黑得锃亮。不知道能拉多少货呢!”
“果真是件新鲜事。不会是走错了路,才跑来这里的吧?”有机灵的年轻人,准备凑上前去要些好处,“或许赶车的能好心给点指路的赏钱。”
“别妄想了。哪里轮得到你!”
有另外的年轻人同样想到这个赚钱的点子。丝毫不让,挤上前去。马车夫挥舞起长鞭,没有朝着黑马挥出,而是抽在两个年轻人的身旁。
“放肆!”
“好心的老爷,我们不过是好意,想给您带路呢。”
年轻人不敢再有企图,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碰触一下自己难得一见的豪车与壮马。即便上面没有哪家贵族的纹章,单看马车夫的气势也不得不让这条街上的人们退避三舍,仅敢动用自己所有好奇的目光,将整辆马车打量数遍。
而已经靠近马车的年轻人谨慎退后之前,还是大着胆子朝车窗内偷望。里面隐约带着亮的轮廓,显然是位贵人。只是看不清是男是女,多少年纪。但意外,被异味包围的空气中掺入一丝清新的甘爽气味,好比雨后初晴的洁净。让人们不禁希望车里的人能出来,瞧上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