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梅苑小区时,叶潮生已经转而觉得自己其实不是什么失去儿子的老父亲,只是个存在感微弱的司机罢了。梅苑小区是大东区政府推行的经济适用房项目,占地面积极大,被分成了东南西北中以及旧梅苑六个部分。整个小区的入住人口近六万,多数都是在海城工作的工薪阶层。梅苑房价适中,周围分布着几个还算凑合的学校医院,很多财力不算丰厚的家庭选择在这里买房落脚。小区里的积雪无人打扫,全靠来往的行人踩出一条路。单元楼门口的警戒线已经撤了,走到门口,仍能闻到一阵清晰的臭味。汪旭昨天吐出了阴影,进现场前麻溜地掏出口罩带上,还要递给许月一个。许月没要,汪旭遗憾地收了回去,完全不记得旁边就站着昨天和他一起吐的战友。被遗忘的叶潮生磨了磨牙,率先开门进了现场。屋内仍然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叶潮生一进门便先走到四处打开窗子通风。许月蹲在玄关处仔细观察了一会鞋架,起身又转到别的地方。小汪昨天吐得厉害,被打发去给邻居做笔录,今天才有机会进现场仔细看看。这房子的装修看起来有些年头,地脚线污得看不出原色,电视墙上的壁纸也已经褪色,变得图案模糊。客厅的家具看起来还比较新,汪旭注意到茶几被推离原来的位置,客厅正中央正对吊顶灯的地面上有一大团污迹。叶潮生从汪旭背后过来,开口解释:那是死者被吊上去以后流下来的体液。汪旭顿时一阵反胃,早上吃的粥一口气从胃袋冲到了喉咙眼。他努力平息着喉咙里的酸水,苦着脸和叶潮生求饶:叶队求你了,别说得这么恶心。叶队,小汪,你们来一下。许月在里面喊他们。许月正站在次卧的衣柜前,正在翻看柜子里的东西。叶潮生循声找了过来:他们昨天检查现场漏了什么吗?次卧室不大,十几平米的样子,一个就衣柜占了半壁江山,另一边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不宽的书桌。许月站在衣柜前,把手里的一件东西递到他们面前:看这个。待汪旭走近看清许月手里的那东西,脸一下就红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许许老师,你拿的这这这个是那个啥吧?许月拿在手里给他们看的,是一件红色勾花镂空的情|趣|内|衣。叶潮生显然比汪旭见多识广了些,淡定地伸手接过这件内衣左右看了看:苗季他老婆什么体型?许月没回答,从衣柜前让开:你再看看这些。衣柜里挂满了各种颜色的衣服,乍一下看不出什么不对来。叶潮生随手拎出一个衣架,是一套蓝白色的水手服。只是这水手服的上半身衬衣几乎透明,下半身的裙子短小到近乎没有,连几岁孩子都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水手服。这分明也是一套|情|趣|内|衣。叶潮生伸手把整个衣柜翻了一遍,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件正常衣服外,整个衣柜里都被这种情|趣|服|装塞满了。小汪看了眼房间的摆设,对受害者一家子有些难以理解:他们这,做父母的怎么把这种衣服塞进孩子房间的衣柜里啊?许月和叶潮生对视一眼,没人回答汪旭的问题。叶潮生掏出手机打回办公室,问清了苗季老婆的体型,而后语气冰冷地说道:叫他们再来一次现场,把这边所有的东西全部回去。汪旭至此终于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地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许老师,你们难道是觉得,这些衣服都是,给那小女孩穿的?许月没说话,伸手拍了拍汪旭的肩膀。☆、玩偶之家 三叶潮生带着人收工回队里时,赶上蒋欢正在丈二和尚似地吐槽。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怪呢,蒋欢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苗季的妻子唐兰的户籍资料,我翻遍了这个唐兰所有挂得上号的亲戚,根本就找不到能塞个孩子给她养的亲戚。所以他们家这个小女儿,到底是从哪来的?路上捡的吗?蒋欢说完话一抬头,莫名的臭味迎面扑来,她飞快地从桌子里掏出一瓶空气清新剂,对着办公室猛喷了几下:叶队你们身上这味儿,你们又去现场了啊?唐小池从后面钻出来,怀里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我给你说,啧啧,你没去真是可惜了,我们有了个大发现。叶潮生在现场没觉得恶心,这会反而被空气清新剂的人造香精味熏得头疼。蒋欢被唐小池的话勾出几分好奇:哎你给我看看你们带回来什么东西。她手快地从唐小池怀里捞出一个物证袋,待她看清物证袋里面的黑色蕾丝衣料的具体形状后,啊地一声,烫手山芋似地又把那袋子扔回了唐小池怀里:我的妈呀,你们这是去查抄|情|趣|用|品商店了吗?唐小池:哪啊,这都是那家小孩房间的衣柜里找出来的。他说完瞟了眼叶潮生不耐烦的脸色,赶在叶潮生张口给他再加一年之前,闪身出门去送物证了。蒋欢听罢唐小池的话,脸色一变,拉住叶潮生把苗季家的情况又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叶潮生沉吟了几秒:让法医那边做一下这几个受害者之间的亲子鉴定。然后,他顿了顿,他家这个男孩是在三十一中上学,明天你跟小吴去学校了解一下男孩平时的情况。小汪,查查苗季和他老婆的社会背景,通话记录以及财物状况。现场没有财物丢失,我们初步判断还是寻仇。汪旭拿着一沓照片递到叶潮生面前:可是叶队,结婚戒指不见了,算不算财物丢失?这是法医下午才送来的,办公室里没人他们就放在了汪旭的桌子上。照片中男性受害者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颜色明显浅于周围皮肤的环状压痕,分明是个戒指的形状。叶潮生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两眼,又在剩下的照片里翻了一下,抽出另一张:他妻子的戒指还在手上。凶手是专门拿走了苗季的戒指,恐怕不是单纯图财。汪旭纳闷道:这就怪了,他专门拿走了苗季的戒指,难道是苗季的戒指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难道是情杀?凶手和苗季的老婆有什么关系?许月走过来,拿起照片看了几眼,随后否定了这个可能:婚戒象征的往往不是爱情,而是家庭。许月说着话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不喝水的毛病改不掉,最近天冷愈发严重。叶潮生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两眼,一言不发地起身走进小办公室,拿着他自己的杯子出来接了一杯水,塞进许月手里,强硬不容拒绝地说:喝。谢谢。许月手足无措地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叶潮生看着许月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才抬手看了眼表:今天先这样吧。难得过个新年,都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还得来加班。受害者的社会背景不明,女孩儿的来历不明,作案动机不明,他们暂时陷入了僵局,除了回家睡觉蹭个元旦的尾巴外,今天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就在这时许月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先笑了起来,随后说了稍等便往门外走。叶潮生的目光追着他出了门,试图从他的背影上追溯到打来电话的人。他在许月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后立刻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摸出手机给叶母打了个电话,预约晚餐席位。叶母晚上不吃饭,今天叶父不在家吃晚饭,所以叶潮生回叶家如果想吃口热饭,是要打电话提前说一声的。他早上看了新闻,知道他爸晚上要出席海城商会的慈善晚宴,才专门挑了这么个时间回家看看。叶潮生出差以后把喂猫的事托到叶家的保姆手里。叶母跟着去了一回,不知怎么被月半讨好得五迷三道,先斩后奏地把月半带回了叶家养。他妈为了这个事还专门给他拍了个视频,在视频里充分地展示了她和月半之间的祖孙情深。叶潮生远在宛城县咬着后槽牙看完视频,心里嘀咕,合着当年叶芸生把这只活祖宗塞给他的时候哭诉爸妈不让养,全是骗他的?保姆张妈知道叶潮生要回来吃晚饭,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做了四个热菜三个凉菜两道甜点和一例汤。