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要理他们了,继续上课。」闻言,所有学生也不敢造次,乖乖上课。
终於下课的铃声响起,被罚站的两人马上走回教室,刚巧和正要离开的易雪擦身而过,他挂著胜利者的笑容和两个学生说:「下次再犯,我要你们挂著“我以後不敢了”的牌子来站。」
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学生痛苦上的易雪,甚麽气都消了,一脸悠然自得。而他离开後,所有一年二班的学生都暗呼一口气,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天使面孔的老师,绝对是个魔鬼!
甚麽!?老师十七岁!?
更新时间:03/162006——
放学回家後,冯小毅脱掉校服和鞋子,草草的丢在一旁,就烂泥般的倒在床上。
「可恶!这讨厌的杀千刀!」想起今早又遇上那个“不负责任的未婚爸爸”,还要当众羞辱他!
本来疲惫不堪的冯小毅被这股怒气激得弹了起来,握紧了拳头,狠狠的一拳打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包上泄忿。
冯小毅最喜欢的就是拳击,高兴时自然就要练拳,不高兴的时候,更要以此发泄。他四岁开始学习拳击,现在十八岁,已经得到了很多公开比赛的奖项。外界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他是未来的拳王,而拳击老师也对这万众触目的新星作重点的训练。
只是相对於拳击,念书就是冯小毅的梦魇了。其实他也不是笨,记性更绝对不差,只能说和学习没缘份吧。
他是家中的老么,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对上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他的大姐冯小柔是犯罪心理学权威,正在大学任讲师;二姐冯小顺是飞机师,更拥有私人的直升机;三哥冯小刚虽然吊儿郎当,但也是医科高材生,刚刚更成了驻院的外科医生。
这样的家庭,可以说是天才家族,然而这句话不能成立,缺口就在这老么身上。冯小毅今年十八岁,竟然还是念高一,“毕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可算是相当遥远,应该说“升班”对他来说也是要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的事。多年下来,他已经成了老师的恶梦,补习班的克星。
在国一时,他可以在连续换了六家补习学校的情况下,仍然留级,所以到了现在,他的名字已经成为补习界的黑名单,“朽木不可雕”的代名词。
对学校老师来说,他要是不来上课,或是打瞌睡也好,偏偏他却是问题儿童。更可怕的是任你如何用心详细的讲解,他也是一脸的问号。那些本来对教育充满热诚的老师也教得心灰意冷,耐性耗尽,只想打开他的猪脑袋,把智识直接倒进去。
久而久之,冯小毅很讨厌聪明的人,尤其那些自恃聪明而看不起别人的那些!
一边打著沙包,他还一直叫骂:「打死你这个嚣张鬼!」
只是恨意发泄不了,易雪那张轻蔑的嘴脸更是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太可恶了!为什麽这麽讨厌的家伙,会有一双和她一样的灰色眼睛?他一点也配不上拥有这麽一双眼睛!
冯小毅想起了他发生在六岁的初恋--那个灰眸短发的可爱女孩。那时他真太笨了,都忘记问人家拿电话号码,结果一直也碰不上她,令这段童年的豆芽情缘,还未发芽就已经枯萎了。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女孩叫雪儿,和她送了一条白兔手帕给他包扎伤口。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但想起雪儿那个甜美的笑容,冯小毅满腔的怒意也就降低了不少,还不禁浅笑了一下。
***
和冯小毅相反,易雪心情愉快的下班回家,然而甫打开门,却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吓晕:书本散落一地、米白色的墙上多了一个太阳、遍地都是食物。而那个始作俑者则咬著匙羹,手舞足蹈的跟著电视节目在跳桌上舞。
天啊!他家何时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保母呢?
