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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府海宁卫,原为海宁守御千户所。后因该所地理位置重要,既要防范海寇流贼的袭扰,还要承担一部分拱卫杭州府的重任,所以在原守御千户所的基础上,升级为海宁卫。
现任指挥使姓谷,名五粮,原名叫谷五五,也叫谷重五。上了朱元璋这条船一飞冲天之后,为了讨个吉利改名为谷五粮,仅这名字听着就能让人想到酿酒这个行当。
事实也正是如此,谷五粮此人是无酒不欢,恨不得每日都睡在酒坛子里才好,曾有人概括其为:
醒的晚,睡得早;
吃得多,拉的少;
眼界高,视野小;
是个抓着银子就往里捞,却从不见其往外掏的主。
有这么一个家伙当领导,可见底下的同志们日子有多难熬。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绝大多数人对他是敢怒不敢言,可唯独有一人,对他是既敢怒来又敢言,不仅敢怒敢言,而且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这人姓吕,名子材。现任海宁卫千户一职,原为绍兴府余姚县人士。
要说吕子材家族也是一路坎坷,父亲吕秀泽早年间由余姚迁至海宁担任盐官,却不料因杀人抵罪,充戌舒城,一辈子想回归故土却不得。
吕子材看准了形势,弃笔从戎投了军,而后与儿子吕聚一同从洪武军征濠城,升任百户。后破灵壁、藁城有功,升六安卫千户。与他老爹一样,每思归宗,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海宁。
说来也巧,适逢朝议拟调各处军官永镇地方,吕子材与刘玉文当初一样,经过多方的打点,又恰逢海宁卫新设,成功谋调浙江,才与宗族相见。
吕子材每每提出什么建议或是意见,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谷五粮当场驳斥,有时还要极尽其言辱的才能对吕子材大加羞辱。
几次三番下来,作为本地人的吕子材怎么能瞧得上这个不学无术,除了喝酒捞银子就没有其他正事可干的脓包谷五粮。
如果没有隔壁松江府的巨变,吕子材与他的儿子吕聚说不定也就只能这样了此一生,弄好了也就是个世袭军户,混不好或是遇上海贼倭寇,说不定就是个身首异处的局面。但现如今平地一声惊雷,远东帝国的建立,给了吕家,给了吕子材另一条可供选择的道路。
三个多月之前,苏松常诸府震动朝野,天下大哗,身处嘉兴的谷五粮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如此噩耗传来,倒也令谷五粮收敛了不少,开始整肃军纪严加操练,同时大都督府也下令让海宁卫随时等候调令,发兵松江府。
而后听说国公爷李文忠率讨逆大军在得胜新河惨败,次帅颍川侯傅友德下落不明,换了旁人得知这等消息,一定更是提高警惕,大肆戒备,以防远东贼逆的突然来袭。
可谷五粮看问题的角度却与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得知了这个消息非但不紧张,反而放松下来了,为什么?因为朝廷新败,十余万讨逆大军落得如此惨状,自己手头这数千用来戎边的卫所驻军,不是连那些贼逆的牙缝都不够塞的吗?朝廷此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自己这些人派出去松江府送死的。
他想的对吗?
对,不仅对,而且是百分百的与朱元璋想到了一起,不多久,大都督府命令传来,令海宁卫原地待命,严加防范,若有警情及时来报,并且严令谷五粮不得擅自妄动!
这条命令在谷五粮看来就等于是奉旨放松身心的意思,原先紧绷的精神也舒缓下来了,武备也日益松弛,两天一过,又和没事人一般,就好像远东帝国压根就不存在,苏松常依旧在国朝手中安安稳稳地交皇粮国税。
可事与愿违,这样的“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浙江都指挥使司,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指挥使张元年就向他转呈了一封大都督府右都督冯胜发来的密函,让其在收到印有亲军都尉府大印的扇子,见到都尉府的人之后,立刻调兵直捣松江府城。
至于究竟为什么,张元年也没说,密函中也没做解释,他谷五粮自然也不敢问。
就这么怀着忐忑的心情,左等也不来是右等也不来,眼瞧着谷五粮又开始要日置酒高会的档口,没等来传说中的扇子,却将张元年派来的援军给等来了。
谷五粮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张元年是再清楚不过,也明白一旦刺杀成功,这将是平定贼逆的最佳时机。
现在常州府沦陷,如果从应天发兵,想要一举荡平贼逆根基,必须先消灭常州以及苏州府的贼军,才有可能打到贼逆的老巢松江府。
而浙江则不同,只要调集大军陈兵嘉兴府,一旦趁着贼逆混乱,便可直捣黄龙,无论是沿着华亭塘顺河东下包围松江府城,还是走南岸金山、漕泾、拓林一线都能够轻松杀入贼逆腹地,使其驻守苏常二府的贼军彻底沦为摆设,一旦其弃守常州和苏州二府,则国朝大军即可收复失地。
如此一来,即便自己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松江府,只要苏常二府收复,则远东贼逆依然是在劫难逃。
张元年不仅算盘打得响,手上动作也不慢。
眼前这五万兵马,从开始计划,到最终陈兵嘉兴府,只花了不到两月时间就已完成,这其中张元年算功不可没。
旁人可能觉得两个月时间已经很久了。但要考虑到与直隶应天本身就有大军驻防不同,其余诸省的驻军都是散在各地。在朝廷无有增援的情况下,既要从浙江十一府抽调大军,筹措粮饷,又不能影响当地驻防,这等繁杂的工作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
与之对比,当初李文忠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在有京都守军可直接调用的情况下,调集十余万讨逆军,都花了一月有余,等真正与远东贼逆陈兵得胜新河,也已是将近两个月了,可见张元年的动作着实不算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