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时间显示,八月三日下午五点半。法医推测齐红丽是五点左右遇害,陈诺租的这个房子离齐红丽家至少有四十分钟的路程,更不要说五点半还是下班高峰,路上正堵得厉害,至少也得一个小时才能过去。唐小池熬了两天,眼下发青,陈诺不符合作案时间,彻底没嫌疑了。叶潮生对这个结果也不是没准备,只是还有点奇怪: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为什么要说全天在家没出门?唐小池耸肩:没准是去干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了,比如他坏笑着做了个口型。叶潮生扫了他一眼:还有呢?还有就是两个受害人家小区的监控我们也看了,在两个受害人死亡时间前后都出现了一个男人,通过穿着体型判定是同一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但是摄像头没拍到脸。他很小心。叶潮生摸摸下巴:这么说他不是专挑没有监控的小区下手。所以,许老师是对的。齐红丽的死不是蓄意谋杀。唐小池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一共十六个监控,没有一个拍到他的脸,我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打印机突然工作起来,咯咯哒哒地吐出几张纸来,叶潮生拿起来扫了一遍:房产中介就很了解小区的基本情况。通知他们开会。☆、寄居蟹 十九会议室里,在外走访了一整天的几个刑警七仰八歪地摊在椅子上,抓着一点空隙时间赶紧休息。蒋欢和家属谈了一天,水米未进。这会不知道从哪拽出一袋零食,啃得嘎嘣嘎嘣地响。唐小池捅捅旁边的人:马老,洛哥呢?家里好像有什么急事,下午被叫走了。老马看眼手机,我刚给他打了电话,应该快回来了。话音刚落,洛阳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一脸急色匆匆。许月跟在他后面一起进来。两个人一起坐在了会议室门口的位置,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洛阳脸色不大好,许月拍拍他的手,又近身笑着低语了两句。叶潮生进来时便看见这一幕。开会了。他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放,瞥了一眼许月,两个受害者家小区的监控都拍到了同一个男人,在案发当天出入受害者家的单元。是受害者开的门。这个人很小心,摄像头没有拍到脸。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案发又都是在小区人流量比较大的时间,基本可以排除胁迫的可能。考虑三个受害者生前都有过房屋买卖的计划,现在怀疑凶手可能是房屋中介相关的从业人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三个受害人生前都接触过不止一家房屋中介,时间跨度将近半年,还跨了两个区蒋欢拿出一沓资料,分到众人受众,我列了个单子,他们三个接触过的中介加起来有十四家。这还不包括可能被我们遗漏掉的。老马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过干瘾:八月一个,十月一个,十一月又一个,他的作案间隔在缩短,如果不尽快抓住他,下一个受害人恐怕很快就要出现了。叶潮生点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这个案子已经闹到媒体那里,影响很坏。再有新的受害者出现,很容易就会引发市民恐慌。许老师说说你的侧写吧。男,年龄约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性格偏激,工作中经常与人发生矛盾。今年上半年遭遇过重大挫折,比如工作上出现失误导致重大损失,可能甚至因此丢了工作。受害人身上没有□□残留,说明他可能有勃|起障碍。在旁人眼里极端自负,难以维持正常的情感关系。后两个受害者的手脚都有粘性物质残留,推测曾经被胶带束缚过,但现场没找到任何残留物,应该是被他自己带走了,这说明他做事很小心谨慎,性格保守。还有,他可能和父母居住在一起。许月的声音有点飘。他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跟着警队连轴转。日光灯下,他的脸颊泛着一点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上的干皮被他揪掉,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创口,一舔就是一阵刺痛。蒋欢好奇:和父母住在一起是为什么?偏激自负,这种性格很难维持长期的工作,容易跳槽。他工作不稳定,又年轻缺乏积蓄,考虑海城的房租和房价都不低,他很有可能是个与父母住在一起的海城本地人。许月觉得有些冷,头也有些发昏。他轻轻地搓了下手,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案子上。黏住受害者的眼睛,让她们即使死了也要注视着凶手。注视,代表着认同和关注。他憎恨这些受害者,也许正是因为她们从来没有正视过他。许月顿了一下,除了齐红丽,剩下两个受害者的职业都很光鲜,也许正是日常生活中最看不起他的那一类人。就算齐红丽,手里也捏着一套装修精致的学区房啊。唐小池感慨,有房没房,地狱天堂啊。叶潮生思索着,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还有一个问题,连环杀人犯在一定时间内都会在他的舒适区活动。如果齐红丽是他的第一个受害者,那么凶手为什么这么快就走出了舒适区?最后一个受害者家属是蒋欢做的询问。她摇摇头:受害者的男朋友从来没提过有在花禾区买房的打算。按说房屋中介跑业务都是按片区的,手里的房源一般也都集中在一定范围内跳槽?唐小池想起许月刚才说的话。叶潮生点头站起来:有这个可能。你们从齐红丽接触过的中介开始摸排,重点查她接触过的中介里跳槽,离职的。