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还以为是崔朗征来了。他院里没仆人伺候,白日淫乱暧昧不清不明,说不得晚上就被莫名其妙的爬了床,沈吟自然也在提防,觉察到有人靠近时血液哗一下沸腾起来,看来今夜能见血腥寻点刺激,足够他安眠。沈吟这人只能动人屁股,不能被人动了屁股,他三贞九烈起来,能换十数个贞节牌坊,巍然耸立高高悬挂在周府街头。居同野摸到床边,月华被墙壁门窗完完全全抵挡在室外,贞洁烈女似的一星半点都不叫人瞧了去,他隐约知道人在床上,顺手摸了上去,举止就像每一个起夜怕惊扰他的时候,熟料脖子却被一个冰冰凉凉的尖锐东西抵住了。感觉再熟悉不过,居同野今日被抵了不止一次。他忽的感到莫名的喜悦,又转瞬间觉得忧心。沈吟这时才发现来人是谁,漆黑一片五指不可见,但是他就是他,熟谙的气息骗不了人,他收起匕首藏在枕头下,心有余悸,惊呼道:“你怎么回来了!”居同野坐在床边,支吾半晌才说清楚:“我……我担心……放不下,怕你出事……就是想来看看你。”沈吟朝里挪了挪,掀开被窝一角,示意快进来。居同野也不讲究,脱了鞋袜和外衣便钻进来。沈吟趴在他身上皱着鼻子嗅瞪大眼睛细看,似是检查他有没有趁机偷腥。居同野身上都是今日被反反复复刺激留下的汗渍,牢不可破地黏贴在身上,依稀间各种味道纠缠在一起,却是彼此肌肤血肉里最习惯触碰的。居同野努力抬起头,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人,覆盖的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嗫嚅道:“要不,以后就这样。我晚上偷偷跑过来,早上天不亮就走,小心点,没人看得见。”“你怎么进来的,府里那些守卫可不是吃素的。”沈吟话中带笑,似是对天方夜谭也能一笑置之。居同野沉吟半晌,感觉到他呼吸的吞吐,气流在脸颊脖颈翻滚,热得惊人,他本能地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然而沈吟只是这般,趴得四平八稳不动分毫。居同野终于答道:“有人拦……”浓郁夜色,沈吟趁机掩下眉开眼笑:“嗯?”居同野终于一鼓作气开口:“我跟他们说,我是小老爷房中的人,他们没说什么就放我进来了。”沈吟伸出手按着他的脑门将他抵在枕头上,眸里有闪光,光源柔软,滑得火急火燎半分等不得,勾勒他的鼻尖下巴轮廓。沈吟的舌尖像是他搁在枕下的匕首,嗦得居同野整只舌头被割下来似的疼。他吻得那么黏糊,居同野从来没有这种鱼水交融的感觉,好像要把两个人剥皮分筋拆骨,缝缝合合重塑一个新人。许久,沈吟双臂在他头边撑着,审视良久:“好。”“你得信我。”沈吟又道。他本就比居同野高,平日床上喜欢蜷缩成能被怀揣的一团睡,因而总是居同野揽着他。今夜沈吟疏手疏脚,四肢柳条似的缠着居同野,唇贴着他,轻轻勾勒他的整张脸,“你给我记住,路我要,你的人我也要。”·天未亮,只在东边有一线若隐若现的曙光。沈吟睡得迷糊,手脚还都缠着,居同野嘴上劝双手拽,在被窝里闷出一身薄汗,间或掀开的缝隙钻进无情凉气。“你要走,把我也带走。”沈吟闭着眼昏昏沉沉道,也不知是梦话还是胡话。傻话。居同野最终确定,好不容易摆脱纠缠,穿戴完毕,又看见沈吟掀开被子光溜溜坐在床边,浑身被夜间未散的冷气一激,体内腾腾热浪都是蒸发。唬得居同野赶紧拿被子给他裹成个茧,一床被怕他挣开放不下心,又层层叠叠裹了两床十来斤重的大棉被,搁在床上。临走前忽又想起什么,连忙跑到床边,把他的脑袋从茧里面拽出来。沈吟已经被闷得两腮彤彤,意识涣散,像个被人虐待的布娃娃。居同野一时晕晕乎乎,脑袋昏沉沉如坠梦里雾中,学着沈吟的技巧和吻法,一点一滴把整张脸吻了个遍,吻完之后,才发现一张俏脸好似被狗啃。沈吟想翻身翻不动,想挣扎却发现手脚都被紧紧束着,没多久便被箍醒了,犹如一泡尿憋了一天一夜。