易雪探头向厨房,发现里面比客厅更恐怖,而保母正脸如死灰的忙著,见状,他也只能摇摇头的步出厨房。
保母忙完之後,伸手向易雪讨工钱:「易先生,我不干了。」
付钱打发保母,草草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後,易雪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休息。这是第几个保母了?唉,那个撒旦之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看顾得了的!瞄了瞄还在跳舞的小魔童,易雪心想真可能要买条绳子绑著他。
在易雪的字典里,本来没有“後悔”这一个词汇,但现在他倒真後悔答应了他那两个好朋友,照顾他们的儿子。
易雪只有十七岁,但已经在维也纳的希格大学考得纯数的学士学位。他从小就被誉为天才儿童,正因为比同年小孩聪明太多,所以他一直没甚麽朋友。直到进了大学才遇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而和他最投缘的两个,竟然是两个年纪比他大很多的音乐系学生,董星贤和卓俊。
完成大学课程後,易雪还打算继续念硕士,由於那个课程十二月才开课,所以他就有一个五个月的长假期。
所以他就利用这段时间回家乡走一趟,顺道听一系列在十至十一月举行的航天讲座。在这段期间,他可暂住在董星贤的弟弟、董星宇的家中,不过条件就是要代董星贤照顾养子,小魔王董俊伟。
董星贤和卓俊在到维也纳的三年间,已成了古典乐界的风云人物。董星贤刚得了萧邦钢琴比赛的冠军,是现今最有影响力的年轻钢琴家之一,而卓俊更是有“东方天使”美誉的著名男高音。
他们虽然是公众人物,但也不怕公开同性恋人的关系,早前还在荷兰注册结婚,并领养小孩。长假期中两人有全球性的巡回演唱,所以就丢下儿子,享受二人世界。
本来以为可以和董星宇分担照顾孩子的责任,然而董星宇是驻院实习医生,忙得翻了天,也很少回家,所以易雪只好肩负这重任了。
本来易雪也认命的照顾孩子,但不久前他的叔叔说他学校的一个老师突然请假,知道易雪那麽高学历,又刚好是主修数学,於是就找他当代课老师,而易雪觉得当老师好像蛮有趣,所以就临危受命了。
这时小魔王指著电视中一个斯文清秀的男歌手,高声大叫:「爹爹!爹爹!」
易雪终於忍不住走过去把他从桌子上抱下来:「他不是你爹爹!」
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个乳名仔仔的小鬼,看到斯文清秀的男生,就当作是他爹爹卓俊,看到高大野性的,就当作是他爸爸董星贤!易雪後来也知道两个星期前在商场,就是这个原因,仔仔才会缠住他的学生冯小毅。
所以说,被他害得进了警局的冯小毅是无辜的,只是即便如此,易雪劈头也没想过和冯小毅道歉!
虽然明知道他不是“诱拐犯”,但易雪就是看这个学生不顺眼,要和他斗个你死我活才高兴!
甚麽!?老师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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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易老师其实已经三十岁,只是长了一张娃娃脸而已!
据闻,易老师的太太是外国的女明星,为了维护她的形象,他们一直没有正式结婚,孩子也一直由易老师带著。
最新的消息是,素来和易老师不和的冯小毅,正密谋和其他不良少年一起埋伏他。
...
有关易雪的传闻已经连续五天成为校园最热门的话题,而且越说越荒诞,所以易雪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
连他走进教员休息室,其他老师也忍不住向他求证,好和学生们有话题交流!
在转堂时间,一年二班的班房还是那麽吵,他们接下来要上的是数学课。
虽然易雪在第一天上课时,令学生们大吃一惊,知道他并不简单,但之後他们也没有对他特别尊重。主要是因为他生来一张娃娃脸,又穿得那麽随便,这群大少爷大小姐自然不当他是老师,仅当他是“有趣的存在”。
而易雪也没有刻意端出老师的架势,本来他在第一天时也被这群小鬼骗到,以为他们很乖巧,但很快他们就表露出本来面目:迟交功课、上课毫无秩序...等一样不缺。
只是易雪也没有多大的失望,他本来就不是对教育充满理想的热血教师,他只是抱著兼职心态来授课,他们聊天,就当唱歌吧;他们睡觉就更好,乾脆不用理会,反正他还是照样的授课,照样的受薪。
只是,这天易雪进教室时沉著一张脸,明显蕴藏著极大的怒气,见状,一些会察言观色的学生也在交头接耳。而当易雪和他的死敌冯小毅四目交投时,眼神也比平日凌厉。
有杀气!冯小毅暗忖,他肯定这一课不会风平浪静。
果然,易雪把一叠试卷用力的扔在教桌上,粒声不响的抱著双臂,一副很跩的样子。
良久易雪才脸色铁青的说:「这是早前的突击测验卷,我叫名字,你们出来拿吧。」
由於易雪刚接手这一班,他想知道学生的程度,就安排了一次突击测验。学生一个接一个的出来拿试卷,派到最後一份试卷时,易雪没有叫那个学生出来。
冯小毅不知道易雪在搞甚麽鬼,为什麽不派他的试卷?见易雪打算继续授课时,他终於忍不住大叫:「喂!我的试卷呢?」
易雪冷冷的挑了挑眉毛:「你那张“鬼画符”也叫作试卷?不要和我开玩笑!」
「一句话!你是派还是不派!?」
易雪没有回话,只是把冯小毅的试卷摺成纸飞机放给他。
接回试卷後,冯小毅的额角冒出井字符号的怒吼:「姓易的!你不要那麽过份!你会不会尊重人的啊!?」
「我不会尊重人?是你不尊重自己。」易雪冷冷的说著。
「你在放甚麽狗屁啊!」
「作为学生,念书就是本份,可以容许自己测验拿个这样的分数,你有多尊重自己是显然易见吧。」
冯小毅打开试卷,大个“零”字写在上面...虽然他也不意外。
易雪不介意学生跷课、不专心、不尊重他,想他念中学时也曾被那些浅得近乎“无聊”的课堂逼得经常打瞌睡和跷课。
只是他介意学生笨和懒!他最讨厌三种人:笨蛋、懒虫、笨得来还要懒的终极垃圾!