散了会,唐小池拖着步子往外走:我姨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上礼拜就加班没去成,我看这次要黄。蒋欢看妖怪似的看他一眼,夸张地揶揄他:唐小池你快醒醒,你没车没房,还这么个没早没晚不着四六的职业,哪个姑娘想不开了要跟你啊!洛阳正从旁边走过,听见蒋欢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擦身而过。蒋欢被他一瞪,不由自主噤了声,等洛阳走远才戳一把旁边的唐小池:你看到没,洛哥刚才的眼神好吓人。唐小池联想起没开会之前他和许老师坐在门边嘀嘀咕咕:不会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吧?哎蒋欢不是我说你,你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的?我给你缝个拉链算了。蒋欢自觉闯祸,瘪了嘴: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我哪想到让洛哥听进去要不我去给洛哥道个歉吧?唐小池差点没乐出声来:哎哟你别是个傻子吧你?你那是去道歉啊还是往人心窝里捅刀子?可拉倒吧,洛哥不会跟你计较的,你别再往他跟前晃碍人家的眼就行了。☆、寄居蟹 二十叶潮生从后面过来,扫了俩人一眼:唐小池你跟我来。唐小池哎了一声,跟着叶潮生走了,还不忘伸手点点蒋欢。叶潮生一路走到楼梯间,先推开了楼梯间的窗户,这才掏出一根烟点上。那个陈诺,你怎么想? 叶潮生吐出一个烟圈,立刻消散在从窗口吹来的冷风中。嘶 唐小池有点冷,龇牙咧嘴,我就觉得有点怪吧,他跟分局还有咱们这都是一口咬定那天就是没出门。你说他又没杀人,也不是凶手,干嘛非得弄这一出呢?浪费警察时间啊?叶潮生蹲在地上叼着烟,随手捡起一根扫帚上掉下来的高粱杆在地上来回比划,配上他鸡毛乱飞的头,换身衣服端个碗拿纸壳子写上求两元路费回家,就能在地铁门口再就业了。你还记得杯子被发现时的位置吗?唐小池点点头,侧身比划:假如这是他们家流理台吧,那个杯子就在这搁着他说着,突然住了嘴。叶潮生看着他,挑了下眉。操,这孙子!他去过案发现场! 唐小池突然回过味来,这杯子是凶手打砸完以后才留下的!叶潮生弹弹烟灰:两个可能,一,他跟凶手是一伙的,杀人的时候他就在那;二,他跟凶手不是一伙,但他去过案发现场。唐小池有点冷,挪到风口吹不着的墙角,搓手哈气:可许老师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人?我同意许老师的观点。陈诺如果在现场,齐红丽要么不会死,要么就会死得更痛快。凶手是孤身作案这个没错。 叶潮生说,但这个陈诺如果去过案发现场,他看到齐红丽死了,为什么不报案?就算当时吓蒙了,事后警察问起来,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唐小池吸吸鼻子:他有什么不能报案的理由?他怕警察会把他当嫌疑人?他摇摇头,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对,夫妻一方死亡,警察必然要调查配偶的嫌疑,他报不报案,警察都是最先怀疑他。他要是真怕警察怀疑他,那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不拿出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呢?也许他怕的不是警察。 叶潮生把烟在地上捻了两下,许月说齐红丽这个女人不简单,蒋欢去查了她的财务,她几乎只用现金,银行卡上的流水只有还贷记录。陈诺和她是夫妻,同床共枕,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宁可被警察怀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唐小池看他抽完了,赶紧过去关窗户,一面说道:可是叶队,这事跟案子已经没关系了吧?咱们已经确认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后两个受害人家的监控视频里也出现了嫌疑人,和陈诺体貌特征也不符。他为啥骗警察,这个还重要吗?叶潮生盯着手里的烟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说着,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小池一眼:你是分局上来的,一个命案三个月不破,眼见着要翻年了还不着急,你们分局都这么心大的吗?☆、寄居蟹 二十一被叶潮生这么一讲,唐小池也跟着觉出一丝诡异。可那一丝感觉太模糊,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一伸手又忽闪着让人扑个空。他想了又想:许老师不是说他们是被陈诺这孙子带歪了么?一时间出了疏忽,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吧?叶潮生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屑这个说法。他想了片刻,最后说:你这两天再去查一下陈诺,叫洛阳和你搭档。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鬼。他仔细地嘱咐唐小池,注意点,别动作太大弄出动静让廖局来骂我。叶潮生回到办公室,大间里已经忙翻了。齐红丽生前接触过的八家中介公司的员工资料全被搬了回来。墙边的白板上依次罗列着单身、性格暴躁、年龄25-35、离职等信息点。老马索性又推来一架白板并在旁边,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许月独自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背对众人,半靠在一张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从叶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半颗脑袋和小半个肩膀。