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潮生朝小吴轻轻摇了下头,示意他先不说。他重新看向方利,这才开始转入正题。审讯室的灯从天蒙蒙黑,一直亮到了月上梢头。叶潮生中间出来,回办公室喝口水,唐小池换了他进去。蒋欢过来:叶队,我觉得有点怪。我们是二十号去的启明福利院。按王英说法,方利是十九号离开饶城,送孩子去买方家里。买方说他和方利约好的日子是二十号,但二十号方利并没有出现。这说明很可能那个时候方利已经意识到我们在查福利院,准备跑了。可我们发现福利院真的有问题并且通知饶城市局查封福利院,那是二十一号的事啊。叶潮生端着杯子,在原地站住:王英并不知道方利跑了,我亲自审的她。她听说方利跑了的时候非常慌,不可能是装的。蒋欢抬起眼皮,飞快地扫了一眼办公室:那就是有另一个人通知了方利,我们盯上了启明福利院?我们该不会有蒋欢张着嘴,心里的话被送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她还是不敢说出那两个字内鬼。比起这个,我更在意方剑和他们带走的那个孩子去哪了。叶潮生说,方利什么都认了,唯独这两件事咬得死死的。一是什么人去过福利院,二是他弟弟和那个孩子的去向,怎么都撬不开嘴。不说他弟弟的名字,是怕他弟弟被抓吧?蒋欢说,至于去过福利院的,我们查他们捐赠记录不就好了?那要是没有捐赠过的呢?叶潮生反问她。蒋欢灯下黑,把这种可能忘了:没捐赠过的叶潮生分析:去过福利院的人肯定不止捐赠名单上的那些。方利在饶城利用福利院做幌子强迫幼女卖|淫这件事,几乎做得无遮无掩,一部分嫖|资直接打进福利院账户,孩子就那么明晃晃地养在福利院里,户口关系还乱得一塌糊涂。什么人在保护他,让他这么肆无忌惮?黄峰和我的约定,现在想想,恐怕是饶城那边有人暗中干预,黄峰迫不得已,才非要把人送过来补课。蒋欢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叶潮生回答她。他说罢想抬脚走开,又想起一件事,回身看着蒋欢:你最近表现得太明显了,知道吗?蒋欢知道他指什么,咬着嘴唇不说话。叶潮生拍拍她:大姑娘了,别什么都写脸上给人看。叶潮生从办公室里出来,看时间算着许月该睡了,正想给他打个电话,手机就自己响了。来电显示上亮着许老师三个字。叶潮生顿时心神都松了些,自顾自地笑起来,握着电话走到没人的楼梯间,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许老师?许月刚洗完澡,看时间不早了,叶潮生那边毫无动静。按叶潮生现在对他的黏糊劲,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起他们案子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问题,索性打个电话问问。许月一听电话那边的声音,就知道他不在家:今天加班啊?叶潮生嗯了一声:马老临下班前把方利押回来了,正抓紧时间审呢。我连晚饭都没吃,光顾着和那孙子磨嘴皮子了。这就是在撒娇了。许月的眉梢被室内的灯光染上一点暖意,他举着电话站起来走到窗边:想吃什么,我帮你叫外卖。哪要你隔那么老远给我叫外卖呢,一会我自己叫就完了。叶潮生拿着电话,靠在墙上,随口换了话题:宝贝儿,你干嘛呢?刚洗完澡,看你一直没动静,打个电话来问问。许月老老实实地回答。可惜叶潮生不是个老实人。可惜我还得加班,不然电话play 也叶潮生说着咂咂嘴。咳咳叶潮生被两声干咳吓一跳,回头一看,郑望正站在楼梯间门口处,显然不是刚来的样子。许月那边听见动静,以为是同事找他:你去忙吧,我明天就回去了。叶潮生说了两句赶紧挂掉电话,抬眼对上郑局的脸。郑望的表情很是精彩,说不上来是喜是怒是好奇还是无奈。他在脑子里转一圈,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去八卦叶潮生和许月的关系是不是有点不大庄重。叶潮生试探着开口:郑局,您怎么不下班啊?郑望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他本来都下班了,一通电话又给他催回来。你们接手的那个嫌疑人,为什么饶城市局自己不审?福利院那个案子明明是他们辖区内的事情。郑望问。叶潮生在心里思量了一下,徐徐开口:虽然是饶城市局的辖区,可受害人是咱们海城的,案发地点也在海城,方利作为其中两个受害人的利害相关人,理应也由我们直接审理。毕竟灭门案中和他的牵扯甚大。至于是在这个过程中审理出来的其它犯罪事实,提告的时候当然也可以交回饶城检方,但这样一来,方利作为被告就得两头跑。按照从便从利的原则,方利完全可以在海城受审提告。郑望皱起眉: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个福利院能在饶城经营这么久都无人告发,你想没想过它背后上下没想过,也不想想。叶潮生打断郑望,郑局,让方利在这受审,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这是饶城市局刑侦队把人送到了我手里。