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的核心是对抗,消耗,和讨价还价。主动开口并不会使自己获得更多优势和主动权,反而会过早暴露底牌。叶潮生看着她:你不知道吗?徐静萍将脸上的肌肉拉到恰到好处的位置,露出一个非常职业的笑:我不知道。苗季认识吗?认识,我的客户苗语的父亲。之前你们来我的诊室,问过这个。黄慧认识吗?黄慧?抱歉,我不知道这是谁。苗季家还有一个女孩,见过吗?没有。徐静萍对答如流。叶潮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在梅苑北区19号楼的消防通道里窥视他们家,没有见过他们家的那个小女孩儿?徐静萍眨了眨眼睛,再度笑了:警官,你说的话我有点没听懂。叶潮生盯着她,试图在她的脸上寻找破绽: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你的头发。比对结果一致。你去过那里。这一点你怎么解释?徐静萍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适度的疑惑表情:等一下,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地址吗?梅苑是?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颦一笑都有着精确的尺度和时机,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审讯室的内线电话响了。叶潮生心浮气躁地接起来:什么事?是许月的声音:徐静萍不肯开口吧?叶潮生惊讶,没想到许月回来得这么早:你回来了?许月轻轻嗯了一声:我猜她应该是不肯开口,让我进去跟她聊聊。叶潮生想了一下:行,你过来吧。片刻后,许月进来。进门便朝他看过来,笑了一下。外面的人搬了一把椅子进来。许月道谢后也不坐,只靠在墙边,和徐静萍打招呼:我们见过。徐静萍点头:见过,上次你们来我的咨询室。许月很温和:没想到这次见面,会是在这里。徐静萍摊了下手,仿佛是无奈的意思。许月话锋一转:我听说你的领养家庭是烧炭自杀的,只有你侥幸活了下来。徐静萍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像在审视他的招数。许月继续说:挺巧的,我们最近在复查一些旧案子,其中有一件也是烧炭自杀,一家四口。姓夏,你有兴趣吗?徐静萍的声音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我可能没有兴趣。许月笑笑:没关系,我可以讲给你听听,也许你听完就有兴趣了。这个家庭和你以前的领养家庭倒是有点像。唯一不同的是他家两个孩子都是亲生的。丈夫身体不好卧病在床,一家上下都靠妻子独自支撑。据说妻子烧炭自杀前不久,女儿又在上学路上出了车祸,股骨骨折,连医院都住不起,做完手术就回家静养了。妻子可能是承受不了生活的压力,继而决定自杀。一时间,审讯室里只有笔尖触纸的沙沙声,排气扇低频运转的嗡鸣,和许月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那天晚上,一家人都睡下。炭盆被点燃。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女儿被恶心和头痛弄醒了。她发现不对劲,父母和哥哥都睡得很沉,叫不醒,呼救也没有人听见。而她的骨折还没好,不能站起来开窗通风。不得已之下,她只能爬下床,试图爬到外屋去开门呼救。应该是腿疼,再加上一氧化碳的浓度太高又让她的体力渐渐流失。她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许月看着徐静平,问:你觉得人在将死的时候会预感到自己死亡吗?徐静萍不说话。叶潮生坐在对面,看见她的喉头似乎轻轻地滚了一下。许月无所谓徐静萍的沉默,自问自答: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否则这个女孩不会在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微笑着,再次问徐静:你能猜到这个决定是什么吗?徐静萍仍旧不说话。叶潮生坐在对面,突然发现她的脸颊在微微抽动。细看之下,像是一直在咬着牙关拼命忍耐什么。她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个决定,是掉头往回爬。许月脸上露出轻蔑,很愚蠢吧?外屋的氧气比内屋多,她只要把内屋的门关上,在外屋多待半个小时,邻居就会来敲门,她就会得救。可是她并没有。你说是不是很蠢?我猜她一定很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吧。只有爱,才会让她放弃踩着自己家人的尸体活下去的机会。许月微笑着。他歪着头俯身看她,眼里饱含恶意:你理解不了这种事情吧?你养母烧炭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爬出来的,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呢?你想过回去救他们吗?还是其实他们死了,没有累赘的你反而能过得猝不及防地,徐静萍猛地站起来,一把掐住许月的脖子,愤怒地低吼:不可能!不可能!许月毫无防备,被她紧紧地掐住喉咙抵到墙边,咽喉部的剧痛让他瞬间软了手脚。他这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力气。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已经被掐得头昏眼花。审讯室里做笔录的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只有叶潮生反应迅速,冲上来一脚把徐静踹开。旁边的警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过来按住徐静萍。徐静萍像野兽一样低吼着,疯狂地挣扎着,还要朝许月扑过去。警察一个人差点按不住她。守在外面的刑警终于听见动静进来,这才一起制住她。许月脱力地半跪在地上,喉咙被掐得生疼,唾液被卡进气管里,逼得他不停地咳嗽。叶潮生扑过来把他拢在怀里,语无伦次: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许月还记得这是局里,大庭广众。他握住叶潮生的手,忍着咽喉处的疼痛,哑声说:咳咳,没事真的没事。审讯被中断了。叶潮生扶着许月回办公室。小吴正在办公室里,见他们这副狼狈样子进来,吓了一跳,冲过来:许老师这是怎么了?许月捂着脖子,冲她摆摆手。快去找毛巾和冰袋来。叶潮生对小吴说。他扶许月坐下,扒开他的手。脖子上已经渐渐显出几道红痕和指印来。叶潮生心疼得眼都红了,吹了吹:疼吗?一会的功夫,许月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徐静萍下手虽重,但毕竟没掐几秒。比起疼痛,更多的还是猝不及防的惊吓。他摇摇头,轻轻推了下叶潮生:你去,我没事。她已经被我逼得差不多了,你们趁热打铁,拿夏菏家的案子吊她的胃口,应该差不多了。叶潮生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开他,说起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烧炭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发过程?我不知道。许月说,都是骗她的。他们跟我说了这几天你们查的东西,我这才想明白。怎么说?许月又咳了一声:如果夏淳一家的自杀案是她的第一个案子,那徐静萍养父母的死亡,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责任。他抬头看叶潮生,对方仍是一脸担忧。他握了一下叶潮生的手:烧炭案,酒后灭门自杀案,和苗家的灭门案,虽然三起案子都没有非常充足的证据证明相关,但从徐静萍心理状态的发展逻辑上说,这三个案子是依次递进,有前后关联的。第一个案子,是徐静萍重拟了当年她的养父母的自杀。她想以此获得宽慰,摆脱了道德的自我谴责。第二案子,她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家庭观和道德观。