叶潮生在原地站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一种见到某个人就四肢不听使唤,巴巴地要凑上去发贱的病。叶潮生走近才发现,许月是靠着椅子睡着了。他单薄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颊红似绯云,嘴唇苍白干裂,下唇上全是被他自己揪出来的伤口,点点腥红,甚是刺目。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叶潮生蹲在地上叼着烟,随手捡起一根扫帚上掉下来的高粱杆在地上来回比划,配上他鸡毛乱飞的头,换身衣服端个碗拿纸壳子写上求两元路费回家,就能在地铁门口再就业了。你还记得杯子被发现时的位置吗?唐小池点点头,侧身比划:假如这是他们家流理台吧,那个杯子就在这搁着他说着,突然住了嘴。叶潮生看着他,挑了下眉。操,这孙子!他去过案发现场! 唐小池突然回过味来,这杯子是凶手打砸完以后才留下的!叶潮生弹弹烟灰:两个可能,一,他跟凶手是一伙的,杀人的时候他就在那;二,他跟凶手不是一伙,但他去过案发现场。唐小池有点冷,挪到风口吹不着的墙角,搓手哈气:可许老师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人?我同意许老师的观点。陈诺如果在现场,齐红丽要么不会死,要么就会死得更痛快。凶手是孤身作案这个没错。 叶潮生说,但这个陈诺如果去过案发现场,他看到齐红丽死了,为什么不报案?就算当时吓蒙了,事后警察问起来,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唐小池吸吸鼻子:他有什么不能报案的理由?他怕警察会把他当嫌疑人?他摇摇头,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对,夫妻一方死亡,警察必然要调查配偶的嫌疑,他报不报案,警察都是最先怀疑他。他要是真怕警察怀疑他,那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不拿出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呢?也许他怕的不是警察。 叶潮生把烟在地上捻了两下,许月说齐红丽这个女人不简单,蒋欢去查了她的财务,她几乎只用现金,银行卡上的流水只有还贷记录。陈诺和她是夫妻,同床共枕,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宁可被警察怀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唐小池看他抽完了,赶紧过去关窗户,一面说道:可是叶队,这事跟案子已经没关系了吧?咱们已经确认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后两个受害人家的监控视频里也出现了嫌疑人,和陈诺体貌特征也不符。他为啥骗警察,这个还重要吗?叶潮生盯着手里的烟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说着,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小池一眼:你是分局上来的,一个命案三个月不破,眼见着要翻年了还不着急,你们分局都这么心大的吗?☆、寄居蟹 二十一被叶潮生这么一讲,唐小池也跟着觉出一丝诡异。可那一丝感觉太模糊,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一伸手又忽闪着让人扑个空。他想了又想:许老师不是说他们是被陈诺这孙子带歪了么?一时间出了疏忽,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吧?叶潮生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屑这个说法。他想了片刻,最后说:你这两天再去查一下陈诺,叫洛阳和你搭档。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鬼。他仔细地嘱咐唐小池,注意点,别动作太大弄出动静让廖局来骂我。叶潮生回到办公室,大间里已经忙翻了。齐红丽生前接触过的八家中介公司的员工资料全被搬了回来。墙边的白板上依次罗列着单身、性格暴躁、年龄25-35、离职等信息点。老马索性又推来一架白板并在旁边,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许月独自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背对众人,半靠在一张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从叶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半颗脑袋和小半个肩膀。叶潮生在原地站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一种见到某个人就四肢不听使唤,巴巴地要凑上去发贱的病。叶潮生走近才发现,许月是靠着椅子睡着了。他单薄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颊红似绯云,嘴唇苍白干裂,下唇上全是被他自己揪出来的伤口,点点腥红,甚是刺目。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叶潮生蹲在地上叼着烟,随手捡起一根扫帚上掉下来的高粱杆在地上来回比划,配上他鸡毛乱飞的头,换身衣服端个碗拿纸壳子写上求两元路费回家,就能在地铁门口再就业了。你还记得杯子被发现时的位置吗?唐小池点点头,侧身比划:假如这是他们家流理台吧,那个杯子就在这搁着他说着,突然住了嘴。叶潮生看着他,挑了下眉。操,这孙子!他去过案发现场! 唐小池突然回过味来,这杯子是凶手打砸完以后才留下的!叶潮生弹弹烟灰:两个可能,一,他跟凶手是一伙的,杀人的时候他就在那;二,他跟凶手不是一伙,但他去过案发现场。