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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1)

“是。”古骜将笔奉上前,在案几上摊开一绢作为荐信的方布。“学子何名?”“姓典,名不识。”“既然他要学刀马术,你可要涉猎一二?”古骜苦笑:“也曾有人说我适合练武,可我既致志于学,便无心于武了。”“唉……还是学一些防身之术,你也一道去罢。”“是。”在山云子休息养生的这段时间,古骜抽空来到了陈村,将打算带着典不识进学于山云书院之事告知了他。典不识皱眉听完了古骜的话,又拿起古骜给他的山云子亲写之荐信看了半晌,却脖子一梗,横声横气地道:“不去!我凭什么去跟那些公子哥儿一道学什么刀?爷还跟着他们伺候?没门!”古骜一挑剑眉:“难道你一辈子就想打猎种田为生?还有没有出息?”“呿!谁说要打猎种田为生,我爹说过,我以后是要当豪侠的!”“呵,既然要当豪侠,怎能无一剑傍身?说出去,谁信你是豪侠?”典不识粗厚的手掌挠了挠头:“你说得倒轻巧,那我弟妹谁来照顾?”古骜道:“生计上,我倒是可以资助你。”典不识仍是踌躇:“古先生呐……我……”古骜打断道:“反正荐信我放在这里了,你若有意,明日辰时来书院找我。”古骜离去后,典不识看着那着那方方的绢布有些发愣,这时候典小女追着典小男跑进来,叫道:“看你哪里跑!”手中还拿着上次带回来的涂色竹剑……典不识忙一挥手:“去去去!外面去玩!别在阿兄面前晃眼,心烦!”典小女吐了吐舌头,和典小男一溜烟儿地跑了。典不识不由得从胸中叹出一口浑气,这下心里可犯了难。虽说适才古骜刚一开口,自己便一口回绝了,但古骜那句“既然要当豪侠,怎能无一剑傍身”,却悄无声息地嵌进了他胸口。拒绝,是因为觉得丢脸。羞耻的感觉如芒刺在背,即便那个人是古骜。灰心丧气地耸拉了脑袋,典不识垂目悄悄地扒开了坐下的茅草,只见里面藏着一柄染满黑血的大斧。这是自己的第一件兵器,虽然尚未沾红的时候,它在典不识眼中与其他外物并无二致;可自从那夜从山云书院回来,典不识第一次无庸置辩地强烈感受到了‘爱不释手’四字的含义……每天夜里,趁着弟妹都沉入梦境时,他总会到院子里,当着月空,抡起斧头挥上一挥,回想着当时守关的情景……有些后怕,有些恶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气血贲张的豪迈!思及此处,典不识咬了咬牙,终是将那荐信收进了怀中,心道:“去就去!谁要敢瞧不起老子,老子先揍他娘的!”第二日古骜在书院门前相候,果然见典不识远远地来了。见他行近,古骜勾唇笑道:“我帮你问过了,如今那教刀马术的老师父已经许多年没有学生,你竟是第一人。世家中学武的,都有家传,自在家学。而不学武的,却又看不上这里的刀马术老师,只教授基本。”说着古骜拍了拍典不识的肩膀:“你倒是该学学基本,看,这不是恰巧正合你意?走,我带你去!他也是最近才从外归来……”随着行路渐深,眼前柳暗花明翠色后,渐渐露出半山腰上一座方圆十丈余的校场……不知为什么,典不识忽然感到有些害羞起来,心中怦然而调,于是他就憋了一张冷脸,瓮声瓮气地道:“是这里?!”古骜看他一眼,道:“怎么样,喜欢吧?”典不识一时无言以对,目光却落在了其间满满挂着兵器的木架子上,有些发痴地走了过去。抬臂伸手刚要触及,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笑,典不识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满脸刀风之色的老者,正坐在旁边的木桩上提着一个葫芦喝酒,哑声道:“你就是典不识?”典不识微微一怔,见那人虽年迈,初春之日却只着单衣,又露出的手臂上刀剑之伤层层累累,一时间不由得升起一股钦佩之意,于是破天荒地好脾气道:“我正是典不识!”“哈哈哈……”那人朗笑,对古骜道:“你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果真资质不错!”古骜点点头:“那还有差?”第48章古骜这边送到了典不识,因身上还有些未尽之事,便告别而去。简璞自从过年后归来了山云书院,古骜一直没有机会与夫子一谈。只因为之前忙碌甚多,而后来山云子病情稍愈后,简夫子又连日不见,倒是令古骜寻他不着了。这日抽了空,古骜动身便往简夫子舍中赶去,及到近了,见有小童守在门口,古骜心中一喜,知道今日夫子正在,便几步跨过了台阶,推开门,那小童为古骜打起帘子,里面传出的声音却略让古骜微微一怔。他还从未听过简夫子如此失仪的语调,只听简夫子凛然斥道:“廖家筹谋如此,你敢说你不全不知情?初春之日,选得可真是好啊!流寇在山上过了冬,正是没粮的时候,饥不择食,最易被人收买蛊惑;且初春之日,亦是院中夫子许多都回乡过年未归,只有一些无马无车的学子滞留于山,你说流寇难道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能连书院上人多人少都摸得一清二楚?恐怕不是吧!我前几日奔走,已经联系几位大族中的名士,如今我便写信给宗正,让他老人家上报朝廷,弹劾廖家!”古骜闻言,见又是说得那番事,心下不由得一沉。只听另一个声音传来:“你还不懂么?