陈翔的妻儿也许是陈翔亲手杀的,但陈翔本人却不一定是自杀。到苗季家的这个案子时,这种异常的家庭观和道德观已经发展到巅峰,她开始发展出‘模范家庭’的幻想,并且把这种幻想寄托在受害者身上。许月有点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骗她说夏淳的女儿死前往回爬是想和父母死在一起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猜她一定是打心底里认为夏淳的女儿不可能爱着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敲碎她的自我洗脑,让她重新感到负罪感,她的小世界就会崩溃的。叶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难受就给我说许月急了:真的没事,你赶紧去。小吴终于找到冰袋,举着一条毛巾跑进来:许老师,快!许月接过来,把冰袋裹在毛巾里捂到脖子上。叶潮生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赶回审讯室。小吴坐过来:许老师,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帮叶队审徐静萍了吗?许月冲他笑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徐静萍刺激得过头了。小吴啊了一声:那她招了没有?许月确定叶潮生不会再折回来的,随手把毛巾和冰袋搁下。脖子上的红痕稍微褪了一些,剩下几个手指印子反而愈发显眼。估计快了,叶队再去烧把火,等她彻底崩溃了,就什么都说了。一晃就到了下午。办公室里就剩小吴和许月两个人。马勤带着几个人轮流审方利,互相熬得精疲力尽。除了弟弟的下落和福利院客人的人名单,方利什么都交代。蒋欢不停地回办公室来打电话,远程遥控饶城市局刑侦队抓人,传证人。她最后一趟回来时,脸色发青,抓起电话,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地响。电话接通后,蒋欢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名。对面似乎有些迟疑,蒋欢当即发起火来。方利自己说出来的,还能是我编的吗?你们去挖,挖不出来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寄过去当球踢!啪地一声巨响,她把电话扣回话机上。一抬头,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欢姐,没事吧?小吴关心地问了句。蒋欢揉揉眼睛:没事。方利说还有两个死了个孩子,一个被苗季掐死的,一个生病死的,被埋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去把人挖出来。许月原本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昨天袁望给他发的信息,听蒋欢这么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就两个?蒋欢嗯了一声:他说就两个,再问怎么都不说。马副队这会正车轮战熬他呢。☆、玩偶之家 四十四几个人正说着话,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叶潮生去而复返,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汪旭。许月下意识去抓旁边桌上的冰袋,要往自己脖子上捂。叶潮生看了他一眼,顾不上说他,先把蒋欢叫到一边轻声地交代着什么,蒋欢不时地点头。汪旭一进来就扑到了电脑前敲敲打打,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喊叶潮生:叶队,徐静萍的户口是登记在花禾区人才交流中心,她人应该住在花禾区明霞路上。我刚才和房东打了电话,确认了地址,房东这就去给我们开门。叶潮生回头说句好,又扭头对蒋欢说:还有,让老马悠着点,别把人熬出毛病来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了,让方利稍微喘口气。蒋欢点头答应出去了。叶潮生拿起自己外套,汪旭已经穿好衣服在门口等他。许月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叶潮生看他,也不说话。许月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伸手摸摸脖子:早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叶潮生拿他没办法:行吧。房东跺着脚在单元楼前哈气,一见迎面过来三个人,虽然都是便衣,但其中一个小眼镜满脸正义,房东赶紧迎上去:哎,警察同志,这边这边。辛苦你跑一趟了。叶潮生和房东寒暄起来。房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边领着他们往楼道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警察同志,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个租客,她犯啥事了啊?汪旭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案件都有保密要求,在案件侦破前,都不能向外透露。请您理解。哎哎,行行,理解理解。房东自己干笑两声。他爬楼爬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闲着: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这是我爸的房子,老头子就在这走的。本来你说人在自己个的床上去了也算是喜丧,可是这喜完后面的事就麻烦了。嘿,甭管要买要租,人家一问,好嘛,死过人,都嫌晦气。结果现在又住一个晦气人儿房东踏上顶层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哎哟我的娘哎,可算是到了。他猛喘几口气,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扒出钥匙来,开了门。许月就站在门边,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被人一把按进一个罐头瓶内。闷,潮,黑。还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淡淡的酸味。连房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哎,这房子租给她以后我都没来过,这怎么这么叶潮生给汪旭使个眼色,汪旭立刻把房东拉到外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个房子我们可能要封几天,回头我们刑侦队会联系您许月先进了屋,叶潮生跟在他后面。他的眼睛花了几秒才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这房不大,标准的蜗居。客厅和沙发共享同一空间,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就在玄关左手。墙上全是黑白色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壁纸,覆满了整个客厅。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床,旁边立着一台衣架,整齐地挂着数套运动服。衣架旁还立着几组哑铃。许月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他凑近墙壁,这才发现原来覆满了客厅墙壁的根本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的黑白照片,从地脚线到天花板全部贴满了用长焦镜头隔着玻璃和窗棱偷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叶潮生心疼得眼都红了,吹了吹:疼吗?