郑望有些吃惊:什么叫他们把人送到你手里?叶潮生答非所问: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黄队长要把人送到海城来了。郑望没说话。叶潮生再次开口:郑局,我不知道这个方利背后有多少牵扯利害,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被害的黄慧,死的时候才十二岁,没过过一天正常孩子该过的日子。我们带回来那个,朱美,也就才十岁左右,您知道她最怕的是什么吗?郑望:什么?叶潮生说:她最怕‘叔叔’这个词。他顿了顿,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刑侦队平时便衣出勤,不大穿警服,他们大多数人都只穿发的警靴。叶潮生再度开口,声音里包藏着沉重而肃穆的东西:郑局,我们是一道墙,守在罪恶前的最后一道墙。如果连我们也退开,那么就再也没人能挡在她们和这些‘叔叔’之间了。郑望深吸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叶潮生等了又等,也没等来郑望再开口说什么。黑暗中,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也罢。他抬步就走。路过郑望身旁时,郑望开了口。是我老糊涂了。郑望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你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事,我给你们顶着。郑望轻轻地,不容置喙地,抬手朝门的方向,推了推叶潮生。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一个细节写错了。生碳炉在外屋。已经改正。抱歉。☆、玩偶之家 四十三唐小池从审讯室出来,打眼看见叶潮生在门外站着。叶队,这孙子我服了,他是这个。唐小池伸出大拇指,我真第一回见到生扛一晚上,脑子还这么清楚的。该说的痛快地说,不该说的愣是一个字没说。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叶潮生靠墙站着,闻言斜睨他一眼:唐小池你出息啊,现在净长别人志气了。唐小池瘪着嘴。叶潮生:我走以后他说什么了?唐小池掰手指头数:黄慧他认了,他们福利院的。但黄慧不是他自己送走的,怎么跟苗季搭上线的他也不知道。苗季给的钱是补偿金。苗季前年在福利院失手掐死了一个女孩,方利问他要钱。叶潮生听着:这些和王英说的都能对得上。苗季是因为这个搬到海城来?唐小池摇头:不是,苗季搬到海城来,是因为他儿子在饶城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方利说,苗季猥亵唐兰的学生闹出事来,导致唐兰被迫辞职。饶城总共就那么点大,一共才七八所中学,这事基本传遍了。苗季给苗语转了两次学都不行,苗语不是被孤立就是被欺负,他这才举家搬到海城来。唐小池说到这,忍不住哼一声:他要真爱他儿子,早干嘛去了。叶潮生不予置评,只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就是福利院孩子的问题。基本和王英的说法一致。全都是弃婴,别人不要的。不过后来他们也出去捡,在附近县城农村医院溜达,有谁家生了女孩不想要,他们就给些钱要过来。唐小池说,方利交代,朱美这一批的几个,基本都是这么买回来的。叶潮生听到这里,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这么算,他们做这个至少有十年了?是。唐小池被叶潮生的脸色唬了一下,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方利说究竟哪一年开始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叶潮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说:继续,还有呢?哦,还有就是他们也往外卖|男孩。治好病的男孩,有合适的人家出钱,他们就卖。我看他们这个福利院,整一个人口倒买倒卖中转站。唐小池抬眼去瞧叶潮生的脸色。行。你叫蒋欢过来换小吴。叶潮生转身进了审讯室。过了一会,蒋欢敲门进来,和小吴低声交接后,小吴出去了。开始吧。叶潮生淡声说。方利在外面呆的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看样子也没少吃苦。王英说你和你弟弟一起走的,你弟弟人呢?叶潮生问。我弟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方利说,再说这些事情,和我弟弟也没有关系。整个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运营。叶潮生侧头打量他。方利身上既没有普通犯人的惶恐,也不见和警察对峙的嚣张。