师弟啊……你把笔放下!废太子入戎,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变动?你不知道,可我这次去京城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贵妃之子不过是幼子,李妃所出的二皇子,林妃所出的三皇子,如今可都已经在外面封王建府了……你敢说……日后他们……”古骜分辨出来,这说话的正是郡丞荀于生。只听荀于生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又放缓了语调:“……其实,你心里也明白,不过是装不明白罢了。二王之中,谁不想拉拢廖家?谁会为了山云书院之事,在此时给廖家难堪?就算你奏本上去了,我问你,朝廷里谁会置喙此事?……就算不说二王和李林二家,你也不想,雍家欲保住太子之位,难道不需要虞、廖两家手握重兵之太守为倚?你以为现在还是秦王兵围山云书院时那个天下么?当年秦王挟利兵之锋芒,乘天下之勇,又几欲削减世家,人人都避其锋芒……可如今还是如此吗?……不是了啊……天子危病在榻,朝夕难测,如今大家眼睛都盯着京城呢……谁会分心于江衢?”这句话听在古骜耳中,不禁微微皱眉……的确,天下之暗流涌动,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只不过流寇上云山这件事,就如潮水上涨时临界之处,又如热水烧沸之点,一过便勃然而发而已。自己之前潜心于学,两耳不闻窗外事,虽然常与怀歆等闲谈京城天下,但总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细纱相隔……如今白刃入而细纱破,这才终于捅开了一片短兵相接的亮堂……古骜也第一次触摸到,这刀锋,原来便是暗藏着血雨腥风的天下之刃。而这时简璞闻言,更是怀怒脱口而出:“怎么不管?如你所说,那林太守还曾在书院求学过……”“求过学又如何,此事捕风捉影,你令他弹劾朝廷命官?……再说就算他依你所言,若下一次真有流寇来怎么办?守军还救不救书院?”“你……你这个眼中只有富贵的势利之徒,若是我与你易地而处……”尚未尽言,荀于生就打断道:“我去京城前,是真不知道,你不相信我也罢了,怎么还拿污言说我?如今木已成舟,我只担心你乱动,若老师有办法,还用得着你去弹劾,难道你比老师还能筹谋……你这是嫌自己脑袋不够多么?”“你自己趋炎附势,便以为我也与你一般……”简璞气急,“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荀于生上前一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早就清楚,只是事已至此……又何必徒费无益之功?”古骜听里面吵了起来,倏然回神,忙咳嗽了一声,简璞转过了头来,这才看见早已站在门边的古骜,荀于生微微一愣,没料到古骜在此,不禁一时间倎然,终是闭目长叹一声“唉!”便夺门卷袖而去,与古骜擦身而过。古骜回首见荀于生消失在苍径中了,这才伸手关好了门,走进了堂内,见简璞还在长吁短叹地生气,古骜几步近前,为给简璞倒了一杯茶,唤道:“夫子……”“他……他……”简璞用手指着荀于生离去的方向,吹须扬目。古骜知道简璞是气得狠了,便劝慰道:“夫子,先喝点茶。”说着,古骜便将一盏清茶捧至简璞眼前:“润润嗓子。”简璞素来一向将传道授业一事看得最为贵重,本就带了关心则乱的焦躁,如今一见古骜如此,心中不由得迁怒道:“怎么,你难道也觉得事不关己么?”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古骜心下一沉:“不,弟子深以为耻。”简璞看了古骜半晌,这才长叹一声:“你是不是看书院从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便忖度这一次亦无大碍?”“弟子不敢,这一次与往此不同。” 古骜缓缓道,“……只是,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凡……”简璞看着古骜:“……但凡如何?”古骜道:“但凡廖家不自顾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场,又或在朝政中走错一招……此局便有转机之处。”简璞微微一愣,古骜续道:“正如山云子老师对我说的一样——‘蛰伏观时,以谋待机’。”简璞闻言,适才亢奋的状态这才渐渐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看了古骜一眼,低叹道:“……好一个‘以谋待机’。可为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简璞接过了古骜奉的茶水,择榻而坐,终是苦笑:“……让你看到我失态了。”“夫子是性情中人,您若不是,当初也不会留在田家给我开蒙。”“你长大了啊……我刚去田家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简璞似乎想起了往事,脸上的阴郁渐渐散去,面容上逐渐浮出了一丝微笑,说着,简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小。”