唐小池有点冷,挪到风口吹不着的墙角,搓手哈气:可许老师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人?我同意许老师的观点。陈诺如果在现场,齐红丽要么不会死,要么就会死得更痛快。凶手是孤身作案这个没错。 叶潮生说,但这个陈诺如果去过案发现场,他看到齐红丽死了,为什么不报案?就算当时吓蒙了,事后警察问起来,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唐小池吸吸鼻子:他有什么不能报案的理由?他怕警察会把他当嫌疑人?他摇摇头,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对,夫妻一方死亡,警察必然要调查配偶的嫌疑,他报不报案,警察都是最先怀疑他。他要是真怕警察怀疑他,那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不拿出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呢?也许他怕的不是警察。 叶潮生把烟在地上捻了两下,许月说齐红丽这个女人不简单,蒋欢去查了她的财务,她几乎只用现金,银行卡上的流水只有还贷记录。陈诺和她是夫妻,同床共枕,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宁可被警察怀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唐小池看他抽完了,赶紧过去关窗户,一面说道:可是叶队,这事跟案子已经没关系了吧?咱们已经确认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后两个受害人家的监控视频里也出现了嫌疑人,和陈诺体貌特征也不符。他为啥骗警察,这个还重要吗?叶潮生盯着手里的烟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说着,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小池一眼:你是分局上来的,一个命案三个月不破,眼见着要翻年了还不着急,你们分局都这么心大的吗?☆、寄居蟹 二十一被叶潮生这么一讲,唐小池也跟着觉出一丝诡异。可那一丝感觉太模糊,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一伸手又忽闪着让人扑个空。他想了又想:许老师不是说他们是被陈诺这孙子带歪了么?一时间出了疏忽,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吧?叶潮生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屑这个说法。他想了片刻,最后说:你这两天再去查一下陈诺,叫洛阳和你搭档。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鬼。他仔细地嘱咐唐小池,注意点,别动作太大弄出动静让廖局来骂我。叶潮生回到办公室,大间里已经忙翻了。齐红丽生前接触过的八家中介公司的员工资料全被搬了回来。墙边的白板上依次罗列着单身、性格暴躁、年龄25-35、离职等信息点。老马索性又推来一架白板并在旁边,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许月独自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背对众人,半靠在一张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从叶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半颗脑袋和小半个肩膀。叶潮生在原地站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一种见到某个人就四肢不听使唤,巴巴地要凑上去发贱的病。叶潮生走近才发现,许月是靠着椅子睡着了。他单薄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颊红似绯云,嘴唇苍白干裂,下唇上全是被他自己揪出来的伤口,点点腥红,甚是刺目。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叶潮生蹲在地上叼着烟,随手捡起一根扫帚上掉下来的高粱杆在地上来回比划,配上他鸡毛乱飞的头,换身衣服端个碗拿纸壳子写上求两元路费回家,就能在地铁门口再就业了。你还记得杯子被发现时的位置吗?唐小池点点头,侧身比划:假如这是他们家流理台吧,那个杯子就在这搁着他说着,突然住了嘴。叶潮生看着他,挑了下眉。操,这孙子!他去过案发现场! 唐小池突然回过味来,这杯子是凶手打砸完以后才留下的!叶潮生弹弹烟灰:两个可能,一,他跟凶手是一伙的,杀人的时候他就在那;二,他跟凶手不是一伙,但他去过案发现场。唐小池有点冷,挪到风口吹不着的墙角,搓手哈气:可许老师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人?我同意许老师的观点。陈诺如果在现场,齐红丽要么不会死,要么就会死得更痛快。凶手是孤身作案这个没错。 叶潮生说,但这个陈诺如果去过案发现场,他看到齐红丽死了,为什么不报案?就算当时吓蒙了,事后警察问起来,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唐小池吸吸鼻子:他有什么不能报案的理由?他怕警察会把他当嫌疑人?他摇摇头,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对,夫妻一方死亡,警察必然要调查配偶的嫌疑,他报不报案,警察都是最先怀疑他。他要是真怕警察怀疑他,那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不拿出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呢?