他暗骂居同野这个蠢货,分明是报复自己晚上不叫他睡觉,故而早上不叫自己睡好觉,这一码一码紧挨着滚雪球,越滚越大,迟早有一日大家晚上早上都别想睡好觉。朝左滚,沈吟滚掉地上,才滚掉一床被,也幸亏身上还有两床卷着垫在身下,浑身倒是没一处被摔疼。否则以沈吟的脾气,得干得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周巡抚一宿无眠,在轿子里瞌睡时头点如琢米,抬轿子的小厮也抬得对付敷衍,周巡抚已无力训诫,由着他们摇摇晃晃把自己抬回府里,在胡管家等仆从簇拥下迷迷糊糊回了房间,好歹没有走错地。呼呼呼----如大风刮地,铲起扎根不深的幼树直飞三千里地。呼呼呼----这是沈吟穿得一身白衣胜雪,脚踏羊皮短靴蹲在塌上,不用筷不要勺,捧着一碗咸粥呼呼噜噜地对嘴喝着,抬起头露出一双晶亮眼幽幽念念,好似怨鬼在大清早大白天勾魂索命。周巡抚看着师弟没了教养的可怜模样,好好的娇生惯养嫩娃儿长处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气概,不由得心生无尽怜悯,只想把人揽在怀里好好疼疼,脚才迈出一步,便觉得不对了,旋即指着他大怒道:“脚搁哪儿呢!”沈吟满脸不在乎地看着双脚,才不情不愿地端坐好,鞋跟在榻边磕了磕。周巡抚咽了一肚子火气,鼻孔里喷出的热几乎带火星,也不困了,任由小厮服侍他脱衣。周府上下严格,老老爷在世时认为美色误人,因而小厮比丫鬟多,年轻貌美的丫鬟还都搁在沈吟院里伺候。如果叫他知道最疼的小徒弟长着长着莫名就歪了,估计会被气得破棺而出。胡管家赶紧上前,亲手给小老爷脱鞋。两只鞋脱了,沈吟却淡然道:“冷。”胡管家拎着两双羊皮靴,可算明白的确是他把小老爷惹恼了,估摸着昨天找居同野谈了那一番话后,晚上小老爷也被吹了一宿呼哧呼哧的枕头风,于是今早风寒发作。第三十八章 阴谋诡计“别给他穿!惯的你!”换好居家常服,周巡抚怒道。沈吟也不介意,双腿盘着脚垫在屁股底下坐,捧着碗继续呼呼呼地喝,大碗把整张脸都挡住了。仔细一看那还不是个碗,是个用来分粥的白瓷小盆,拇指宽的边沿,不盛粥便有重量,盛了粥便沉甸甸的寻常手劲还端不动。周府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周巡抚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也不敢轻易吩咐传早,还得喝杯茶润一润。沈吟如此丢人现眼,叫周巡抚心头隆隆火起,顺手抄起杯盖丢过去。沈吟脖子一缩躲过去,小盆在案上重重一磕:“师兄!”举止粗鲁,然而人还是赛天仙的美人,绣口一开,仅仅二字,却将阖室吐得如人间净土,好不安生。周巡抚一肚子心潮澎湃霎时烟消云散,摆摆手继续低头喝茶,茶汁也比第一口甘甜许多,沁人心脾顺心润肺。两师兄弟胜似亲兄弟,如此便化干戈为玉帛。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沈吟要来靴子,自己穿好。喝了半盆咸粥,肚子滚圆,还是坐在桌边往嘴里塞了点干的,食不知味如吃猪食。他比周巡抚能吃,周巡抚吃糠咽菜也吃出了一身肥硕肉。不多时一顿饭毕,胡管家和小厮退下,两兄弟又开始横眉怒目地瞪眼。瞪眼珠子这件事沈吟从小到大都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周巡抚在这事上有能出书的心得体会,却半个字不泄露给沈吟。窗外天大亮,澄天水洗,照耀千里赤地。沈吟败下阵来,便主动开口:“我把人带来了,你怎么避而不见。”“我当初的原话怎么说的,要见也可以,你不娶妻不生子,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当传宗接代。我都妥协成这样了,只要求你找个有孔孟之风的,也配得起你那么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巡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想再喝杯茶,又想起都被屏退出去。