叶母敷着面膜路过厨房,看见这阵仗,不由得感叹:我养潮生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你可比我像他妈。张妈是叶家用了多年的保姆,算是看着叶潮生和叶芸生两个人长大的,笑道:少爷平时在外面吃不上什么好的,难得回家一趟,叫他吃得舒服点。叶母一晒:他就是个驴,记打不记吃。他老子几年前打他一顿,他到现在都躲着他爸。哼,爷俩都是属驴的,小心眼驴。妈,我要是个驴,你也讨不了好啊。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餐厅门口笑得露出八颗白牙。叶母一看叶潮生,忍不住就要念叨: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那工作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胡乱浪着吧?叶潮生说:妈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这一天到晚忙工作,为人民服务,怎么就成胡乱浪了?李阿姨的儿子养了两个小明星,掐到了老太太家门口的事您没听说啊?他不说这事还好,他一说叶母更来火:怎么着,你想找小明星?你找,找几个我都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我还巴不得你去找!叶潮生一看他妈被他拱出火了,闭嘴了。张妈适时地喊了句开饭了,救了叶潮生。叶潮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摸着肚子从餐厅溜达着出来。他去宛城县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外卖,又没锻炼,那点腹肌眼看就要被脂肪鹊占鸠巢。叶母在外面和张妈两个人给月半装行李。叶潮生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嘛,冻干罐头鸡胸片鸭脖子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塞了四个大箱子,还不算月半的窝和玩具。叶母见儿子凑过来,没好气道:回去好好喂,不要给喂瘦了,你要是加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替你喂。叶潮生勉强把嘴里那句这死胖子再这么吃下去是要得猫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喜欢,养到你这里算了,干嘛费这劲儿。叶母瞪他一眼:那你晚上回去了,房子里空落落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能行吗?怎么也是个活物,给你做个伴。叶潮生没想到他妈已经降低要求至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行吧。许月下班前接到的电话是秦海平打来的,说他在许月给张庆业做的谈话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能和许月在他的咨询室见一面。秦海平的咨询室离市局倒不远,就在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里。许月进去时碰上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从里面出来,那小男孩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是之前强迫乞讨案里唯一生还的一个受害者,你见过吧。秦海平从办公室出来。许月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小鱼。乞讨集团的案子目前还没完全结案,他之前在市局见过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秦海平把他请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茶放在许月面前:自闭症、ptsd、焦虑症,你能想象得到的创伤问题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智力发育也有问题,一个孩子智力发育的黄金年龄三岁到七岁,他完完全全地错过了。这个孩子是我师妹托到我这里来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是市局刑侦队的。秦海平的办公室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副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办公桌上非常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个笔筒,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投影仪。你师妹是蒋欢?许月问。是她,秦海平笑了笑,年轻孩子什么都想救一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可挽回的。秦海平的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许月却不愿多问,转而谈起正题。我这两天仔细看了几遍你和张庆业谈话的录影,发现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秦海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拉下投影幕布。秦海平拿着遥控器一边快进画面,一边说道: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快进的画面停下,张庆业消瘦的脸定格在幕布上。黏眼睛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这是许月的声音。就是那么来的,突然之间,想到的。为什么要黏住眼睛?为了让她们看见我。但是她们死了,死人是看不见的。屏幕上一直低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笑了起来,是对着摄像机,而不是对坐在他对面的人:死人的眼睛会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有机胶水吗?他阴恻恻的笑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有机胶水会让角膜膨胀起来,‘嘭’它会保存角膜的弹性和柔软,就像眼睛还活着那样。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反而又像复读机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张庆业似乎被反复的相同的问题激怒了:用胶水黏眼睛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秦海平按下暂停,张庆业扭曲的脸定格在投影屏幕上。他转过身看着许月:你为什么要反复问他,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我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反复地问他同一个问题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许月说,他的第一个受害人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不合常理。秦海平看起来很有兴趣,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坐起:怎么说?其它三个受害人的侧写都很固定,职业光鲜外貌出众的都市女性。而第一个受害人却不是,她没有固定职业,相貌也并不出众,我根据她生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她甚至性格有些自卑。同时根据现场来看她的死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事先策划的。许月端起秦海平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澄黄的茶汤香气浓郁颇为怡人,那么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凶手意外杀人之后为什么不逃离现场,反而长时间地逗留?