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不迫,不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更不像是在讲述自己罪行的罪人。他此刻口中所述,仿佛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叶潮生再次开口:苗季名下原本有个公司后来转到你弟弟名下,是怎么回事?方利像是有些想不起来,思索片刻,才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他们之前小打小闹的生意,不成气候,后来就关了。叶潮生敲敲桌缘:都有什么人去过你们福利院?方利说:去过的人,都在我们的捐赠名单上,你们一查就知道。叶潮生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我不相信。方利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会突然笑了一下,像一片淋了点雨的叶子,突然又露出一点活气。他说:警察同志,福利院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我弟弟没关系,王英也就是给我搭把手。这件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不过我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能说的都说了,叶潮生低声重复了一遍方利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说的?方利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了。审到这里,方利的嘴便就此闭得紧紧地。刑侦队好不容易摸到一扇门,可门打开,外头又是一堵墙。刑侦队不甘心就此调头,就只能硬耗着,打消耗战。天蒙蒙亮的时候,审讯室的电话响了,点名找他。叶潮生接过电话。叶队,法医对比结果出来了,梅苑小区发现的头发就是徐静萍的头发!电话那边急急地说。叶潮生安排了一下,起身回到办公室,带着人直奔徐静萍的办公室。刑侦队的车徐静萍诊室所在的写字楼下挺稳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上班族往里走。他们看见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多看几眼。唐小池找保安了解情况。保安说她还没来,她们诊室一般九点上班。徐静萍不走地下车库,都是从正门进。叶潮生点头:分散开,在这等着。还差五分钟九点时,一个高瘦而矫健的身影进入刑警们的视野里,正是徐静萍。叶潮生拿起对讲机:行动。几个警察敏捷地从停在路边的窜出来,直扑过去。徐静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按倒在地。路过的上班族像受了惊的鸡群,先是猛地散开快步走开,接着又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徐静萍被押上车。警笛被拉响,几辆车飞驰而去。叶潮生隐隐有些头疼,前天没睡好,昨天干脆就没睡。他嘱咐同事把徐静萍带去采指纹拍照,自己转身回办公室泡了杯咖啡,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许月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回海城。上一次在海城机场落地时,他还有些算不上近乡的情怯,而这一回已是归心似箭。他下了飞机给叶潮生打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刑侦队办公室去,这才知道叶潮生带人去抓徐静萍了。许月打着惦记案子的名义,顾不上回家放行李,打车直奔刑侦队。徐静萍的五官很普通,没什么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脸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像是因为长期和什么东西对抗拉锯而留下的紧绷感觉。顽强,警惕,或是别的什么,叶潮生形容不上来。徐静萍端端正正地坐着,身上依旧穿着一套运动服。叶潮生这才发现,她身上不算厚实的运动服下,都是一块一块绷得很紧的肌肉。徐静萍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吗?这种犯人叶潮生见得不多。多数罪犯到了被抓进审讯室这一步时,就不会主动开口了。他们通常相当有自知之明警察如果没有一点证据,断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人。但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