也许他怕的不是警察。 叶潮生把烟在地上捻了两下,许月说齐红丽这个女人不简单,蒋欢去查了她的财务,她几乎只用现金,银行卡上的流水只有还贷记录。陈诺和她是夫妻,同床共枕,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宁可被警察怀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唐小池看他抽完了,赶紧过去关窗户,一面说道:可是叶队,这事跟案子已经没关系了吧?咱们已经确认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后两个受害人家的监控视频里也出现了嫌疑人,和陈诺体貌特征也不符。他为啥骗警察,这个还重要吗?叶潮生盯着手里的烟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说着,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小池一眼:你是分局上来的,一个命案三个月不破,眼见着要翻年了还不着急,你们分局都这么心大的吗?☆、寄居蟹 二十一被叶潮生这么一讲,唐小池也跟着觉出一丝诡异。可那一丝感觉太模糊,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一伸手又忽闪着让人扑个空。他想了又想:许老师不是说他们是被陈诺这孙子带歪了么?一时间出了疏忽,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吧?叶潮生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屑这个说法。他想了片刻,最后说:你这两天再去查一下陈诺,叫洛阳和你搭档。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鬼。他仔细地嘱咐唐小池,注意点,别动作太大弄出动静让廖局来骂我。叶潮生回到办公室,大间里已经忙翻了。齐红丽生前接触过的八家中介公司的员工资料全被搬了回来。墙边的白板上依次罗列着单身、性格暴躁、年龄25-35、离职等信息点。老马索性又推来一架白板并在旁边,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许月独自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背对众人,半靠在一张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从叶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半颗脑袋和小半个肩膀。叶潮生在原地站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一种见到某个人就四肢不听使唤,巴巴地要凑上去发贱的病。叶潮生走近才发现,许月是靠着椅子睡着了。他单薄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颊红似绯云,嘴唇苍白干裂,下唇上全是被他自己揪出来的伤口,点点腥红,甚是刺目。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叶潮生蹲在地上叼着烟,随手捡起一根扫帚上掉下来的高粱杆在地上来回比划,配上他鸡毛乱飞的头,换身衣服端个碗拿纸壳子写上求两元路费回家,就能在地铁门口再就业了。你还记得杯子被发现时的位置吗?唐小池点点头,侧身比划:假如这是他们家流理台吧,那个杯子就在这搁着他说着,突然住了嘴。叶潮生看着他,挑了下眉。操,这孙子!他去过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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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池突然回过味来,这杯子是凶手打砸完以后才留下的!叶潮生弹弹烟灰:两个可能,一,他跟凶手是一伙的,杀人的时候他就在那;二,他跟凶手不是一伙,但他去过案发现场。唐小池有点冷,挪到风口吹不着的墙角,搓手哈气:可许老师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人?我同意许老师的观点。陈诺如果在现场,齐红丽要么不会死,要么就会死得更痛快。凶手是孤身作案这个没错。 叶潮生说,但这个陈诺如果去过案发现场,他看到齐红丽死了,为什么不报案?就算当时吓蒙了,事后警察问起来,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唐小池吸吸鼻子:他有什么不能报案的理由?他怕警察会把他当嫌疑人?他摇摇头,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对,夫妻一方死亡,警察必然要调查配偶的嫌疑,他报不报案,警察都是最先怀疑他。他要是真怕警察怀疑他,那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不拿出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呢?也许他怕的不是警察。 叶潮生把烟在地上捻了两下,许月说齐红丽这个女人不简单,蒋欢去查了她的财务,她几乎只用现金,银行卡上的流水只有还贷记录。陈诺和她是夫妻,同床共枕,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宁可被警察怀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唐小池看他抽完了,赶紧过去关窗户,一面说道:可是叶队,这事跟案子已经没关系了吧?咱们已经确认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后两个受害人家的监控视频里也出现了嫌疑人,和陈诺体貌特征也不符。他为啥骗警察,这个还重要吗?