他为什么会事先带着一瓶有机胶水?再有如果齐红丽并不符合他的幻想,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受害人身上完成他的仪式?秦海平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他确实在撒谎,这也是我叫你来的主要目的。就在这时许月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先笑了起来,随后说了稍等便往门外走。叶潮生的目光追着他出了门,试图从他的背影上追溯到打来电话的人。他在许月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后立刻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摸出手机给叶母打了个电话,预约晚餐席位。叶母晚上不吃饭,今天叶父不在家吃晚饭,所以叶潮生回叶家如果想吃口热饭,是要打电话提前说一声的。他早上看了新闻,知道他爸晚上要出席海城商会的慈善晚宴,才专门挑了这么个时间回家看看。叶潮生出差以后把喂猫的事托到叶家的保姆手里。叶母跟着去了一回,不知怎么被月半讨好得五迷三道,先斩后奏地把月半带回了叶家养。他妈为了这个事还专门给他拍了个视频,在视频里充分地展示了她和月半之间的祖孙情深。叶潮生远在宛城县咬着后槽牙看完视频,心里嘀咕,合着当年叶芸生把这只活祖宗塞给他的时候哭诉爸妈不让养,全是骗他的?保姆张妈知道叶潮生要回来吃晚饭,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做了四个热菜三个凉菜两道甜点和一例汤。叶母敷着面膜路过厨房,看见这阵仗,不由得感叹:我养潮生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你可比我像他妈。张妈是叶家用了多年的保姆,算是看着叶潮生和叶芸生两个人长大的,笑道:少爷平时在外面吃不上什么好的,难得回家一趟,叫他吃得舒服点。叶母一晒:他就是个驴,记打不记吃。他老子几年前打他一顿,他到现在都躲着他爸。哼,爷俩都是属驴的,小心眼驴。妈,我要是个驴,你也讨不了好啊。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餐厅门口笑得露出八颗白牙。叶母一看叶潮生,忍不住就要念叨: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那工作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胡乱浪着吧?叶潮生说:妈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这一天到晚忙工作,为人民服务,怎么就成胡乱浪了?李阿姨的儿子养了两个小明星,掐到了老太太家门口的事您没听说啊?他不说这事还好,他一说叶母更来火:怎么着,你想找小明星?你找,找几个我都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我还巴不得你去找!叶潮生一看他妈被他拱出火了,闭嘴了。张妈适时地喊了句开饭了,救了叶潮生。叶潮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摸着肚子从餐厅溜达着出来。他去宛城县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外卖,又没锻炼,那点腹肌眼看就要被脂肪鹊占鸠巢。叶母在外面和张妈两个人给月半装行李。叶潮生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嘛,冻干罐头鸡胸片鸭脖子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塞了四个大箱子,还不算月半的窝和玩具。叶母见儿子凑过来,没好气道:回去好好喂,不要给喂瘦了,你要是加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替你喂。叶潮生勉强把嘴里那句这死胖子再这么吃下去是要得猫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喜欢,养到你这里算了,干嘛费这劲儿。叶母瞪他一眼:那你晚上回去了,房子里空落落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能行吗?怎么也是个活物,给你做个伴。叶潮生没想到他妈已经降低要求至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行吧。许月下班前接到的电话是秦海平打来的,说他在许月给张庆业做的谈话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能和许月在他的咨询室见一面。秦海平的咨询室离市局倒不远,就在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里。许月进去时碰上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从里面出来,那小男孩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是之前强迫乞讨案里唯一生还的一个受害者,你见过吧。秦海平从办公室出来。许月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小鱼。乞讨集团的案子目前还没完全结案,他之前在市局见过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秦海平把他请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茶放在许月面前:自闭症、p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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室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副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办公桌上非常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个笔筒,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投影仪。你师妹是蒋欢?许月问。是她,秦海平笑了笑,年轻孩子什么都想救一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可挽回的。秦海平的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许月却不愿多问,转而谈起正题。我这两天仔细看了几遍你和张庆业谈话的录影,发现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秦海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拉下投影幕布。秦海平拿着遥控器一边快进画面,一边说道: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快进的画面停下,张庆业消瘦的脸定格在幕布上。黏眼睛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这是许月的声音。就是那么来的,突然之间,想到的。为什么要黏住眼睛?为了让她们看见我。但是她们死了,死人是看不见的。屏幕上一直低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笑了起来,是对着摄像机,而不是对坐在他对面的人:死人的眼睛会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有机胶水吗?他阴恻恻的笑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有机胶水会让角膜膨胀起来,‘嘭’它会保存角膜的弹性和柔软,就像眼睛还活着那样。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反而又像复读机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张庆业似乎被反复的相同的问题激怒了:用胶水黏眼睛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秦海平按下暂停,张庆业扭曲的脸定格在投影屏幕上。