一会的功夫,许月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徐静萍下手虽重,但毕竟没掐几秒。比起疼痛,更多的还是猝不及防的惊吓。他摇摇头,轻轻推了下叶潮生:你去,我没事。她已经被我逼得差不多了,你们趁热打铁,拿夏菏家的案子吊她的胃口,应该差不多了。叶潮生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开他,说起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烧炭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发过程?我不知道。许月说,都是骗她的。他们跟我说了这几天你们查的东西,我这才想明白。怎么说?许月又咳了一声:如果夏淳一家的自杀案是她的第一个案子,那徐静萍养父母的死亡,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责任。他抬头看叶潮生,对方仍是一脸担忧。他握了一下叶潮生的手:烧炭案,酒后灭门自杀案,和苗家的灭门案,虽然三起案子都没有非常充足的证据证明相关,但从徐静萍心理状态的发展逻辑上说,这三个案子是依次递进,有前后关联的。第一个案子,是徐静萍重拟了当年她的养父母的自杀。她想以此获得宽慰,摆脱了道德的自我谴责。第二案子,她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家庭观和道德观。陈翔的妻儿也许是陈翔亲手杀的,但陈翔本人却不一定是自杀。到苗季家的这个案子时,这种异常的家庭观和道德观已经发展到巅峰,她开始发展出‘模范家庭’的幻想,并且把这种幻想寄托在受害者身上。许月有点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骗她说夏淳的女儿死前往回爬是想和父母死在一起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猜她一定是打心底里认为夏淳的女儿不可能爱着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敲碎她的自我洗脑,让她重新感到负罪感,她的小世界就会崩溃的。叶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难受就给我说许月急了:真的没事,你赶紧去。小吴终于找到冰袋,举着一条毛巾跑进来:许老师,快!许月接过来,把冰袋裹在毛巾里捂到脖子上。叶潮生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赶回审讯室。小吴坐过来:许老师,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帮叶队审徐静萍了吗?许月冲他笑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徐静萍刺激得过头了。小吴啊了一声:那她招了没有?许月确定叶潮生不会再折回来的,随手把毛巾和冰袋搁下。脖子上的红痕稍微褪了一些,剩下几个手指印子反而愈发显眼。估计快了,叶队再去烧把火,等她彻底崩溃了,就什么都说了。一晃就到了下午。办公室里就剩小吴和许月两个人。马勤带着几个人轮流审方利,互相熬得精疲力尽。除了弟弟的下落和福利院客人的人名单,方利什么都交代。蒋欢不停地回办公室来打电话,远程遥控饶城市局刑侦队抓人,传证人。她最后一趟回来时,脸色发青,抓起电话,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地响。电话接通后,蒋欢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名。对面似乎有些迟疑,蒋欢当即发起火来。方利自己说出来的,还能是我编的吗?你们去挖,挖不出来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寄过去当球踢!啪地一声巨响,她把电话扣回话机上。一抬头,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欢姐,没事吧?小吴关心地问了句。蒋欢揉揉眼睛:没事。方利说还有两个死了个孩子,一个被苗季掐死的,一个生病死的,被埋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去把人挖出来。许月原本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昨天袁望给他发的信息,听蒋欢这么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就两个?蒋欢嗯了一声:他说就两个,再问怎么都不说。马副队这会正车轮战熬他呢。☆、玩偶之家 四十四几个人正说着话,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叶潮生去而复返,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汪旭。许月下意识去抓旁边桌上的冰袋,要往自己脖子上捂。叶潮生看了他一眼,顾不上说他,先把蒋欢叫到一边轻声地交代着什么,蒋欢不时地点头。汪旭一进来就扑到了电脑前敲敲打打,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喊叶潮生:叶队,徐静萍的户口是登记在花禾区人才交流中心,她人应该住在花禾区明霞路上。我刚才和房东打了电话,确认了地址,房东这就去给我们开门。叶潮生回头说句好,又扭头对蒋欢说:还有,让老马悠着点,别把人熬出毛病来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了,让方利稍微喘口气。蒋欢点头答应出去了。叶潮生拿起自己外套,汪旭已经穿好衣服在门口等他。许月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叶潮生看他,也不说话。许月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伸手摸摸脖子:早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叶潮生拿他没办法:行吧。房东跺着脚在单元楼前哈气,一见迎面过来三个人,虽然都是便衣,但其中一个小眼镜满脸正义,房东赶紧迎上去:哎,警察同志,这边这边。辛苦你跑一趟了。叶潮生和房东寒暄起来。房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边领着他们往楼道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警察同志,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个租客,她犯啥事了啊?汪旭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案件都有保密要求,在案件侦破前,都不能向外透露。请您理解。哎哎,行行,理解理解。房东自己干笑两声。他爬楼爬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闲着: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这是我爸的房子,老头子就在这走的。本来你说人在自己个的床上去了也算是喜丧,可是这喜完后面的事就麻烦了。嘿,甭管要买要租,人家一问,好嘛,死过人,都嫌晦气。结果现在又住一个晦气人儿房东踏上顶层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哎哟我的娘哎,可算是到了。他猛喘几口气,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扒出钥匙来,开了门。许月就站在门边,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被人一把按进一个罐头瓶内。闷,潮,黑。