叶潮生盯着手里的烟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说着,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小池一眼:你是分局上来的,一个命案三个月不破,眼见着要翻年了还不着急,你们分局都这么心大的吗?☆、寄居蟹 二十一被叶潮生这么一讲,唐小池也跟着觉出一丝诡异。可那一丝感觉太模糊,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一伸手又忽闪着让人扑个空。他想了又想:许老师不是说他们是被陈诺这孙子带歪了么?一时间出了疏忽,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吧?叶潮生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屑这个说法。他想了片刻,最后说:你这两天再去查一下陈诺,叫洛阳和你搭档。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鬼。他仔细地嘱咐唐小池,注意点,别动作太大弄出动静让廖局来骂我。叶潮生回到办公室,大间里已经忙翻了。齐红丽生前接触过的八家中介公司的员工资料全被搬了回来。墙边的白板上依次罗列着单身、性格暴躁、年龄25-35、离职等信息点。老马索性又推来一架白板并在旁边,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许月独自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背对众人,半靠在一张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从叶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半颗脑袋和小半个肩膀。叶潮生在原地站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一种见到某个人就四肢不听使唤,巴巴地要凑上去发贱的病。叶潮生走近才发现,许月是靠着椅子睡着了。他单薄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颊红似绯云,嘴唇苍白干裂,下唇上全是被他自己揪出来的伤口,点点腥红,甚是刺目。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叶潮生蹲在地上叼着烟,随手捡起一根扫帚上掉下来的高粱杆在地上来回比划,配上他鸡毛乱飞的头,换身衣服端个碗拿纸壳子写上求两元路费回家,就能在地铁门口再就业了。你还记得杯子被发现时的位置吗?唐小池点点头,侧身比划:假如这是他们家流理台吧,那个杯子就在这搁着他说着,突然住了嘴。叶潮生看着他,挑了下眉。操,这孙子!他去过案发现场! 唐小池突然回过味来,这杯子是凶手打砸完以后才留下的!叶潮生弹弹烟灰:两个可能,一,他跟凶手是一伙的,杀人的时候他就在那;二,他跟凶手不是一伙,但他去过案发现场。唐小池有点冷,挪到风口吹不着的墙角,搓手哈气:可许老师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人?我同意许老师的观点。陈诺如果在现场,齐红丽要么不会死,要么就会死得更痛快。凶手是孤身作案这个没错。 叶潮生说,但这个陈诺如果去过案发现场,他看到齐红丽死了,为什么不报案?就算当时吓蒙了,事后警察问起来,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唐小池吸吸鼻子:他有什么不能报案的理由?他怕警察会把他当嫌疑人?他摇摇头,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对,夫妻一方死亡,警察必然要调查配偶的嫌疑,他报不报案,警察都是最先怀疑他。他要是真怕警察怀疑他,那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不拿出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呢?也许他怕的不是警察。 叶潮生把烟在地上捻了两下,许月说齐红丽这个女人不简单,蒋欢去查了她的财务,她几乎只用现金,银行卡上的流水只有还贷记录。陈诺和她是夫妻,同床共枕,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宁可被警察怀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唐小池看他抽完了,赶紧过去关窗户,一面说道:可是叶队,这事跟案子已经没关系了吧?咱们已经确认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后两个受害人家的监控视频里也出现了嫌疑人,和陈诺体貌特征也不符。他为啥骗警察,这个还重要吗?叶潮生盯着手里的烟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说着,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小池一眼:你是分局上来的,一个命案三个月不破,眼见着要翻年了还不着急,你们分局都这么心大的吗?☆、寄居蟹 二十一被叶潮生这么一讲,唐小池也跟着觉出一丝诡异。可那一丝感觉太模糊,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一伸手又忽闪着让人扑个空。他想了又想:许老师不是说他们是被陈诺这孙子带歪了么?一时间出了疏忽,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吧?叶潮生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屑这个说法。他想了片刻,最后说:你这两天再去查一下陈诺,叫洛阳和你搭档。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鬼。