他转过身看着许月:你为什么要反复问他,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我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反复地问他同一个问题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许月说,他的第一个受害人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不合常理。秦海平看起来很有兴趣,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坐起:怎么说?其它三个受害人的侧写都很固定,职业光鲜外貌出众的都市女性。而第一个受害人却不是,她没有固定职业,相貌也并不出众,我根据她生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她甚至性格有些自卑。同时根据现场来看她的死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事先策划的。许月端起秦海平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澄黄的茶汤香气浓郁颇为怡人,那么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凶手意外杀人之后为什么不逃离现场,反而长时间地逗留?他为什么会事先带着一瓶有机胶水?再有如果齐红丽并不符合他的幻想,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受害人身上完成他的仪式?秦海平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他确实在撒谎,这也是我叫你来的主要目的。就在这时许月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先笑了起来,随后说了稍等便往门外走。叶潮生的目光追着他出了门,试图从他的背影上追溯到打来电话的人。他在许月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后立刻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摸出手机给叶母打了个电话,预约晚餐席位。叶母晚上不吃饭,今天叶父不在家吃晚饭,所以叶潮生回叶家如果想吃口热饭,是要打电话提前说一声的。他早上看了新闻,知道他爸晚上要出席海城商会的慈善晚宴,才专门挑了这么个时间回家看看。叶潮生出差以后把喂猫的事托到叶家的保姆手里。叶母跟着去了一回,不知怎么被月半讨好得五迷三道,先斩后奏地把月半带回了叶家养。他妈为了这个事还专门给他拍了个视频,在视频里充分地展示了她和月半之间的祖孙情深。叶潮生远在宛城县咬着后槽牙看完视频,心里嘀咕,合着当年叶芸生把这只活祖宗塞给他的时候哭诉爸妈不让养,全是骗他的?保姆张妈知道叶潮生要回来吃晚饭,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做了四个热菜三个凉菜两道甜点和一例汤。叶母敷着面膜路过厨房,看见这阵仗,不由得感叹:我养潮生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你可比我像他妈。张妈是叶家用了多年的保姆,算是看着叶潮生和叶芸生两个人长大的,笑道:少爷平时在外面吃不上什么好的,难得回家一趟,叫他吃得舒服点。叶母一晒:他就是个驴,记打不记吃。他老子几年前打他一顿,他到现在都躲着他爸。哼,爷俩都是属驴的,小心眼驴。妈,我要是个驴,你也讨不了好啊。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餐厅门口笑得露出八颗白牙。叶母一看叶潮生,忍不住就要念叨: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那工作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胡乱浪着吧?叶潮生说:妈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这一天到晚忙工作,为人民服务,怎么就成胡乱浪了?李阿姨的儿子养了两个小明星,掐到了老太太家门口的事您没听说啊?他不说这事还好,他一说叶母更来火:怎么着,你想找小明星?你找,找几个我都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我还巴不得你去找!叶潮生一看他妈被他拱出火了,闭嘴了。张妈适时地喊了句开饭了,救了叶潮生。叶潮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摸着肚子从餐厅溜达着出来。他去宛城县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外卖,又没锻炼,那点腹肌眼看就要被脂肪鹊占鸠巢。叶母在外面和张妈两个人给月半装行李。叶潮生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嘛,冻干罐头鸡胸片鸭脖子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塞了四个大箱子,还不算月半的窝和玩具。叶母见儿子凑过来,没好气道:回去好好喂,不要给喂瘦了,你要是加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替你喂。叶潮生勉强把嘴里那句这死胖子再这么吃下去是要得猫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喜欢,养到你这里算了,干嘛费这劲儿。叶母瞪他一眼:那你晚上回去了,房子里空落落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能行吗?怎么也是个活物,给你做个伴。叶潮生没想到他妈已经降低要求至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行吧。许月下班前接到的电话是秦海平打来的,说他在许月给张庆业做的谈话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能和许月在他的咨询室见一面。秦海平的咨询室离市局倒不远,就在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里。许月进去时碰上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从里面出来,那小男孩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是之前强迫乞讨案里唯一生还的一个受害者,你见过吧。秦海平从办公室出来。许月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小鱼。乞讨集团的案子目前还没完全结案,他之前在市局见过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秦海平把他请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茶放在许月面前:自闭症、ptsd、焦虑症,你能想象得到的创伤问题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智力发育也有问题,一个孩子智力发育的黄金年龄三岁到七岁,他完完全全地错过了。这个孩子是我师妹托到我这里来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是市局刑侦队的。秦海平的办公室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副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办公桌上非常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个笔筒,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投影仪。你师妹是蒋欢?许月问。是她,秦海平笑了笑,年轻孩子什么都想救一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可挽回的。