还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淡淡的酸味。连房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哎,这房子租给她以后我都没来过,这怎么这么叶潮生给汪旭使个眼色,汪旭立刻把房东拉到外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个房子我们可能要封几天,回头我们刑侦队会联系您许月先进了屋,叶潮生跟在他后面。他的眼睛花了几秒才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这房不大,标准的蜗居。客厅和沙发共享同一空间,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就在玄关左手。墙上全是黑白色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壁纸,覆满了整个客厅。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床,旁边立着一台衣架,整齐地挂着数套运动服。衣架旁还立着几组哑铃。许月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他凑近墙壁,这才发现原来覆满了客厅墙壁的根本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的黑白照片,从地脚线到天花板全部贴满了用长焦镜头隔着玻璃和窗棱偷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叶潮生心疼得眼都红了,吹了吹:疼吗?一会的功夫,许月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徐静萍下手虽重,但毕竟没掐几秒。比起疼痛,更多的还是猝不及防的惊吓。他摇摇头,轻轻推了下叶潮生:你去,我没事。她已经被我逼得差不多了,你们趁热打铁,拿夏菏家的案子吊她的胃口,应该差不多了。叶潮生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开他,说起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烧炭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发过程?我不知道。许月说,都是骗她的。他们跟我说了这几天你们查的东西,我这才想明白。怎么说?许月又咳了一声:如果夏淳一家的自杀案是她的第一个案子,那徐静萍养父母的死亡,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责任。他抬头看叶潮生,对方仍是一脸担忧。他握了一下叶潮生的手:烧炭案,酒后灭门自杀案,和苗家的灭门案,虽然三起案子都没有非常充足的证据证明相关,但从徐静萍心理状态的发展逻辑上说,这三个案子是依次递进,有前后关联的。第一个案子,是徐静萍重拟了当年她的养父母的自杀。她想以此获得宽慰,摆脱了道德的自我谴责。第二案子,她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家庭观和道德观。陈翔的妻儿也许是陈翔亲手杀的,但陈翔本人却不一定是自杀。到苗季家的这个案子时,这种异常的家庭观和道德观已经发展到巅峰,她开始发展出‘模范家庭’的幻想,并且把这种幻想寄托在受害者身上。许月有点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骗她说夏淳的女儿死前往回爬是想和父母死在一起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猜她一定是打心底里认为夏淳的女儿不可能爱着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敲碎她的自我洗脑,让她重新感到负罪感,她的小世界就会崩溃的。叶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难受就给我说许月急了:真的没事,你赶紧去。小吴终于找到冰袋,举着一条毛巾跑进来:许老师,快!许月接过来,把冰袋裹在毛巾里捂到脖子上。叶潮生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赶回审讯室。小吴坐过来:许老师,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帮叶队审徐静萍了吗?许月冲他笑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徐静萍刺激得过头了。小吴啊了一声:那她招了没有?许月确定叶潮生不会再折回来的,随手把毛巾和冰袋搁下。脖子上的红痕稍微褪了一些,剩下几个手指印子反而愈发显眼。估计快了,叶队再去烧把火,等她彻底崩溃了,就什么都说了。一晃就到了下午。办公室里就剩小吴和许月两个人。马勤带着几个人轮流审方利,互相熬得精疲力尽。除了弟弟的下落和福利院客人的人名单,方利什么都交代。蒋欢不停地回办公室来打电话,远程遥控饶城市局刑侦队抓人,传证人。她最后一趟回来时,脸色发青,抓起电话,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地响。电话接通后,蒋欢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名。对面似乎有些迟疑,蒋欢当即发起火来。方利自己说出来的,还能是我编的吗?你们去挖,挖不出来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寄过去当球踢!啪地一声巨响,她把电话扣回话机上。一抬头,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欢姐,没事吧?小吴关心地问了句。蒋欢揉揉眼睛:没事。方利说还有两个死了个孩子,一个被苗季掐死的,一个生病死的,被埋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去把人挖出来。许月原本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昨天袁望给他发的信息,听蒋欢这么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就两个?蒋欢嗯了一声:他说就两个,再问怎么都不说。马副队这会正车轮战熬他呢。☆、玩偶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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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几个人正说着话,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叶潮生去而复返,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汪旭。许月下意识去抓旁边桌上的冰袋,要往自己脖子上捂。叶潮生看了他一眼,顾不上说他,先把蒋欢叫到一边轻声地交代着什么,蒋欢不时地点头。汪旭一进来就扑到了电脑前敲敲打打,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喊叶潮生:叶队,徐静萍的户口是登记在花禾区人才交流中心,她人应该住在花禾区明霞路上。我刚才和房东打了电话,确认了地址,房东这就去给我们开门。叶潮生回头说句好,又扭头对蒋欢说:还有,让老马悠着点,别把人熬出毛病来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了,让方利稍微喘口气。蒋欢点头答应出去了。叶潮生拿起自己外套,汪旭已经穿好衣服在门口等他。许月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叶潮生看他,也不说话。