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造化图小说网>都市青春>狩猎>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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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1 / 1)

许月说:我今天在校办听见别人聊起他,就回去查了查,没想到他在海公大这些年,竟然做了这么多项目。叶潮生疑惑:这有什么说法吗?许月给他解释:有些项目,像校园公益讲座之类的,学校既不发钱,项目做完了也得不到任何研究成果。没成果也没钱拿,还要花时间去准备,基本就是赚个名声。系里很多老师都不愿意多参加这样的项目,觉得浪费时间精力。我粗翻了下海公大之前公益类的项目,对比一下数量。从秦海平来海公大以后,明显增多了。而且这种费时费力没有回报的公益性质项目,基本都是秦海平牵头的。叶潮生盯着手里的档案看了一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种可能,他是个好人,学习雷锋好榜样。还有一种可能呢?许月看着他。叶潮生抖了抖手里的纸页:当老师也挺辛苦的,我看你天天备课到深更半夜,都伤成这样子还惦记着给学生布置作业、改作业。他爬到副教授想必也不轻松吧?不辞辛劳地做这种没有回报的事情,还是年复一年,非说他图什么,好像显得我这个人特别狭隘。许月不置可否,抿了下嘴唇,有点想笑的样子。叶潮生看他一眼:不如反过来想这个问题,假如他不去做这些项目,他还能遇见曹会,遇见温丛吗?许月也看他。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叶潮生说,之前有一次我去见袁望,回来的路上和一辆出租车发生一点小事故。结果出租车的司机就是曹会,车里下来的乘客是秦海平。许月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僵在那里: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叶潮生无奈:我那会确实不太想提曹会这个人,再说我真的以为只是个凑巧。许月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是凑巧。他说着站起来,这个人太奇怪,已经奇怪得越线了。他在茶几前的那块地方踱了几步,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暗暗涌动的情绪:就像你说的,如果他不去这些项目,就没有接触这些人的机会。换句话说,他会不会是为了接触他们,才去做这些项目的?叶潮生想了想,提出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或者是为了认识类似的人,才去做这些项目,进而接触到了温丛和曹会。许月在客厅的窗边站住脚。窗户被开了半扇,已经有些热意的风自觉地顺着窗缝往室内钻。那种感觉又来了。许月觉得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竖直,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成千上万个感受器的敏锐度都被调到了最高,仿佛正在共同抵御着什么。叶潮生见许月背对着他不说话,不由有些奇怪:许月,你在想什么?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小区花园,这个时间花园很安静,向下看去,树木花草,亭台游湖,还有行人车辆,都缩成了一副微小的景观画,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又近得仿佛唾手可得。叶潮生有些不安起来,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许月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掌心:怎么了?叶潮生微微发凉的皮肤触感,像拔地而起的万里城墙,将许月挡在了即将到来的海啸后面。许月喘了一口气,任由风将带着热意的空气送进自己的口腔。你知道方嘉容,是怎么找到陈欧肖丽他们的吗?他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真切。他出现在公众视野,就是开始开发金鳞湖度假村的时候。他一边搞开发,一边做慈善,那个年代,企业家还没有做慈善博名声的意识,因此他一度很出名。他资助孤儿院,探望困难户,给流浪汉和乞丐施粥发冬衣。这些事他做了好几年,才慢慢停了。方嘉容归案后,专案组查到肖丽和陈欧的身份。肖丽是一个寡妇,她老公在城里打工,结果住处失火不幸遇难了。后来她去公安局办手续,恰巧碰上几个命大逃出来的幸存者,一聊才知道,原来她老公早就在城里和另一个打工妹过起夫妻日子了。肖丽受了刺激,从此恨第三者恨得要死。他舔了下嘴唇,继续说:她做的案子里,只有一起,我们有确凿的证据。一对情侣在鬼屋里被人刺死。鬼屋里有摄像服务,拍到了肖丽的脸。但警察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肖丽身上,那会没有人像对比技术,数据库也不好。外加受害者和肖丽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社会联系。肖丽伏法以后,袁老他们从时间推算,怀疑那一次作案时,肖丽已经在方嘉容的控制之下,极有可能就是方嘉容授意的。因为受害者和方嘉容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所以他们推测那次作案,说不定就是方嘉容的一次实验,来实验肖丽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用。还有那个陈欧干脆连个身份都没有,据他自己说以前是拾荒的,方嘉容捡了他,给他在度假村里安排了一个工作。许月轻轻喘了一口气,又像是在叹气。叶潮生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拉着他走回沙发:你说这些的意思,是方嘉容做慈善的目的就是为了搜罗这些人?许月望着电视的方向,脸色有点白,肖丽被捕的时候已经疯了,陈欧为了脱罪,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方嘉容。方嘉容他倒是承认了,但是还有很多细节的东西,一是年代久,二是方嘉容并不那么配合,警察根本没有办法去确认。再加上方嘉容的身体不好,受不了长时间的审讯,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案子雁城局后来捂得这么严实的原因。如果让方嘉容在监狱里病逝,那更说不清楚了,对社会也不好交代,不如就按照现有的证据快审快判,反正一个案子也是死刑,十个案子也是死刑。叶潮生听到这里,一时无话可说,许月也沉默下来。月半睡够了,在猫爬架上伸个懒腰下来,想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跃上沙发。