秦海平的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许月却不愿多问,转而谈起正题。我这两天仔细看了几遍你和张庆业谈话的录影,发现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秦海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拉下投影幕布。秦海平拿着遥控器一边快进画面,一边说道: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快进的画面停下,张庆业消瘦的脸定格在幕布上。黏眼睛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这是许月的声音。就是那么来的,突然之间,想到的。为什么要黏住眼睛?为了让她们看见我。但是她们死了,死人是看不见的。屏幕上一直低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笑了起来,是对着摄像机,而不是对坐在他对面的人:死人的眼睛会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有机胶水吗?他阴恻恻的笑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有机胶水会让角膜膨胀起来,‘嘭’它会保存角膜的弹性和柔软,就像眼睛还活着那样。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反而又像复读机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张庆业似乎被反复的相同的问题激怒了:用胶水黏眼睛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秦海平按下暂停,张庆业扭曲的脸定格在投影屏幕上。他转过身看着许月:你为什么要反复问他,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我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反复地问他同一个问题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许月说,他的第一个受害人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不合常理。秦海平看起来很有兴趣,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坐起:怎么说?其它三个受害人的侧写都很固定,职业光鲜外貌出众的都市女性。而第一个受害人却不是,她没有固定职业,相貌也并不出众,我根据她生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她甚至性格有些自卑。同时根据现场来看她的死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事先策划的。许月端起秦海平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澄黄的茶汤香气浓郁颇为怡人,那么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凶手意外杀人之后为什么不逃离现场,反而长时间地逗留?他为什么会事先带着一瓶有机胶水?再有如果齐红丽并不符合他的幻想,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受害人身上完成他的仪式?秦海平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他确实在撒谎,这也是我叫你来的主要目的。就在这时许月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先笑了起来,随后说了稍等便往门外走。叶潮生的目光追着他出了门,试图从他的背影上追溯到打来电话的人。他在许月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后立刻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摸出手机给叶母打了个电话,预约晚餐席位。叶母晚上不吃饭,今天叶父不在家吃晚饭,所以叶潮生回叶家如果想吃口热饭,是要打电话提前说一声的。他早上看了新闻,知道他爸晚上要出席海城商会的慈善晚宴,才专门挑了这么个时间回家看看。叶潮生出差以后把喂猫的事托到叶家的保姆手里。叶母跟着去了一回,不知怎么被月半讨好得五迷三道,先斩后奏地把月半带回了叶家养。他妈为了这个事还专门给他拍了个视频,在视频里充分地展示了她和月半之间的祖孙情深。叶潮生远在宛城县咬着后槽牙看完视频,心里嘀咕,合着当年叶芸生把这只活祖宗塞给他的时候哭诉爸妈不让养,全是骗他的?保姆张妈知道叶潮生要回来吃晚饭,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做了四个热菜三个凉菜两道甜点和一例汤。叶母敷着面膜路过厨房,看见这阵仗,不由得感叹:我养潮生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你可比我像他妈。张妈是叶家用了多年的保姆,算是看着叶潮生和叶芸生两个人长大的,笑道:少爷平时在外面吃不上什么好的,难得回家一趟,叫他吃得舒服点。叶母一晒:他就是个驴,记打不记吃。他老子几年前打他一顿,他到现在都躲着他爸。哼,爷俩都是属驴的,小心眼驴。妈,我要是个驴,你也讨不了好啊。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餐厅门口笑得露出八颗白牙。叶母一看叶潮生,忍不住就要念叨: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那工作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胡乱浪着吧?叶潮生说:妈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这一天到晚忙工作,为人民服务,怎么就成胡乱浪了?李阿姨的儿子养了两个小明星,掐到了老太太家门口的事您没听说啊?他不说这事还好,他一说叶母更来火:怎么着,你想找小明星?你找,找几个我都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我还巴不得你去找!叶潮生一看他妈被他拱出火了,闭嘴了。张妈适时地喊了句开饭了,救了叶潮生。叶潮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摸着肚子从餐厅溜达着出来。他去宛城县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外卖,又没锻炼,那点腹肌眼看就要被脂肪鹊占鸠巢。叶母在外面和张妈两个人给月半装行李。叶潮生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嘛,冻干罐头鸡胸片鸭脖子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塞了四个大箱子,还不算月半的窝和玩具。叶母见儿子凑过来,没好气道:回去好好喂,不要给喂瘦了,你要是加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替你喂。叶潮生勉强把嘴里那句这死胖子再这么吃下去是要得猫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喜欢,养到你这里算了,干嘛费这劲儿。叶母瞪他一眼:那你晚上回去了,房子里空落落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能行吗?怎么也是个活物,给你做个伴。叶潮生没想到他妈已经降低要求至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行吧。许月下班前接到的电话是秦海平打来的,说他在许月给张庆业做的谈话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能和许月在他的咨询室见一面。秦海平的咨询室离市局倒不远,就在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里。