以易雪的标准,测验考试得到满分是学生的天职、得到八十分以下的就要反省、得到五十分以下的是笨蛋、得到零分的...根本不是人!
全班只有一个莫遥得到一百分,其他大部分都是笨蛋。同时对著那麽多笨蛋,他会缺氧的!
虽然是自己成绩不好,但不甘受辱的冯小毅还是马上吼回去:「喂!姓易的!你是老师,你有责任教好我们!如果我们一个个都是天才,要老师来干啥!」
易雪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反击:「冯小朋友,我想你要搞清楚一点,老师只是人,不是神,不能化腐朽为神奇。一个学生自己不努力,老师教得如何用心也没有用。一百分就是一百分、零分就是零分,付出多少就收回多少,任你多麽笨,肯温习总能拚个三十分回来吧?」
易雪顿了一会,直视冯小毅双眼,而冯小毅一时也想不到话来反驳。易雪也就继续说:「我不会说甚麽成绩不代表一切的废话,成绩就是一切!我没空管你们的德行,也压根儿没想过甚麽春风化雨、桃李满门,只要你们准时交功课,考试测验稍为像样一点我就完全不会过问你们干甚麽!」
这番话可能是很多教师的心声,但敢说出来的相信只有易雪一人!他没理会在座的三十九个笨蛋,揉了揉疼痛的眉心:「对不起,这课自修吧!我不太习惯长期和智商低於120的人沟通。」
奇怪这群学生被人这样侮辱也没有动怒,反而为不用上课而高兴。
过了一会,易雪把冯小毅叫了出去,并和冯小毅说了一件让他嘴巴张到下巴的事:「这个星期六,我要到你家作家访!」
不、是、吧!?
络爸爸打、给姐姐们取笑、给哥哥奚落。
这是冯小毅可以预想得到家访後的结果,他一样也不想成真!
甚麽!?老师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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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毅战战兢兢的走到父母跟前,吞吞吐吐的说「爸、妈...」
坐在沙发上的冯父最清楚这个小儿子的脾性,因为他的喜怒外乐都写在脸上。
他由小到大,最怕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严父,做错事怕惹火他时,就会是这副说话结结巴巴、畏首畏尾的样子。
「小毅,有事就说吧。」冯父威仪的说。
「爸...星期六...我那新来的班主任要来...家访。」冯小毅吞了一口气,终於还是说了出来。
「你在学校干了甚麽?」冯父还真有点诧异。
「没有啦,就是早前的突击测验...」冯小毅羞惭得低著头,不敢直视父亲,只是一味的把玩手指。
「呵呵...」出乎意料地,冯父没有生气,只是乾笑了几声。
听到这里他也猜到儿子考了怎样的鬼成绩,既然这新来的老师已把他这外强中乾的小儿子吓成这样子,他也没甚麽话好说了,倒是很欣赏这新来的老师那麽认真负责的想了解学生的环境。
「他甚麽时候会来?」
「五点半...」
「那麽到时候你就带那位老师来,叫他顺道留下来吃晚饭,我会叫你的哥哥姊姊全都回来。」
这时冯小毅的冷汗由额头滑落至脸颊:「爸...他坐一下就走了,不用叫哥哥姊姊全都回来吧?」
「不行!难得有老师这麽关心你,我也乐於把教导你这小笨猴的责任交给他,就这麽决定!」
开玩笑!他连儿子都照顾不了,还指望他照顾我!?老爸,你还是早点从这春秋大梦醒来吧!
竟然出到家访这招,还真狠!都不知道这杀千刀会怎样中伤我!