许月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伸手摸摸脖子:早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叶潮生拿他没办法:行吧。房东跺着脚在单元楼前哈气,一见迎面过来三个人,虽然都是便衣,但其中一个小眼镜满脸正义,房东赶紧迎上去:哎,警察同志,这边这边。辛苦你跑一趟了。叶潮生和房东寒暄起来。房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边领着他们往楼道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警察同志,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个租客,她犯啥事了啊?汪旭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案件都有保密要求,在案件侦破前,都不能向外透露。请您理解。哎哎,行行,理解理解。房东自己干笑两声。他爬楼爬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闲着: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这是我爸的房子,老头子就在这走的。本来你说人在自己个的床上去了也算是喜丧,可是这喜完后面的事就麻烦了。嘿,甭管要买要租,人家一问,好嘛,死过人,都嫌晦气。结果现在又住一个晦气人儿房东踏上顶层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哎哟我的娘哎,可算是到了。他猛喘几口气,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扒出钥匙来,开了门。许月就站在门边,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被人一把按进一个罐头瓶内。闷,潮,黑。还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淡淡的酸味。连房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哎,这房子租给她以后我都没来过,这怎么这么叶潮生给汪旭使个眼色,汪旭立刻把房东拉到外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个房子我们可能要封几天,回头我们刑侦队会联系您许月先进了屋,叶潮生跟在他后面。他的眼睛花了几秒才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这房不大,标准的蜗居。客厅和沙发共享同一空间,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就在玄关左手。墙上全是黑白色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壁纸,覆满了整个客厅。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床,旁边立着一台衣架,整齐地挂着数套运动服。衣架旁还立着几组哑铃。许月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他凑近墙壁,这才发现原来覆满了客厅墙壁的根本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的黑白照片,从地脚线到天花板全部贴满了用长焦镜头隔着玻璃和窗棱偷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叶潮生心疼得眼都红了,吹了吹:疼吗?一会的功夫,许月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徐静萍下手虽重,但毕竟没掐几秒。比起疼痛,更多的还是猝不及防的惊吓。他摇摇头,轻轻推了下叶潮生:你去,我没事。她已经被我逼得差不多了,你们趁热打铁,拿夏菏家的案子吊她的胃口,应该差不多了。叶潮生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开他,说起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烧炭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发过程?我不知道。许月说,都是骗她的。他们跟我说了这几天你们查的东西,我这才想明白。怎么说?许月又咳了一声:如果夏淳一家的自杀案是她的第一个案子,那徐静萍养父母的死亡,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责任。他抬头看叶潮生,对方仍是一脸担忧。他握了一下叶潮生的手:烧炭案,酒后灭门自杀案,和苗家的灭门案,虽然三起案子都没有非常充足的证据证明相关,但从徐静萍心理状态的发展逻辑上说,这三个案子是依次递进,有前后关联的。第一个案子,是徐静萍重拟了当年她的养父母的自杀。她想以此获得宽慰,摆脱了道德的自我谴责。第二案子,她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家庭观和道德观。陈翔的妻儿也许是陈翔亲手杀的,但陈翔本人却不一定是自杀。到苗季家的这个案子时,这种异常的家庭观和道德观已经发展到巅峰,她开始发展出‘模范家庭’的幻想,并且把这种幻想寄托在受害者身上。许月有点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骗她说夏淳的女儿死前往回爬是想和父母死在一起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猜她一定是打心底里认为夏淳的女儿不可能爱着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敲碎她的自我洗脑,让她重新感到负罪感,她的小世界就会崩溃的。叶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难受就给我说许月急了:真的没事,你赶紧去。小吴终于找到冰袋,举着一条毛巾跑进来:许老师,快!许月接过来,把冰袋裹在毛巾里捂到脖子上。叶潮生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赶回审讯室。小吴坐过来:许老师,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帮叶队审徐静萍了吗?许月冲他笑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徐静萍刺激得过头了。小吴啊了一声:那她招了没有?许月确定叶潮生不会再折回来的,随手把毛巾和冰袋搁下。脖子上的红痕稍微褪了一些,剩下几个手指印子反而愈发显眼。估计快了,叶队再去烧把火,等她彻底崩溃了,就什么都说了。一晃就到了下午。办公室里就剩小吴和许月两个人。马勤带着几个人轮流审方利,互相熬得精疲力尽。除了弟弟的下落和福利院客人的人名单,方利什么都交代。蒋欢不停地回办公室来打电话,远程遥控饶城市局刑侦队抓人,传证人。她最后一趟回来时,脸色发青,抓起电话,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地响。电话接通后,蒋欢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名。对面似乎有些迟疑,蒋欢当即发起火来。方利自己说出来的,还能是我编的吗?你们去挖,挖不出来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寄过去当球踢!啪地一声巨响,她把电话扣回话机上。一抬头,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欢姐,没事吧?小吴关心地问了句。蒋欢揉揉眼睛:没事。方利说还有两个死了个孩子,一个被苗季掐死的,一个生病死的,被埋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去把人挖出来。