许月进去时碰上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从里面出来,那小男孩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是之前强迫乞讨案里唯一生还的一个受害者,你见过吧。秦海平从办公室出来。许月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小鱼。乞讨集团的案子目前还没完全结案,他之前在市局见过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秦海平把他请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茶放在许月面前:自闭症、ptsd、焦虑症,你能想象得到的创伤问题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智力发育也有问题,一个孩子智力发育的黄金年龄三岁到七岁,他完完全全地错过了。这个孩子是我师妹托到我这里来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是市局刑侦队的。秦海平的办公室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副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办公桌上非常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个笔筒,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投影仪。你师妹是蒋欢?许月问。是她,秦海平笑了笑,年轻孩子什么都想救一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可挽回的。秦海平的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许月却不愿多问,转而谈起正题。我这两天仔细看了几遍你和张庆业谈话的录影,发现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秦海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拉下投影幕布。秦海平拿着遥控器一边快进画面,一边说道: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快进的画面停下,张庆业消瘦的脸定格在幕布上。黏眼睛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这是许月的声音。就是那么来的,突然之间,想到的。为什么要黏住眼睛?为了让她们看见我。但是她们死了,死人是看不见的。屏幕上一直低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笑了起来,是对着摄像机,而不是对坐在他对面的人:死人的眼睛会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有机胶水吗?他阴恻恻的笑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有机胶水会让角膜膨胀起来,‘嘭’它会保存角膜的弹性和柔软,就像眼睛还活着那样。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反而又像复读机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张庆业似乎被反复的相同的问题激怒了:用胶水黏眼睛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秦海平按下暂停,张庆业扭曲的脸定格在投影屏幕上。他转过身看着许月:你为什么要反复问他,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我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反复地问他同一个问题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许月说,他的第一个受害人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不合常理。秦海平看起来很有兴趣,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坐起:怎么说?其它三个受害人的侧写都很固定,职业光鲜外貌出众的都市女性。而第一个受害人却不是,她没有固定职业,相貌也并不出众,我根据她生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她甚至性格有些自卑。同时根据现场来看她的死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事先策划的。许月端起秦海平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澄黄的茶汤香气浓郁颇为怡人,那么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凶手意外杀人之后为什么不逃离现场,反而长时间地逗留?他为什么会事先带着一瓶有机胶水?再有如果齐红丽并不符合他的幻想,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受害人身上完成他的仪式?秦海平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他确实在撒谎,这也是我叫你来的主要目的。就在这时许月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先笑了起来,随后说了稍等便往门外走。叶潮生的目光追着他出了门,试图从他的背影上追溯到打来电话的人。他在许月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后立刻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摸出手机给叶母打了个电话,预约晚餐席位。叶母晚上不吃饭,今天叶父不在家吃晚饭,所以叶潮生回叶家如果想吃口热饭,是要打电话提前说一声的。他早上看了新闻,知道他爸晚上要出席海城商会的慈善晚宴,才专门挑了这么个时间回家看看。叶潮生出差以后把喂猫的事托到叶家的保姆手里。叶母跟着去了一回,不知怎么被月半讨好得五迷三道,先斩后奏地把月半带回了叶家养。他妈为了这个事还专门给他拍了个视频,在视频里充分地展示了她和月半之间的祖孙情深。叶潮生远在宛城县咬着后槽牙看完视频,心里嘀咕,合着当年叶芸生把这只活祖宗塞给他的时候哭诉爸妈不让养,全是骗他的?保姆张妈知道叶潮生要回来吃晚饭,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做了四个热菜三个凉菜两道甜点和一例汤。叶母敷着面膜路过厨房,看见这阵仗,不由得感叹:我养潮生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你可比我像他妈。张妈是叶家用了多年的保姆,算是看着叶潮生和叶芸生两个人长大的,笑道:少爷平时在外面吃不上什么好的,难得回家一趟,叫他吃得舒服点。叶母一晒:他就是个驴,记打不记吃。他老子几年前打他一顿,他到现在都躲着他爸。哼,爷俩都是属驴的,小心眼驴。妈,我要是个驴,你也讨不了好啊。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餐厅门口笑得露出八颗白牙。叶母一看叶潮生,忍不住就要念叨: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那工作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胡乱浪着吧?叶潮生说:妈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这一天到晚忙工作,为人民服务,怎么就成胡乱浪了?李阿姨的儿子养了两个小明星,掐到了老太太家门口的事您没听说啊?他不说这事还好,他一说叶母更来火:怎么着,你想找小明星?你找,找几个我都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我还巴不得你去找!叶潮生一看他妈被他拱出火了,闭嘴了。张妈适时地喊了句开饭了,救了叶潮生。叶潮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摸着肚子从餐厅溜达着出来。