双手抓头,冯小毅一边诅咒易雪,一边把头发都抓到掉得七七八八,最後揉了揉发疼的头皮。
算了,姓易的,要宰要杀,我也只能挺著脖子等你了!
甚麽!?老师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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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四点半,冯小毅约了易雪在学校附近的公车站等候,会合後就一起到他的家。
冯小毅甫见到这个经常令他一个头有两个大的麻烦老师,嘴巴还几乎张大掉到下巴。
眼前的易雪,竟然把头发染成白金色,最要命的还是那个有小孩般高的熊型背包,今天易雪还给他穿了件燕尾服童装,配起来真是无比怪异,惹人注目,说他是老师真是没有人会相信!
真要说的话,倒是被爸爸迫令穿了西装外套和梳了个平头装的冯小毅还更像老师!
「你这副德性,去化妆舞会呀!?」冯小毅用颤抖的手指指著易雪。
「你只是我的学生,凭甚麽管我!?」易雪怒目相向。
气死人了!你这大头鬼!以为我很想把自己弄成白发鬼吗!?
易雪不自觉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的发质天生就很脆弱,颜色又浅,本来他是想染成金啡色的,可是却变成了这种颜色,所以他发誓,以後要染发一定要到发型屋,这些甚麽“一分钟染发易”,他是死也不会再碰!
冯小毅再看了看易雪,其实他觉得他这样子很美,只是死鸭子嘴硬,好像一个斗气的孩子故意把话说反:「你以为我想管你呀,我只是不想和个雪人一道走!」
此话一出,易雪的表情瞬间僵住,停止了步行,冷冷的吐出一句:「你再说多一次。」
感觉到易雪全身突然散发的阴冷气息,冯小毅也是一楞,但他共不服输,并选择继续口不择言:「我是说不想和一个雪人...」
话未说完,易雪就煽了冯小毅一个巴掌,然後跑著离开。
留下呆若木鸡的冯小毅,他只能在途人围观下目送易雪跑远,他除了难堪的感到脸庞火般滚烫,最後映入眼帘的就是在易雪眼眶中打滚的泪珠。
甚麽!?老师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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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麽嘛!谁叫你皮肤本来就白晢,眼睛又半透明,加上那头白金头发和白色衬衫,活脱脱就是个雪人嘛。
冯小毅揉了揉发疼的脸颊,完全不懂这个於他而言是无伤大雅,不带任何恶意的玩笑,怎麽会把易雪气成这个样子。
虽然很想就这样回家睡觉,但想到会给最重视尊师重道的严父凌迟,他还是只得向现实低头,在百般不情愿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追回这个在耍脾气的小老师。
易雪走著走著,来到了一个小公园,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公园内没有甚麽人,他就坐到了一个秋千架上。
「小雪、小雪,你还真是一个小雪人!是爸爸最疼,最可爱的小雪人!」
易雪想起小时候,父亲在雪地前一脸慈爱的抱起他在转圈圈,逗他玩。
刚出世的易雪,通体雪白,眼珠子又半透明,可爱得紧,所以易父就为他取名“雪”,以纪念自己看著这小生命降临的恩悦和震撼。
他曾和儿子说:「雪儿,在爸爸心目中,你就好像雪,那麽纯白,完美而没有杂质!是我最乖的儿子!」
当时他觉得“小雪人”这个腻称很可爱,他很喜欢,直至另一个男人也这样叫他。
那个男人,他一直唤白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他已经记不起那男人的长相,只记得自己那时很喜欢亲近他,因为他和自己一样,有双灰眸子和白晢的皮肤。
他也是到了大一点才知道自己这样的眼睛,是一种遗传性的巩膜异色症。“遗传性”,那是代表他不姓易,姓白...
当然易父也知道了,只是没有揭破这个秘密。易雪对於大人间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只是他知道,他已不是爸爸心目中雪般纯白,完美而没有杂质的儿子。正如仔细看时,会发现雪并不是纯白,而是带灰的。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爸爸不再抱他,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的眼睛!」那是爸爸第一次竭嘶底里的吼他。之後就算他的学业成绩有多好,也不能再挣到爸爸的半点怜爱。
从此,易雪就把所有的心思和时间放了在追求智识和学术研究上,因为长期被孤立和欺负,本来对感情就很淡泊的他更是冰封了自己的心,不会主动和别人交际应酬,更遑论谈恋爱。
唯一成为他空虚心灵救赎的人就是那个在他五岁时,在公园救了他的“小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