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刚才刮了阵风可是怪冷的。”沈吟拉着居同野往屋内走,头也不转,浑如关心幼弟的殷勤兄长,“之前给你荷包,你是知道何意的。如今给我帕子,你说呢。”居同野如醍醐灌顶,豆腐坊家姑娘先是看上他,后来又看上沈吟,心里急得慌,嘴里的话只图一时痛快,话不过脑:“你喜欢她么?”“我刚才都说的明明白白,烧了,不娶,避嫌!”沈吟还当他被个姑娘迷得五迷三道,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要努力不做妒妇怨妻,“你最好离她远点,被旁人知道你收了定情信物,不娶都说不得给你抬到家里去!”居同野听得出他话中有三分怒七分隐忍,后悔一时心直嘴快,哄道:“我记得了,再也不见就是了。”“豆腐呢。”沈吟对豆腐野菜汤是吃腻又忘记腻味,腻无可腻,打嗝都是豆腐味,哈欠尽是野菜味。居同野连忙摇头:“不换了。”沈吟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同野,我可不是她那种水性杨花见一个喜欢一个的人,人心是多变的唯有我是真心的。我心里只有你,娶也娶你一个。”“胡说什么,你我怎成得了亲。”居同野羞得松开他的手,面皮红的得如被清水煮熟的活虾,整个人像是初临人世间的婴儿,随时接受各种情感。“我说成就成得了。”沈吟笑呵呵地蹭过去,他越挨近,居同野脸红更甚,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双腮滚烫开水浇了似的,只能跳着躲开。沈吟脸上挂着盈盈的笑,追着居同野要闹,刚才还觉得冷,现在两人都大汗淋漓。居同野担心沈吟受凉伤风,要去厨房烧水擦洗。而今再请个大夫,还要去葭县,路上说不得就烧得糊里糊涂,人还没病他便心疼,人若是病了那还得了。那个跌打大夫当初在沈吟下狱之后最是嚣张猖狂,挑拨街里乡亲要写沈吟十大罪状,想在徐大人面前表现一番正义凛然,大有义愤填膺要公然告御状的势头,然而罪状还未写完,徐大人落马的消息便传来了,怕沈吟一时不快寻个由头治他的罪,趁夜逃之夭夭。·曾响他爹娶一妻纳两妾,他娘是正妻,虽说出生没落的诗书世家,然而底蕴犹存,在曾家说一不二。曾响他爹去世后,曾氏掌握财政,将曾家上下牢牢握在手里。曾氏有三个儿子,两个都已成家外出做生意,她还是最宠在她身边的老幺曾响,本来是最没用的一个,还是靠家里使银谋了个官职勉勉强强也算是在官场有人了。只是这个官职有还不如没有,曾家上下谁不知曾响这个捕快干的不如不干,谁曾想新任知县沈吟从天而降,新官上任三把火直将临县葭县搅得翻天覆地。曾响策马扬鞭千里之外请来官兵,鞍前马后侍奉沈大人的行为深入人心,曾家上上下下无不对曾响刮目相看。连他两个亲哥都写来亲笔信,夸赞曾响光宗耀祖,不枉为曾家人。曾氏对曾响更是宠爱,每日在门口翘首以盼等着儿子回家。这日曾氏迎回儿子,竟然没有嘘寒问暖侍茶侍饭,反倒是一改从前,神秘莫测地压低声音:“儿,听说沈大人想纳豆腐坊家那闺女?”曾氏没生女儿,两个侍妾倒是生了两个姑娘,只可惜早早出嫁,她当不了知县岳母还追悔莫及。曾响得了沈吟一番教训,回家路上就伴着一张刚正不阿的绿脸,听了母亲的话,更是满腔义愤,义愤填膺道:“娘你可别胡说,沈大人清白的很,别捡屎盆子往他身上扣。那个姑娘我晚上还见到了,守在压门前,要给大人送帕子。大人早就丢进灶台烧了,揪采都不楸采,避之不急,就怕他们家有了借口抬人往衙门里送。”曾氏也是过来人,心下了然,瞧儿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愤懑模样,连忙劝道:“娘错了,是娘不好,沈大人青天大老爷,身正不怕影子斜,那豆腐坊的财迷心窍以为送了女儿就能飞黄腾达了?儿想吃点啥,叫厨房新烧点。”曾响白日只吃了豆腐野菜,他整个人都快绿成地里野菜,砸着嘴巴,委委屈屈道:“娘,我想吃肉。”·居同野因为见识了人情淡薄和移情别恋,没想到人间如何冷酷,恹恹不已,闷闷不乐,浑身肌肉也绷紧不来,趴在床上。沈吟覆手上去,没了高耸小山感,大觉惋惜,在他后颈啪叽亲了一口。沈吟瞧他也不是因为那姑娘而愁绪不解,而是对人心的寒,便趁机撺掇,以身作则,又编纂地说了些男盗女娼之事,谎称亲身经历男人都受伤惨重,哄了整晚。彻夜寒凉也抵不过被烘得滚烫的被窝,浓情蜜意似漆如胶,直哄得人沉沉睡去,沈吟才心满意足噙着笑睡下。翌日醒来,居同野拎着被子一角小心掀开,坐在床边穿裤子时,沈吟从被窝里钻出来靠在床头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居同野的一举一动。居同野其实已经习惯他这种不加掩饰的凝视,暄热的,灼烧的,像是要将他点燃。见他要系裤腰带了,沈吟衣服都没顾得穿,光脚跳下床。他轻如猫,踮着的脚尖仿佛真的长出了肉垫,浑身散发被窝里淡淡的湿热气。居同野有气无力地想推他上床,见推不动,又关心急切道:“穿衣服,冷着你。”这日一早秋老虎离开肆虐已久的暇州,清晨凉寒,让人忍不住想贴近眼前肉体,想嵌进去,做他皮下之肉骨间之髓。沈吟不理会居同野,拍开他搁在裤腰带上的手,弓着背脊亲自给他系裤腰带。