古骜也似乎想起了那时在芒砀山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叹道:“没有夫子,就没有我的今日。”“唉……”简璞摆了摆手,似乎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半晌,他终于道:“不说这个了,老师的病好些了么?”“云卬在身边侍奉,我昨日去见,看是要大好了。”简璞摇了摇头,叹道一声:“唉……我看未必啊……此忧深于心,心病最是难医……”古骜闻言默然。“是我们做学生的无能,才致老师如此。”“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简璞问道。“有什么打算,也想等山云子老师把身体养好了,否则我于心何安。”古骜答道。“也是……对了,我听说是你率山下村中的少年与书院的仆役,击退的流寇?”简璞将茶端着抿了一口,问道。“击退谈不上,阻挡一时罢了。”古骜道。“如今他们都是于书院有功之人,却令廖家小子鱼贯入书院得了好,真令人不忿……”简璞放下了茶盏,有些不甘地皱了眉头。古骜微微一怔:“夫子的意思是……”简璞道:“……既然那些村中少年对书院有功,你何不举荐一些,一齐送入书院就读?反正如今这云山脚下的门槛,也没那么高了……”古骜忙坐直了身子,道:“一共二十四人,还劳烦夫子写荐信。”简璞挑眉:“何乐而不为!拿笔来!”就这样,初春之事在一片雷鸣声中落下了帷幕,它改变了书院,也改变了古骜的生活。古骜从此,再也感受不到书院中荡漾于空气中,温情脉脉的风度;而是无时无刻不嗅到,那峥嵘四海飘进鼻端的一丝血腥气味……它令所有猎手警觉,亦遣荡着英雄的胸怀。如此到了晚秋,一则偶际,却成了被古骜视之为这五年间发生的第三件大事。如果说前两件事,不是开祸之端,便是暗室欺心的话,那么第三件事,却将古骜这五年来的箪食瓢饮、穿壁引光刻苦深研思索,穿针引线,扬清抑浊,终是在这乱世间为古骜找到了头绪,令他神思一展。三件事中,它看似是最小的一件,它没有引动天下,亦没有震动江衢,但是,它却为今后古骜踏入这群龙战野的天下中,灌足了一股拔山盖世的底气。就好似在茫茫的黑海上看到了灯塔,又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从一个响着秋蝉哀鸣的午后开始的。第49章原来古骜有一日中,来到陈村准备将日常生计资财交给典不识,刚走到村口,就迎面遇见了陈伯。陈伯这几年花白的头发渐渐变成了全白,可那气色却越发神采矍铄了,只听老者远远地就喊道:“先生呐!老叟听说你把村里的娃子都弄到书院去上学啦!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里正说,想摆酒请你去吃哩!陈江的母亲,也说想亲自谢谢你!”古骜微微一怔,顿步道:“无妨的,顺手之劳,莫要挂心。是他们争气,那次流寇来时,书院中的夫子都念着他们的好。”陈伯走近了前,拉住古骜的手,道:“诶!老叟知道他们争气!可若不是先生,他们又哪里有争气的机会?我们村就在云山脚下,看着书院尽出大人物,所以早就知道读书的好!你看村里多少人,为了子孙能读书,倾家之财,外面哪有别的村子能相比?不瞒先生说,我们陈村啊,跟别村还真是不一样!可惜之前的那些夫子都没有眼光,不知道我们村里娃子的好!倒是先生你,能慧眼识人,我们大伙儿可都感激你哩!”古骜念及自己刚来陈村时的情景,又想到如今,亦欣慰道:“自助者天助,这也是你们努力之功。”“嘿!总之啊,现在村里那些长辈啊,可都高兴坏了!”古骜闻言,微微一笑:“高兴坏了,他们读了书,可能就要出山闯天下去了,你们父老乡亲能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想得开哩!哪有窝在巢里不飞下崖壁的雏鹰?我们愿意让他们飞哩!”古骜道:“嗯,那既然如此,日后若有入仕之机,我帮他们留意。”“唉,先生说什么见外的话?”陈伯笑了起来:“我们村里长辈的意思,是说日后先生在哪里,边让他们跟着去就是了!我们都看呐,除了先生之外,没人能看出他们是好样的,先生教了他们这几年,懂他们啊!”古骜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这件事。”“诶,那先生你还有事,老叟就不拖着你说话了。”说着陈伯便对古骜摆了摆手:“先生有事快去罢!”古骜点了点头,作礼道:“那在下先行一步。”穿过田埂,古骜来到典家茅舍前,远远地就瞧见典不识正靠在门口院中茅草堆上,低头看着什么。古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下不禁微怔,他极少见典不识看书的模样。在印象中,典不识通常从书院习武下了学,不是带孩子做活,便是拿着近得的兵器左挥右舞,也不知道怎么今日就看起了书来。及到古骜走得近了,典不识仍然专心致志,毫无察觉,只顾着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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