许月原本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昨天袁望给他发的信息,听蒋欢这么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就两个?蒋欢嗯了一声:他说就两个,再问怎么都不说。马副队这会正车轮战熬他呢。☆、玩偶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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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几个人正说着话,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叶潮生去而复返,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汪旭。许月下意识去抓旁边桌上的冰袋,要往自己脖子上捂。叶潮生看了他一眼,顾不上说他,先把蒋欢叫到一边轻声地交代着什么,蒋欢不时地点头。汪旭一进来就扑到了电脑前敲敲打打,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喊叶潮生:叶队,徐静萍的户口是登记在花禾区人才交流中心,她人应该住在花禾区明霞路上。我刚才和房东打了电话,确认了地址,房东这就去给我们开门。叶潮生回头说句好,又扭头对蒋欢说:还有,让老马悠着点,别把人熬出毛病来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了,让方利稍微喘口气。蒋欢点头答应出去了。叶潮生拿起自己外套,汪旭已经穿好衣服在门口等他。许月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叶潮生看他,也不说话。许月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伸手摸摸脖子:早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叶潮生拿他没办法:行吧。房东跺着脚在单元楼前哈气,一见迎面过来三个人,虽然都是便衣,但其中一个小眼镜满脸正义,房东赶紧迎上去:哎,警察同志,这边这边。辛苦你跑一趟了。叶潮生和房东寒暄起来。房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边领着他们往楼道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警察同志,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个租客,她犯啥事了啊?汪旭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案件都有保密要求,在案件侦破前,都不能向外透露。请您理解。哎哎,行行,理解理解。房东自己干笑两声。他爬楼爬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闲着: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这是我爸的房子,老头子就在这走的。本来你说人在自己个的床上去了也算是喜丧,可是这喜完后面的事就麻烦了。嘿,甭管要买要租,人家一问,好嘛,死过人,都嫌晦气。结果现在又住一个晦气人儿房东踏上顶层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哎哟我的娘哎,可算是到了。他猛喘几口气,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扒出钥匙来,开了门。许月就站在门边,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被人一把按进一个罐头瓶内。闷,潮,黑。还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淡淡的酸味。连房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哎,这房子租给她以后我都没来过,这怎么这么叶潮生给汪旭使个眼色,汪旭立刻把房东拉到外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个房子我们可能要封几天,回头我们刑侦队会联系您许月先进了屋,叶潮生跟在他后面。他的眼睛花了几秒才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这房不大,标准的蜗居。客厅和沙发共享同一空间,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就在玄关左手。墙上全是黑白色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壁纸,覆满了整个客厅。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床,旁边立着一台衣架,整齐地挂着数套运动服。衣架旁还立着几组哑铃。许月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他凑近墙壁,这才发现原来覆满了客厅墙壁的根本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的黑白照片,从地脚线到天花板全部贴满了用长焦镜头隔着玻璃和窗棱偷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叶潮生心疼得眼都红了,吹了吹:疼吗?一会的功夫,许月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徐静萍下手虽重,但毕竟没掐几秒。比起疼痛,更多的还是猝不及防的惊吓。他摇摇头,轻轻推了下叶潮生:你去,我没事。她已经被我逼得差不多了,你们趁热打铁,拿夏菏家的案子吊她的胃口,应该差不多了。叶潮生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开他,说起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烧炭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发过程?我不知道。许月说,都是骗她的。他们跟我说了这几天你们查的东西,我这才想明白。怎么说?许月又咳了一声:如果夏淳一家的自杀案是她的第一个案子,那徐静萍养父母的死亡,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责任。他抬头看叶潮生,对方仍是一脸担忧。他握了一下叶潮生的手:烧炭案,酒后灭门自杀案,和苗家的灭门案,虽然三起案子都没有非常充足的证据证明相关,但从徐静萍心理状态的发展逻辑上说,这三个案子是依次递进,有前后关联的。第一个案子,是徐静萍重拟了当年她的养父母的自杀。她想以此获得宽慰,摆脱了道德的自我谴责。第二案子,她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家庭观和道德观。陈翔的妻儿也许是陈翔亲手杀的,但陈翔本人却不一定是自杀。到苗季家的这个案子时,这种异常的家庭观和道德观已经发展到巅峰,她开始发展出‘模范家庭’的幻想,并且把这种幻想寄托在受害者身上。许月有点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骗她说夏淳的女儿死前往回爬是想和父母死在一起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猜她一定是打心底里认为夏淳的女儿不可能爱着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敲碎她的自我洗脑,让她重新感到负罪感,她的小世界就会崩溃的。叶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难受就给我说许月急了:真的没事,你赶紧去。小吴终于找到冰袋,举着一条毛巾跑进来:许老师,快!许月接过来,把冰袋裹在毛巾里捂到脖子上。