他去宛城县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外卖,又没锻炼,那点腹肌眼看就要被脂肪鹊占鸠巢。叶母在外面和张妈两个人给月半装行李。叶潮生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嘛,冻干罐头鸡胸片鸭脖子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塞了四个大箱子,还不算月半的窝和玩具。叶母见儿子凑过来,没好气道:回去好好喂,不要给喂瘦了,你要是加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替你喂。叶潮生勉强把嘴里那句这死胖子再这么吃下去是要得猫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喜欢,养到你这里算了,干嘛费这劲儿。叶母瞪他一眼:那你晚上回去了,房子里空落落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能行吗?怎么也是个活物,给你做个伴。叶潮生没想到他妈已经降低要求至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行吧。许月下班前接到的电话是秦海平打来的,说他在许月给张庆业做的谈话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能和许月在他的咨询室见一面。秦海平的咨询室离市局倒不远,就在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里。许月进去时碰上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从里面出来,那小男孩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是之前强迫乞讨案里唯一生还的一个受害者,你见过吧。秦海平从办公室出来。许月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小鱼。乞讨集团的案子目前还没完全结案,他之前在市局见过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秦海平把他请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茶放在许月面前:自闭症、ptsd、焦虑症,你能想象得到的创伤问题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智力发育也有问题,一个孩子智力发育的黄金年龄三岁到七岁,他完完全全地错过了。这个孩子是我师妹托到我这里来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是市局刑侦队的。秦海平的办公室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副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办公桌上非常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个笔筒,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投影仪。你师妹是蒋欢?许月问。是她,秦海平笑了笑,年轻孩子什么都想救一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可挽回的。秦海平的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许月却不愿多问,转而谈起正题。我这两天仔细看了几遍你和张庆业谈话的录影,发现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秦海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拉下投影幕布。秦海平拿着遥控器一边快进画面,一边说道: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快进的画面停下,张庆业消瘦的脸定格在幕布上。黏眼睛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这是许月的声音。就是那么来的,突然之间,想到的。为什么要黏住眼睛?为了让她们看见我。但是她们死了,死人是看不见的。屏幕上一直低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笑了起来,是对着摄像机,而不是对坐在他对面的人:死人的眼睛会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有机胶水吗?他阴恻恻的笑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有机胶水会让角膜膨胀起来,‘嘭’它会保存角膜的弹性和柔软,就像眼睛还活着那样。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反而又像复读机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张庆业似乎被反复的相同的问题激怒了:用胶水黏眼睛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秦海平按下暂停,张庆业扭曲的脸定格在投影屏幕上。他转过身看着许月:你为什么要反复问他,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我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反复地问他同一个问题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许月说,他的第一个受害人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不合常理。秦海平看起来很有兴趣,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坐起:怎么说?其它三个受害人的侧写都很固定,职业光鲜外貌出众的都市女性。而第一个受害人却不是,她没有固定职业,相貌也并不出众,我根据她生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她甚至性格有些自卑。同时根据现场来看她的死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事先策划的。许月端起秦海平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澄黄的茶汤香气浓郁颇为怡人,那么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凶手意外杀人之后为什么不逃离现场,反而长时间地逗留?他为什么会事先带着一瓶有机胶水?再有如果齐红丽并不符合他的幻想,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受害人身上完成他的仪式?秦海平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他确实在撒谎,这也是我叫你来的主要目的。就在这时许月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先笑了起来,随后说了稍等便往门外走。叶潮生的目光追着他出了门,试图从他的背影上追溯到打来电话的人。他在许月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后立刻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摸出手机给叶母打了个电话,预约晚餐席位。叶母晚上不吃饭,今天叶父不在家吃晚饭,所以叶潮生回叶家如果想吃口热饭,是要打电话提前说一声的。他早上看了新闻,知道他爸晚上要出席海城商会的慈善晚宴,才专门挑了这么个时间回家看看。叶潮生出差以后把喂猫的事托到叶家的保姆手里。叶母跟着去了一回,不知怎么被月半讨好得五迷三道,先斩后奏地把月半带回了叶家养。他妈为了这个事还专门给他拍了个视频,在视频里充分地展示了她和月半之间的祖孙情深。叶潮生远在宛城县咬着后槽牙看完视频,心里嘀咕,合着当年叶芸生把这只活祖宗塞给他的时候哭诉爸妈不让养,全是骗他的?保姆张妈知道叶潮生要回来吃晚饭,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做了四个热菜三个凉菜两道甜点和一例汤。