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福利院早先是饶城当地宗族方氏私有的保育院,后来收归国有后依然是方氏后人在管理。蒋欢和老马没见到院长方利,出面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姓王的副院长。这个女人拖着一身浓浓的市井气,见到警察也不怵,两张嘴皮子上下翻飞,一个劲儿东拉西扯。马勤执意要见方利,王副院长一口咬定院长不在出去了。再问啥时候回来,她就丢下一句不知道。蒋欢拿出那张合照,这位副院长也矢口否认,表示既不认识这些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福利院门口那大马路上,谁爱拍照谁拍照,我们咋能管得着呢?王副院长振振有词。两人明知这个副院长多半在没说实话,但愣是拿她没办法,气得蒋欢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叶潮生打电话告状。叶潮生叫她先在饶城按兵不动,等这边有进一步确凿的消息再说。这俩人一进办公室,正赶上汪旭挂着俩乌青的眼圈往下灌第三杯咖啡。这孩子太有拼劲也让人愁,叶潮生走过去拍拍他:小汪啊,悠着点,大业未成,身体要紧。过劳死咱们局可不给算烈士。去,先吃早饭去。汪旭一脸憔悴,眼神亮得吓人:叶队,启明福利院的账目果然有问题。他从桌上乱七八糟的一摊里翻出一张纸递过去,按照他们公开的账目,启明福利院去年一共接受社会捐款三百八十万,再加上饶城民政局给他们拨款四百万,这七百八十万里有五百一十万用于医疗卫生支出,占了大头,这一看就不对劲啊。我又查了查咱们海城的四个福利院的公开账目,四个福利院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医疗卫生支出也不过占了十分之一而已。叶潮生拿过汪旭整理出来的账目数据看了看,泼下一盆凉水:这最多能说明他们财务上有猫腻,贪污也好,侵占公款也罢,跟咱们案子没关系。但叶队,苗季不就是搞医疗器械销售的吗?汪旭有些怕这个顶头领导,但还是坚持着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假如启明福利院里有人要在这块做假账来中饱私囊,他必然需要一个合理的渠道来抹平账面,这个医疗卫生支出搞不好就是这个的渠道。勾结一个销售商虚高器材的进价从中牟利,这种事情想想太有可能了。汪旭说的确实有道理。叶潮生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蒋欢打过去:是我这样你们找个借口进去转转,看看福利院里的那些孤儿老人们的身体状况,有没有特别体弱多病的,问得自然点,别叫人看出来。完事了赶紧给我回电话。他挂了电话回头表扬汪旭:干得好,奖励你一顿早餐,快去吃。许月已经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接着看苗语的治疗记录了。他的桌子是后来添的,正好靠窗那块收拾出来以后空着,就把桌子摆在那了。叶潮生走到他桌旁,伸手捏了捏许月的手,低声问:坐这冷不冷?许月急忙抬头去看正背对着他们吃东西的汪旭,作势要把手收回来,压着声音:别闹,办公室里。叶潮生才不管,拉着他的手不放:问你呢,坐这冷不冷?许月无奈:这旁边就是暖气,哪里冷。他说着用自由的左手翻了几下手里的纸页,苗语的咨询记录虽然不能提供任何关于凶手的信息,但是还是透露出很多关于苗家的基本情况。叶潮生从旁边拉来一把凳子,又拿了一杯豆浆过来,插好吸管,坐下递到许月跟前:慢点喝,别烫着,你说。许月接过豆浆,小心地吸了一口咽下去,又放在一边,说:苗语只是生病了,他不傻也没有疯,甚至比一般人更敏感但显然唐兰和苗季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双相障碍发作时,患者有时会因出过度亢奋而导致表达障碍,听起来就像疯子在说胡话。唐兰和苗季多半以为这个儿子是已经疯了,所以当着苗语的面说话也许非常不顾忌。叶潮生拿起被放到一边的豆浆,又送回许月嘴边。许月无奈地接过来吸了一口,接着说:苗语口中的小黄多半就是受害人。他对小黄的避而不谈是一种愧疚自责的表现,虽然自责的原因现在没有明确郑局,但我猜多半和苗季对小黄做的事有关。这也就从侧面证明唐兰和苗季做事说话是不避讳苗语的,或许小黄自己还会和苗语说些什么。苗语说小黄在苗家还可以看电视打游戏,说明苗季对她的看管并不严,也许是因为她对这种生活还有苗季带她做的事情并不排斥,她很有可能是自愿的,带引号的那种。叶潮生若有所思:自愿?许月点头:可能有什么人在从小教她,这么大的孩子,他叹了口气,如果刻意去灌输一些东西,不是难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连空气都在这沉默中变得艰涩沉滞起来。唐小池就在此时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一推门,和正在吃小笼包的汪旭脸对脸。汪旭往旁边挪挪,嘴里塞着半个包子含混不清地招呼他:小唐哥快来吃,叶队买的早餐。