这事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居同野瞧他十根手指上下翻飞好似在做娴熟的编织,直把好好的活结系成个繁复的结,心满意足地扯了两下,确保万无一失。居同野无可奈何:“你又闹,这叫我如何解开。”“解开?解开做什么。”沈吟故意道,飞了个嗔怨的眼色。居同野羞得扭过头,不敢反抗,急道:“撒尿。”沈吟挺直身子道:“来找我,我给你解。免得你忍不住,对不该解的人也解开了。”居同野气急,一张嘴粘起来似的,张开嘴就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说什么。”敞得开腿,张不开嘴,沈吟算是明白居同野这人:“你不解,有人想解,生米煮熟饭,看你怎么办。”居同野知道他在说昨日那事,哪里敢信:“胡说,人家怎会做等事。”沈吟蹙眉,半分不掺调情,厉声喝道:“怎做不出来,你就是心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晓得人家心里怎想。为财为权,什么事做不出。脱你裤子都是轻的!我昨晚怎么说的都忘了?”居同野也知道自己心软,沈吟说的确实在理,也不想平白无故惹上麻烦,再一细想更是疑惑道:“不应该是你防着么!”“本官早就防着了,就担心你。”沈吟伸了个懒腰,四肢纤长,露出来的都是莹莹白色,处处无暇,像是打了层细细密密的蜡,重回床上背对外侧躺着。那被褥因三番掀开,热气冷气交织叠加,颇为不适,衬得半个脊梁瘦削可怜。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居同野走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拉着被褥将他盖了个严实:“我知道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沈吟压着心底的得意,他一提吃,肚子里便咕噜噜响了一声:“吃煎包,我还要喝昨天的汤,多弄点他家的辣椒回来。”第二十二章 流言蜚语沈吟知道曾家是暇州大户,几十口人,人多口杂,暇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家的眼耳口鼻。对于曾响从一早就开始的哼哼唧唧,他先是佯做视而不见,寻机叫居同野烧水泡茶,见人走远,才装模作样殷切寻问。曾响因为沈吟对居同野实在之好心怀怨恨,一心一意也想要这份好意,今日还特意穿了身皱皱巴巴的旧衣,支支吾吾说是昨晚被踹的地方又青又紫,好大一块,痛得他彻夜难眠辗转难寐,真真是可怜见的。沈吟浑身无力,曾响有一种让他一见就火大的本事,有人能呼风唤雨,有道士可撒豆成兵,有利剑削铁如泥,对于曾响这种扭曲的本事,沈吟也是无力言说的。“回去好好揉揉,揉开瘀血就好。”沈吟懒懒散散地换了个坐姿,书桌堆着一摞簇新书上,他取下最顶上的一本,“军营里这种事多了去,若个个都跟你似的,你早就被老兵抽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早就被老兵们轮番上了,曾响这样笨的,最受欢迎,保证个个似恶鬼扑人饿狼捕羊。想到这里,他居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茶、书籍这两样卓大人送的最多,至于玉石棋子等物压在箱底至今没见过光阳关尘埃,沈吟可不喜欢左手对峙右手。曾响忽而有种身陷囹圄的无力感,书房内幽静,姣好光洁的面孔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沈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低头翻开书页,也不看。他心思百结,绕了一个又一个九曲八拐的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住在外面,不似我和同野又聋又哑,近来可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曾响意识到沈吟担心的是昨晚那事,忙把昨夜他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重新说了一遍,得意道:“大人安心吧,那家绝没脸往衙门里送闺女。”沈吟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显得额间饱满,睫毛浓密如一面折扇,遮掩着双眼里慑人的阴谋。不过须臾,他恢复常态,抬起头来,又是那个一笑可诱漫山花开的沈吟:“别跟你居大哥说,他昨晚伤心了一夜。”曾响对沈吟所说的那位定亲悍妻一直半信不信,只是他已经定亲了,难不成居同野命里注定孤独一生?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妻子是万万不能同享的,但他可以给居同野找一个,再不行还有神通广大的沈吟沈大人。于是曾响搓着手满满靠近,讪讪道:“大人认识的人那么多,也给居大哥介绍一个合适的呗,我瞧着他失魂落魄被勾了魂的模样也心疼,他可是我大哥。”沈吟放下书,略一蹙眉,琢磨着居同野的模样,问道:“当真失魂落魄被勾了魂?”