叶母敷着面膜路过厨房,看见这阵仗,不由得感叹:我养潮生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你可比我像他妈。张妈是叶家用了多年的保姆,算是看着叶潮生和叶芸生两个人长大的,笑道:少爷平时在外面吃不上什么好的,难得回家一趟,叫他吃得舒服点。叶母一晒:他就是个驴,记打不记吃。他老子几年前打他一顿,他到现在都躲着他爸。哼,爷俩都是属驴的,小心眼驴。妈,我要是个驴,你也讨不了好啊。叶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餐厅门口笑得露出八颗白牙。叶母一看叶潮生,忍不住就要念叨: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你那工作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成个家?总不能总这么一个人胡乱浪着吧?叶潮生说:妈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这一天到晚忙工作,为人民服务,怎么就成胡乱浪了?李阿姨的儿子养了两个小明星,掐到了老太太家门口的事您没听说啊?他不说这事还好,他一说叶母更来火:怎么着,你想找小明星?你找,找几个我都能给你安排的好好的!我还巴不得你去找!叶潮生一看他妈被他拱出火了,闭嘴了。张妈适时地喊了句开饭了,救了叶潮生。叶潮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摸着肚子从餐厅溜达着出来。他去宛城县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外卖,又没锻炼,那点腹肌眼看就要被脂肪鹊占鸠巢。叶母在外面和张妈两个人给月半装行李。叶潮生凑过去一看,嚯,好家伙嘛,冻干罐头鸡胸片鸭脖子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塞了四个大箱子,还不算月半的窝和玩具。叶母见儿子凑过来,没好气道:回去好好喂,不要给喂瘦了,你要是加班就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去替你喂。叶潮生勉强把嘴里那句这死胖子再这么吃下去是要得猫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喜欢,养到你这里算了,干嘛费这劲儿。叶母瞪他一眼:那你晚上回去了,房子里空落落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能行吗?怎么也是个活物,给你做个伴。叶潮生没想到他妈已经降低要求至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冒出句没头没尾的行吧。许月下班前接到的电话是秦海平打来的,说他在许月给张庆业做的谈话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希望能和许月在他的咨询室见一面。秦海平的咨询室离市局倒不远,就在中心区的一座写字楼里。许月进去时碰上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从里面出来,那小男孩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是之前强迫乞讨案里唯一生还的一个受害者,你见过吧。秦海平从办公室出来。许月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就是小鱼。乞讨集团的案子目前还没完全结案,他之前在市局见过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秦海平把他请进办公室,倒了一杯茶放在许月面前:自闭症、ptsd、焦虑症,你能想象得到的创伤问题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智力发育也有问题,一个孩子智力发育的黄金年龄三岁到七岁,他完完全全地错过了。这个孩子是我师妹托到我这里来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是市局刑侦队的。秦海平的办公室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副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办公桌上非常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个笔筒,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投影仪。你师妹是蒋欢?许月问。是她,秦海平笑了笑,年轻孩子什么都想救一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可挽回的。秦海平的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许月却不愿多问,转而谈起正题。我这两天仔细看了几遍你和张庆业谈话的录影,发现一点很有意思的事情。秦海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拉下投影幕布。秦海平拿着遥控器一边快进画面,一边说道:你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快进的画面停下,张庆业消瘦的脸定格在幕布上。黏眼睛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这是许月的声音。就是那么来的,突然之间,想到的。为什么要黏住眼睛?为了让她们看见我。但是她们死了,死人是看不见的。屏幕上一直低着头的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笑了起来,是对着摄像机,而不是对坐在他对面的人:死人的眼睛会记录下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为什么要用有机胶水吗?他阴恻恻的笑里有几分得意,因为有机胶水会让角膜膨胀起来,‘嘭’它会保存角膜的弹性和柔软,就像眼睛还活着那样。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反而又像复读机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张庆业似乎被反复的相同的问题激怒了:用胶水黏眼睛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秦海平按下暂停,张庆业扭曲的脸定格在投影屏幕上。他转过身看着许月:你为什么要反复问他,用胶水黏眼睛是谁的主意?我总觉得他在隐藏什么,反复地问他同一个问题是想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许月说,他的第一个受害人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不合常理。秦海平看起来很有兴趣,他从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坐起:怎么说?其它三个受害人的侧写都很固定,职业光鲜外貌出众的都市女性。而第一个受害人却不是,她没有固定职业,相貌也并不出众,我根据她生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她甚至性格有些自卑。同时根据现场来看她的死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事先策划的。许月端起秦海平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澄黄的茶汤香气浓郁颇为怡人,那么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凶手意外杀人之后为什么不逃离现场,反而长时间地逗留?他为什么会事先带着一瓶有机胶水?再有如果齐红丽并不符合他的幻想,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受害人身上完成他的仪式?秦海平靠在宽大的黑色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他确实在撒谎,这也是我叫你来的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