叶潮生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赶回审讯室。小吴坐过来:许老师,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帮叶队审徐静萍了吗?许月冲他笑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徐静萍刺激得过头了。小吴啊了一声:那她招了没有?许月确定叶潮生不会再折回来的,随手把毛巾和冰袋搁下。脖子上的红痕稍微褪了一些,剩下几个手指印子反而愈发显眼。估计快了,叶队再去烧把火,等她彻底崩溃了,就什么都说了。一晃就到了下午。办公室里就剩小吴和许月两个人。马勤带着几个人轮流审方利,互相熬得精疲力尽。除了弟弟的下落和福利院客人的人名单,方利什么都交代。蒋欢不停地回办公室来打电话,远程遥控饶城市局刑侦队抓人,传证人。她最后一趟回来时,脸色发青,抓起电话,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地响。电话接通后,蒋欢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名。对面似乎有些迟疑,蒋欢当即发起火来。方利自己说出来的,还能是我编的吗?你们去挖,挖不出来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寄过去当球踢!啪地一声巨响,她把电话扣回话机上。一抬头,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欢姐,没事吧?小吴关心地问了句。蒋欢揉揉眼睛:没事。方利说还有两个死了个孩子,一个被苗季掐死的,一个生病死的,被埋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去把人挖出来。许月原本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昨天袁望给他发的信息,听蒋欢这么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就两个?蒋欢嗯了一声:他说就两个,再问怎么都不说。马副队这会正车轮战熬他呢。☆、玩偶之家 四十四几个人正说着话,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叶潮生去而复返,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汪旭。许月下意识去抓旁边桌上的冰袋,要往自己脖子上捂。叶潮生看了他一眼,顾不上说他,先把蒋欢叫到一边轻声地交代着什么,蒋欢不时地点头。汪旭一进来就扑到了电脑前敲敲打打,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喊叶潮生:叶队,徐静萍的户口是登记在花禾区人才交流中心,她人应该住在花禾区明霞路上。我刚才和房东打了电话,确认了地址,房东这就去给我们开门。叶潮生回头说句好,又扭头对蒋欢说:还有,让老马悠着点,别把人熬出毛病来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了,让方利稍微喘口气。蒋欢点头答应出去了。叶潮生拿起自己外套,汪旭已经穿好衣服在门口等他。许月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叶潮生看他,也不说话。许月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伸手摸摸脖子:早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叶潮生拿他没办法:行吧。房东跺着脚在单元楼前哈气,一见迎面过来三个人,虽然都是便衣,但其中一个小眼镜满脸正义,房东赶紧迎上去:哎,警察同志,这边这边。辛苦你跑一趟了。叶潮生和房东寒暄起来。房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边领着他们往楼道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警察同志,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个租客,她犯啥事了啊?汪旭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案件都有保密要求,在案件侦破前,都不能向外透露。请您理解。哎哎,行行,理解理解。房东自己干笑两声。他爬楼爬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闲着: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这是我爸的房子,老头子就在这走的。本来你说人在自己个的床上去了也算是喜丧,可是这喜完后面的事就麻烦了。嘿,甭管要买要租,人家一问,好嘛,死过人,都嫌晦气。结果现在又住一个晦气人儿房东踏上顶层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哎哟我的娘哎,可算是到了。他猛喘几口气,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扒出钥匙来,开了门。许月就站在门边,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被人一把按进一个罐头瓶内。闷,潮,黑。还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淡淡的酸味。连房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哎,这房子租给她以后我都没来过,这怎么这么叶潮生给汪旭使个眼色,汪旭立刻把房东拉到外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个房子我们可能要封几天,回头我们刑侦队会联系您许月先进了屋,叶潮生跟在他后面。他的眼睛花了几秒才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这房不大,标准的蜗居。客厅和沙发共享同一空间,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就在玄关左手。墙上全是黑白色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壁纸,覆满了整个客厅。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床,旁边立着一台衣架,整齐地挂着数套运动服。衣架旁还立着几组哑铃。许月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他凑近墙壁,这才发现原来覆满了客厅墙壁的根本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的黑白照片,从地脚线到天花板全部贴满了用长焦镜头隔着玻璃和窗棱偷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叶潮生心疼得眼都红了,吹了吹:疼吗?一会的功夫,许月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徐静萍下手虽重,但毕竟没掐几秒。比起疼痛,更多的还是猝不及防的惊吓。他摇摇头,轻轻推了下叶潮生:你去,我没事。她已经被我逼得差不多了,你们趁热打铁,拿夏菏家的案子吊她的胃口,应该差不多了。叶潮生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松开他,说起心里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烧炭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发过程?我不知道。许月说,都是骗她的。他们跟我说了这几天你们查的东西,我这才想明白。怎么说?许月又咳了一声:如果夏淳一家的自杀案是她的第一个案子,那徐静萍养父母的死亡,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责任。