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寿。
嵌在这身体深处的记忆纷然上涌。
新婚之夜,第一次见那个年仅十五的君王。他的身形玉立,眉宇间气度已成。
他冷冷掀了盖头,对她道,“我不喜欢你,也不会碰你。待我大权在握,任何人,也不能叫我屈尊低头。”
好骄傲的少年!
自那以后,他便远成一道风景。
而她,却变成了这风景最忠实的看客。
看他受挫,看他隐忍,看他坚强,看他运筹帷幄,看他敛聚峰芒……直到,再也睁不开眼。
只是,他此时的孤寂,却又为何?
“皇上!”一个公公上前轻唤。
只是一瞬,他收起了所有的彷徨。只有凌厉和压迫,那是帝王该有的气度。
“什么事?”他问。
“宁王求见。”
“宣在御书房。”
“是。”
他微扬起头,沉稳地踏步而去。
原来如此,我笑,悲伤和惆怅自己负担,若想真得到,就该让自己变强。
“娘娘!”一件披风轻柔地附在身上,“您身子还未好全,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当心又着了凉。”
我对她笑,“我很好,金铃。”
我开始学习一切于我有利的东西,背熟了大玄律和大玄宫制,记下的大玄宫内的部门司职。
对着镜子,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自己的仪态,然后看着镜中的她,一点一点地,染上他的气度。
皇后是什么?这个皇宫的第二个主人。皇宫是什么?不过是主人的游乐场。
很快我便收伏了各司各监的宫女太监,甚至弄到了自由出入宫闱的令牌。上下只瞒他一人罢了。
我甚至开始染指他的嫔妃,好意地替他“调剂”生活。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妄议我的作为。
那日又来到了初见他的那个小亭,曲身坐下。
又是早春。
不觉已经过了两年。
亭外杨柳新绿,点点花开。
嗅一口早春的气息,舒爽的空气入心入肺。
坐了一会,站起,走回那个当时观望他的角落。属于上官婉儿的记忆已经如烟淡去。今日的我,只是我而已。
抬头,竟看见他已在亭中坐下,依旧青衣,身姿挺拔。
只差毫厘,居然错过。他座下的石椅,甚至还残留着我的体温,不知他能否感知?
“娘娘!”金铃的披风轻轻覆上,声音是压低了的轻柔。
我笑着转身,长长的披风滑过脚下纤弱的花瓣。落英满径。
突然很想知道,他知道我的存在时,会有什么反应。
命运的改变,也许,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