唐小池冲他一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绕到叶潮生面前,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个被物证袋包得严严实实的杯子,邀功:叶队,到手了。辛苦了,赶紧拿去物证鉴定。叶潮生嘱咐他,洛阳呢?洛哥停车呢,一会就上来,我先把这个送过去。唐小池扔下句话又跑得没影了。叶潮生回头,对上许月的不解的眼神,道:雷洪供出一个可能接触过小女孩的人,我叫唐小池他们想办法弄了点样本回来检验,看能不能对上号。雷洪那货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还不一定,我们还要更多的线索才能搞清楚苗季到底在做些什么。☆、玩偶之家 十三我和小唐感觉他有问题。一提苗季,这人眼神都开始飘了。洛阳停好车上来,说起他们方才见华仁医院副院长时的情形,我们刚好堵到他来上班。叶队说不让打草惊蛇,也就没多盘问,只问了些寻常问题,最后趁机顺了个他刚用过的杯子回来。叶队,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叶潮生一手搭在许月的椅背上:法医那边鉴定还要一天,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你们这边继续挖苗季,最好能找到雷洪说的那个录像。另外叫他们去苗季公司在四季酒店长租的两间房里看看,调他们走廊监控,应该还会有新的线索。唐小池和洛阳匆匆塞了两口包子又走了。叶潮生指指许月桌上的豆浆嘱咐他喝掉,自己起身进了小办公室,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毕业工作那年刚好赶上一一二五案进入重点调查阶段,外加他的大学同学有几个关系不错的都留在了雁城公安系统,按说一一二五案的细节应该不难打听,可结果却并不如他的预期。当年刚毕业就参加工作的同学自始至终没有进入调查核心,接触的都是早就被调查过好几遍的外围资料。其中一个参与度相对比较高的同学告诉他,当时因为没有证据,案子拖得太久,外围的调查人员都回归原岗位,只留下几个专案组的核心成员还在跟进。后来方嘉容的被捕非常突然,没有任何风声,好像专案组一夜之间就掌握了证据。方嘉容归案后,审讯他的也是专案组的那几个人,不允许任何人旁听。审讯录像等一系列档案的保密等级都很高,只有副局以上才能调阅。这事当时在雁城局也是被私下议论了很久。叶潮生挂了电话,靠回椅子里。各方面得到的信息都可以肯定许月是参与过一一二五案的。一个案子的参与人身份无非就那么几个,警察,特聘专家,线人,证人,受害者,罪犯。一一二五案里没有活着的受害者,许月因为许之尧的关系也不可能以警察的身份参与,案件调查的当时他是个刚肄业研究生,也不太可能作为特聘专家那么就只有线人和证人两个可能了。叶潮生心里一动,许月的毕业证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许月的导师袁老是业内的专家,但他的脸面也还没大到能让一个肄业研究生进海公大教课的地步。许月能进海公大教书,必然是有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叶潮生打开电脑翻出了那份许月的学籍档案,那天许之尧的事炸得他根本没顾得上看完。档案的补充材料应该都在最后。他挪动鼠标一口气拉到了末页,果然许月在一年前通过答辩,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毕业论文题目《犯罪行为的学习机制研究》。叶潮生关掉文档,打开学术论文检索网站。一个秘密不论被包裹得多么严密,都存在一个能被掀起来的角。蒋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潮生刚把许月的论文看了一半。叶队,我们买了点零食玩具以探望的名义穿着制服进去转了一圈。一共见到十四个孩子,十一个女孩三个男孩。三个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大一点。其中有两三个女孩还看起来有点智力残疾,三个有身体残疾,其它的重大疾病我们没看出来。饶城那边重男轻女,福利院里女孩多也算正常。蒋欢继续说:我们没跟孩子搭上什么话,那个副院长一直跟着我们。外加这些孩子好像都怕生,和她们说话不是躲就是沉默,不过我有点怀疑这可能不是全部的孩子。怎么说?叶潮生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起一支烟。他们福利院后门和厨房挨着的,我和马副队绕到后面偷偷看了一下。正好是孩子吃饭时间,他们摆出来的碗我没来得及数清楚,但绝不止十四副,我估摸着至少有二十副碗筷。蒋欢语速飞快。叶潮生吐出一口气:知道了。你们在那边再等半天,确定没事就明天回来吧。他挂了电话,抽完一根烟,关上窗,走出小办公室:汪旭,查查民政局登记的启明福利院里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汪旭应了一声,登入户籍系统,片刻后抬头说:叶队,户籍登记在册的一共十五个孩子。