他抬头看叶潮生,对方仍是一脸担忧。他握了一下叶潮生的手:烧炭案,酒后灭门自杀案,和苗家的灭门案,虽然三起案子都没有非常充足的证据证明相关,但从徐静萍心理状态的发展逻辑上说,这三个案子是依次递进,有前后关联的。第一个案子,是徐静萍重拟了当年她的养父母的自杀。她想以此获得宽慰,摆脱了道德的自我谴责。第二案子,她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家庭观和道德观。陈翔的妻儿也许是陈翔亲手杀的,但陈翔本人却不一定是自杀。到苗季家的这个案子时,这种异常的家庭观和道德观已经发展到巅峰,她开始发展出‘模范家庭’的幻想,并且把这种幻想寄托在受害者身上。许月有点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骗她说夏淳的女儿死前往回爬是想和父母死在一起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猜她一定是打心底里认为夏淳的女儿不可能爱着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敲碎她的自我洗脑,让她重新感到负罪感,她的小世界就会崩溃的。叶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难受就给我说许月急了:真的没事,你赶紧去。小吴终于找到冰袋,举着一条毛巾跑进来:许老师,快!许月接过来,把冰袋裹在毛巾里捂到脖子上。叶潮生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匆匆赶回审讯室。小吴坐过来:许老师,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帮叶队审徐静萍了吗?许月冲他笑笑,有些尴尬:一不小心玩脱了,把徐静萍刺激得过头了。小吴啊了一声:那她招了没有?许月确定叶潮生不会再折回来的,随手把毛巾和冰袋搁下。脖子上的红痕稍微褪了一些,剩下几个手指印子反而愈发显眼。估计快了,叶队再去烧把火,等她彻底崩溃了,就什么都说了。一晃就到了下午。办公室里就剩小吴和许月两个人。马勤带着几个人轮流审方利,互相熬得精疲力尽。除了弟弟的下落和福利院客人的人名单,方利什么都交代。蒋欢不停地回办公室来打电话,远程遥控饶城市局刑侦队抓人,传证人。她最后一趟回来时,脸色发青,抓起电话,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地响。电话接通后,蒋欢恶狠狠地报了个地名。对面似乎有些迟疑,蒋欢当即发起火来。方利自己说出来的,还能是我编的吗?你们去挖,挖不出来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寄过去当球踢!啪地一声巨响,她把电话扣回话机上。一抬头,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在看他。欢姐,没事吧?小吴关心地问了句。蒋欢揉揉眼睛:没事。方利说还有两个死了个孩子,一个被苗季掐死的,一个生病死的,被埋了。我打电话叫他们去把人挖出来。许月原本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昨天袁望给他发的信息,听蒋欢这么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就两个?蒋欢嗯了一声:他说就两个,再问怎么都不说。马副队这会正车轮战熬他呢。☆、玩偶之家 四十四几个人正说着话,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叶潮生去而复返,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汪旭。许月下意识去抓旁边桌上的冰袋,要往自己脖子上捂。叶潮生看了他一眼,顾不上说他,先把蒋欢叫到一边轻声地交代着什么,蒋欢不时地点头。汪旭一进来就扑到了电脑前敲敲打打,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喊叶潮生:叶队,徐静萍的户口是登记在花禾区人才交流中心,她人应该住在花禾区明霞路上。我刚才和房东打了电话,确认了地址,房东这就去给我们开门。叶潮生回头说句好,又扭头对蒋欢说:还有,让老马悠着点,别把人熬出毛病来了。这已经一天一夜了,让方利稍微喘口气。蒋欢点头答应出去了。叶潮生拿起自己外套,汪旭已经穿好衣服在门口等他。许月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叶潮生看他,也不说话。许月被他谴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伸手摸摸脖子:早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叶潮生拿他没办法:行吧。房东跺着脚在单元楼前哈气,一见迎面过来三个人,虽然都是便衣,但其中一个小眼镜满脸正义,房东赶紧迎上去:哎,警察同志,这边这边。辛苦你跑一趟了。叶潮生和房东寒暄起来。房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边领着他们往楼道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警察同志,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吓死我了。我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个租客,她犯啥事了啊?汪旭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案件都有保密要求,在案件侦破前,都不能向外透露。请您理解。哎哎,行行,理解理解。房东自己干笑两声。他爬楼爬得气喘吁吁,嘴里还不闲着:我给你说啊警察同志,这是我爸的房子,老头子就在这走的。本来你说人在自己个的床上去了也算是喜丧,可是这喜完后面的事就麻烦了。嘿,甭管要买要租,人家一问,好嘛,死过人,都嫌晦气。结果现在又住一个晦气人儿房东踏上顶层六楼最后一级台阶:哎哟我的娘哎,可算是到了。他猛喘几口气,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叮铃哐啷地扒出钥匙来,开了门。许月就站在门边,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被人一把按进一个罐头瓶内。闷,潮,黑。还有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淡淡的酸味。连房东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哎,这房子租给她以后我都没来过,这怎么这么叶潮生给汪旭使个眼色,汪旭立刻把房东拉到外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个房子我们可能要封几天,回头我们刑侦队会联系您许月先进了屋,叶潮生跟在他后面。他的眼睛花了几秒才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这房不大,标准的蜗居。客厅和沙发共享同一空间,厨房和厕所紧挨着,就在玄关左手。墙上全是黑白色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壁纸,覆满了整个客厅。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床,旁边立着一台衣架,整齐地挂着数套运动服。衣架旁还立着几组哑铃。许月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他凑近墙壁,这才发现原来覆满了客厅墙壁的根本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的黑白照片,从地脚线到天花板全部贴满了用长焦镜头隔着玻璃和窗棱偷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