孰料这胖子计算距离失误,外加对自己的体重根本就没数,抬腿起跳,一头撞上沙发腿,爪子还被沙发勾住,半天挣不下来。围观了全程的许月和叶潮生,齐齐地发出一声嘲笑,毫不留情面。月半救出自己的指甲,气得喵一声,掉头走了。气氛顿时轻松下来。说了那么久,叶潮生已经明白许月的意思。他看许月每次谈起方嘉容,都是一副勉力支撑的样子,实在不忍再继续下去,干脆换了个话题:你早上交材料顺利吗?许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下头。叶潮生拉着许月在自己腿上躺下,一边替他按摩,一边又问:那多久能下来?许月仰着头,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又可爱的虎牙:你怎么跟没评过职称似的?至少也要明年初才能有信了。叶潮生屈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接着俯身下来,额头在许月的鼻尖上蹭了一下,贴着许月的脸颊,呢喃道:我当然急了,我急着给自己找个户主。许月张嘴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胡说八道,随即被叶潮生吻住了。许月的上唇被叶潮生轻轻咬住,叼在嘴里舔|弄半天,直到他受不了似的轻轻哼了一声,叶潮生才放过那片被吮得嫣红的唇,登堂入室,长驱直入。叶潮生整个身体都罩了下来。带着一点烟味的皂粉香气瞬间将许月团团围住,像一个守备森严的城堡,又像层叶遮蔽的密林,令他安全又放松。方才那些紧张不安,那些惶恐和冰冷的感觉,像烈日下的亡魂,十字架前的恶灵,被瞬间驱散得干干净净。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断更真不好意思,小可爱们留言,有补偿红包噢。☆、昨日重现 三十六方利在审讯室里被告知了弟弟的死讯。他起先不相信,以为这又是警察用来诈他的花招之前叶潮生告诉他他的妻儿被人绑走了,结果没过几天他妻子就好好地跑来拘留所给他办手续送东西。但很快他就发现警察这回不是在骗他,当方剑的尸检报告还有现场的照片一一摆在他面前时。尤其是那把剖鱼的刀。在取证人员的镜头里,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对面的警察嘴巴一张一合,方利却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一群无依无靠、任人磋磨的孤儿身上,两个孩子过早地品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身为上位者的优越。这种优越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转化为对他人的低视,对生命的漠然,以及可怕的自我膨胀。邪恶的种子落进一片沃土,肆无忌惮地生根发芽,抽条开花,最终长成一棵巨大的参天毒树。汪旭借口手机忘在审讯室里,顶着马副队的不满,跑了回来。方利眼神涣散地坐在审讯椅上,呆滞地看一眼进来的人。汪旭装模作样地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摸了一遍,借机打量方利几眼。你认识方丽清吗?汪旭走过去,小声问。方利迷迷蒙蒙地抬起头看他。方丽清,是不是你的表妹?方利眼神发直,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汪旭又问:你表妹的婚姻状况你清楚吗?方利茫然又很配合,回忆着说:她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个倒插门的,家里找的,当时没领证,孩子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的离家出走了。汪旭紧张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马勤他们随时会回来。他有些焦急地催促方利:然后呢?然后?然后就没消息了。第二次是个华侨,人有点胖,挺好的,她们全家搬到海城去了。以前逢年节还走动一下,前几年出车祸两口子都没了,她儿子也不和我们走动了。她第一任丈夫叫什么?汪旭追问。方利有些费劲地思索:叫方方什么来着,好像叫方佳荣?大概就是这么两个字吧汪旭听得心头一跳,抬脚便走。一开门,和正要往里进的马勤碰了个脸对脸。马勤显然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呆了这么久。汪旭低声叫了声马副队,侧身从门里出来,匆匆地走远了。这两个字不是生僻字,重名的可能性也很高。他回到办公室,飞快地排出了三十多种常见的同音字组合,在现有的户籍资料中遍寻一圈,却竟然没有年龄性别能与之匹配的结果。汪旭又开始查已注销的户籍。寥寥数条中,死刑犯方嘉容那一条格外显眼。汪旭点开,盯着屏幕凝视许久,接着摸出手机拨了叶潮生的电话。叶潮生接到电话时,正和写字楼的前台工作人员聊天。他往这边来了几趟,和这个楼里的清洁工人、门口保安还有前台的几个姑娘混了八分熟。汪旭飞快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叶潮生那边却半天没声。叶队?汪旭在电话里催促。叶潮生举着电话往写字楼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开口说:那会户籍系统不完善,没有迁入迁出记录很正常。汪旭:现在我也不好贸然地联系雁城局。叶潮生揉了下眉心。外面的日光穿过玻璃门折射进来,刺得人难受。叶潮生说:先这样,我来想办法。许月下了课,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这才从讲台走到窗边,将教室里的窗户一一关上。待他回身时,秦海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月被这种目光弄得浑身难受,不自在地移开眼:秦老师有事吗?秦海平手插着兜,走进教室,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第一排坐下:刚路过,看见你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许月低着头整理教案:就这两天。秦海平继续说:之前不是有事想找你聊聊吗?今天有空吗?许月拿起公文包,把常用的借口按照礼貌程度在心里捋了一遍,正要开口,秦海平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时间不会很久,关于徐静萍的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许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答应了。秦海平站起来,伸手要去帮他拎手里的包,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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