叶潮生站在小办公室门口:十五个?你把名字和照片整理出来发给蒋欢,叫她对照确认一下。许月从卷宗中抬首正要说什么,目光忽然被一侧挂着现场照片的软木板吸引住。他盯着板子看了几秒,继而站起来走过去,站在板子前仔细端详。发现什么东西了?叶潮生问。许月没说话,只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叶潮生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照片上是苗家客厅和厨房连接处的一小块地方,被设计成了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恰好只容四人的方桌,方桌后面是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冰箱上吸着几个冰箱贴,贴着几张外卖单子,票据,以及一幅画。许月抬手在那张照片上敲了敲:能放大这个吗?汪旭调出照片的电子版,在显示屏上放大。画中左侧是一座二层小房,房子后面有一颗树冠巨大的树,房前站着四个人,爸爸妈妈站两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中间。画面底部还有一条小路,右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又画了一棵茂盛的树。在画纸的一角写着还算工整的三个字一家人。画画的人看起来并不擅长绘画。人物粗糙不成比例,房屋和树木的线条歪扭,但构图和空间感却很不错。整个画面结构远近分明,井然有序。用色鲜明,绿树红房青水。唯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站在中间,大大的笑脸陡增了一丝诡异。许月盯着看了一会,折身走回桌前从苗语的咨询资料中翻出了另一张纸,挂在软木板上。这也是一幅画。只是这一幅远不如刚才那幅有意趣,像是儿童随手胡乱涂鸦的游戏之作。画中只有三个非常简单歪扭的小人,右边画着一颗树,左边是一间房子。五根线条组成了一个介字状的歪斜房屋,房屋像随时要塌掉。房屋右顶上的烟囱细长,比例怪异。树是一颗非常潦草的树,树冠线条混乱像经历过狂风摧残。树干是一条细线,看起来随时会拦腰断掉。三个小人站在房和树之间,相互之间没有肢体接触。脸上只有用圆圈表示的眼睛。整幅画用的是黑色线条,没有上色。画中的元素都挤在纸面中央,画纸四角留下许多空白。左上角写了三个字我的家。办公室里的人都凑了过来。这一幅是苗季在徐静萍的诊室里画的。许月指着软木板上的画,心理咨询中常见的房树人分析,指定绘画主题,由咨询对象随意表达。和沙盘游戏一样,是了解咨询对象精神世界的一种方式。小汪,麻烦你把放大部分的照片打印出来。汪旭点点鼠标,办公室一角的打印机吐出一张纸。许月将现场这副和苗语咨询资料的画并排挂在了一起:这个‘家’字和‘的’,是不是很像同一人写的?间架结构相似,末尾的这一捺收笔都是向内勾的。叶潮生仔细对比了一下,说:我一会就叫人送去做笔迹鉴定。许月侧头冲叶潮生眨眨眼,轻声说了句好,继而指着苗语咨询中的画正色道: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树干投射了和父母的关系,树冠则投射了自我意志的表达。孱弱的树干,说明在苗语对自己的父母的评价和认同感或许非常低,关系纽带薄弱。而线条混乱的树冠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价值,自我存在的意义混乱。房屋通常象征家庭,画中的房子没有门窗,只有一个细长的烟囱。家庭在苗语心中是什么样的,可见一斑。三个小人,代表了一家三口。大头小身比例失衡,往往出现在儿童画中。但苗语已经十七岁了,我们对这种表达有另一种解读他对自我的极度矮化。画中的人只有眼睛没有面部表情,不自信,逃避现实,回避情感表达。苗语在这幅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和徐静萍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许月说,双向患者通常会感觉内向,经常自卑,自我估值低,同时因为疾病而难以被理解认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幅:但这一副忽略掉画上的题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汪旭插嘴。许月抱起胳膊对着两幅画思考许久:不,恐怕是一个人。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两幅画中小人的眼睛和手脚,起笔收笔,线条,结构,都非常相似。这个应该是可以做鉴定的吧?他说着看向叶潮生,对方点点头。这幅画,许月点点那副构图用色都非常用心的画,这幅画不是出自苗语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