他仔细地嘱咐唐小池,注意点,别动作太大弄出动静让廖局来骂我。叶潮生回到办公室,大间里已经忙翻了。齐红丽生前接触过的八家中介公司的员工资料全被搬了回来。墙边的白板上依次罗列着单身、性格暴躁、年龄25-35、离职等信息点。老马索性又推来一架白板并在旁边,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许月独自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背对众人,半靠在一张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从叶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半颗脑袋和小半个肩膀。叶潮生在原地站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一种见到某个人就四肢不听使唤,巴巴地要凑上去发贱的病。叶潮生走近才发现,许月是靠着椅子睡着了。他单薄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颊红似绯云,嘴唇苍白干裂,下唇上全是被他自己揪出来的伤口,点点腥红,甚是刺目。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叶潮生蹲在地上叼着烟,随手捡起一根扫帚上掉下来的高粱杆在地上来回比划,配上他鸡毛乱飞的头,换身衣服端个碗拿纸壳子写上求两元路费回家,就能在地铁门口再就业了。你还记得杯子被发现时的位置吗?唐小池点点头,侧身比划:假如这是他们家流理台吧,那个杯子就在这搁着他说着,突然住了嘴。叶潮生看着他,挑了下眉。操,这孙子!他去过案发现场! 唐小池突然回过味来,这杯子是凶手打砸完以后才留下的!叶潮生弹弹烟灰:两个可能,一,他跟凶手是一伙的,杀人的时候他就在那;二,他跟凶手不是一伙,但他去过案发现场。唐小池有点冷,挪到风口吹不着的墙角,搓手哈气:可许老师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一个人?我同意许老师的观点。陈诺如果在现场,齐红丽要么不会死,要么就会死得更痛快。凶手是孤身作案这个没错。 叶潮生说,但这个陈诺如果去过案发现场,他看到齐红丽死了,为什么不报案?就算当时吓蒙了,事后警察问起来,为什么又不肯承认?唐小池吸吸鼻子:他有什么不能报案的理由?他怕警察会把他当嫌疑人?他摇摇头,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不对,夫妻一方死亡,警察必然要调查配偶的嫌疑,他报不报案,警察都是最先怀疑他。他要是真怕警察怀疑他,那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不拿出来为自己洗脱嫌疑呢?也许他怕的不是警察。 叶潮生把烟在地上捻了两下,许月说齐红丽这个女人不简单,蒋欢去查了她的财务,她几乎只用现金,银行卡上的流水只有还贷记录。陈诺和她是夫妻,同床共枕,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宁可被警察怀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唐小池看他抽完了,赶紧过去关窗户,一面说道:可是叶队,这事跟案子已经没关系了吧?咱们已经确认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后两个受害人家的监控视频里也出现了嫌疑人,和陈诺体貌特征也不符。他为啥骗警察,这个还重要吗?叶潮生盯着手里的烟屁股,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说着,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小池一眼:你是分局上来的,一个命案三个月不破,眼见着要翻年了还不着急,你们分局都这么心大的吗?☆、寄居蟹 二十一被叶潮生这么一讲,唐小池也跟着觉出一丝诡异。可那一丝感觉太模糊,轻飘飘地荡在半空,一伸手又忽闪着让人扑个空。他想了又想:许老师不是说他们是被陈诺这孙子带歪了么?一时间出了疏忽,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也不是不可能吧?叶潮生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冷哼,显然是不屑这个说法。他想了片刻,最后说:你这两天再去查一下陈诺,叫洛阳和你搭档。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鬼。他仔细地嘱咐唐小池,注意点,别动作太大弄出动静让廖局来骂我。叶潮生回到办公室,大间里已经忙翻了。齐红丽生前接触过的八家中介公司的员工资料全被搬了回来。墙边的白板上依次罗列着单身、性格暴躁、年龄25-35、离职等信息点。老马索性又推来一架白板并在旁边,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表格。许月独自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背对众人,半靠在一张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从叶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椅子外面的半颗脑袋和小半个肩膀。叶潮生在原地站了半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一种见到某个人就四肢不听使唤,巴巴地要凑上去发贱的病。叶潮生走近才发现,许月是靠着椅子睡着了。他单薄的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脸颊红似绯云,嘴唇苍白干裂,下唇上全是被他自己揪出来的伤口,点点腥红,甚是刺目。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