曾响煞有介事,夸大其词道:“可不是!看得我难受的慌,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相思病也得有可思的,你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沈吟把书一卷,一时糊涂,满心琢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掌心。殊不知曾响小时也是个皮痒欠揍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他娘不舍得动手打,但因当时一心盼着曾响好好读书来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因而由着先生管教。某日先生终于打到曾响疯疯癫癫化作狂吠恶狗,见人就汪汪撕咬,曾氏哭天抢地懊悔不及以泪洗面。整整三日之后,曾氏终于洗脸净面重梳发髻,先是烧了家里的文房四宝各种典籍,又让人将教书先生四肢打断丢乱葬岗叫野狗分尸,至此再不敢在儿子面前提“读书”二字。不久之后曾响果然恢复如初。曾响发疯的确是装的,装到后来他倒是被四肢尽断的先生吓傻了,以至于现在见到沈吟自卷自打下意识悚然后退,一张脸半绿半紫,开了染坊。沈吟看着曾响的眼睛直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登时明白了,这种被先生打怕了得太常见,像被活生生玩坏的小倌。沈吟饶有兴趣的欣赏片刻,“呵”了一声,顺手把书丢在书桌上,一条腿蜷缩踏在椅上,另一只脚搭着一下一下摩擦地面。曾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吟还惦记着曾响的话,推了他一把:“快说,你居大哥相思着谁。”那不过是曾响一时快嘴无脑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被沈吟吓着了,折腾了一圈的也把初衷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如刚回魂,实话实说道:“没有吧。”沈吟满意地颔首,还不忘嘱咐:“记得别跟你居大哥说。”曾响彻底颓了,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自然是沈吟说什么是什么:“知道了。”·烧开水的水壶处处烫手,居同野拿衙门里唯一的抹布裹着把手,拎着水壶进来。沈吟忙不迭放下脚,端端正正地坐好,眼里露出温柔的光,歪着脑袋,整个人露着伶伶俐俐的劲头。曾响麻溜地端来三只盖碗放在书桌上,木质托盘还是居同野亲手所制。他见曾响一人捧三碗摔了两个杯盖后,寻了棵树锯了一段下来,打磨光滑又极吝啬的抹了层油。阁下盖碗,曾响飞速的捧了个填漆匣子,捏了点茶叶搁在两只茶碗里。居同野喝不惯干草叶子般的玩意,嫌苦涩怪味不如蜜糖水甜腻沁心,从不肯喝,不过他也舍不得买蜂蜜或糖和水调味增色,井水烧开冷凉足以解渴。沈吟要么不折腾,折腾起来宛如妖魔完全不是人,一本书在手便十分了不得,一会要这一会找那,待曾响端来昨日买的五香瓜子伺候,又被沈吟嫌弃昨天买的潮,下不去嘴,踹他去买新鲜出炉的。居同野给盖碗里添满了水,沈吟似是正口渴难耐,随手把书一丢,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却猛地放下盖碗,两腮鼓鼓囊囊,双眼鼓瞪,好似个哇啦哇啦蹲在莲叶上的小青蛙,茶水溅在桌上身上,拧眉皱鼻发出嗯嗯声极其难受。“烫着了!快吐出来!”居同野搁下水壶,心急火燎飞奔过去,就要掰开他捂着嘴的手,“怎么不知道吐,你还小吗?”沈吟忽的松开手,双眼眯着嘴角带笑,蹭上去,把嘴里的不烫不凉甘涩适中的茶水悉数渡过去,与他吃了个水皮杯,末了拢袖擦干净嘴角的茶水,笑问:“如何。”居同野默不作声咽下茶水,砸了砸嘴,喉咙嘴里尽是悠悠回甘,他二人互相也不知吞过对方多少口水,仔细品味尽是馥郁,分不清是茶香还是口水。居同野低眉顺眼,蓦地转身,也不答话,只想溜之大吉。沈吟眼疾手快双手并用扒着居同野,扯了扯他的裤腰带,怕招的太过惹得人当真不管不顾地逃了,便正色道:“去收拾细软,带两身衣服即可,跟本官出个远门。”居同野出过的最远的远门止于葭县,当即问道:“出远门?去哪里?”沈吟掰着他的脸,与他正脸相望,道:“去找我师兄,要银子要人给这里修条路,以后来往也便利点。”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沈吟还是有原则的,该做的事绝不含糊。调查至今,算是明白暇州贫困的根本,缺一条宽阔平敞的车行大路。暇州目前只靠一条羊肠小道,人行过畜勉强尚可,大车却望尘莫及,大多货物都是靠人力背负或是小车少量运输,耗时耗力好不费劲。居同野没想到沈吟还有这番心思,吓得跳起来,他跟过的那些知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缺钱和人,以致最后更是绝口不提,当即喜不自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