沈吟打不得骂不得,周巡抚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番妥协,只求他找个能门当户对的,结果领回来的是个识字不足一百个的粗鲁小捕头。周巡抚纳闷不已,他如花似玉的师弟,怎么瞧上了这种人。沈吟只是淡淡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没有孔孟之风,孔孟之风的也没他那样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巡抚和他的妻子的感情是年年久久相处而来的,自然不懂沈吟这一番眼缘之说从何而来,万般无奈之下,叹气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沈吟反驳:“你养我?”周巡抚一拍桌子:“你养我行了吧!”沈吟无官爵加身时,放开手脚大着胆子施展一身移山填海的本领,两人一明一暗联袂配合,着实干了不少大事。“这不逢年过节的,又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想到回来了。”周巡抚顺了几口气,才问。沈吟慢慢扭着手指头:“要钱要人,给暇州修条路。那地太穷了,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走得了人通不了车,不便互通有无。”“为民造福,给。”周巡抚故意拖了个长长的音,“崔朗征那事呢,又是怎么回事。”周府发生了何事,定然会先通知周巡抚。胡管家对沈吟说过的话,自然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周巡抚,甚至包括那些不便对沈吟说的。周巡抚毕竟长沈吟许多,早在官场摸爬滚打修炼成了狡黠老狐狸。周巡抚原本以为沈吟是因为貌美被贬而自甘堕落,染上南风,没想到在京城便与人有了种种龌龊,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师弟是大胆妄为,然而那事总不能自学成才,得有人教他,莫不是就是那个当时是京城有名纨绔的崔朗征?这些年来,周巡抚始终不辞辛苦,要为师弟的毛病找出罪魁祸首。沈吟低垂着头,眸子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睫毛如扇子面,遮掩得严实,这是心虚和嘴硬的表现,他既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承认。周巡抚明白了。沈吟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师兄,这事一个来不了,我骨子里就是喜欢男人,否则怎么这么些年来怎么还津津有味,就是喜欢人家屁股。”如此直言不讳淫邪至极,周巡抚差点扇他大嘴巴。沈吟见把师兄惹恼了,便泼盆水叫他冷静冷静:“崔朗征拿同野威胁我,要我跟他回京。”好歹是因为貌美被贬,当年那一贬,叫他名震天下。而今他毁誉参半,周巡抚在西安落地生根已久,回到京师那狼虎肆虐之地从头再来,自然力不从心,沈吟就算罪大恶极也是他心疼的小师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便义正言辞道:“不成。”沈吟“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把同野送走了。”周巡抚思忖道:“他是从三品,皇帝面前红人,他爹又是浙江巡抚,浙江物阜民丰比我这里还好。”沈吟眸里的光深沉,凝着神也不知注视着哪一处:“他既然微服来找你,不是光明正大,就有机可钻。”瞧得周巡抚也镇如泰山:“你准备怎么做。”沈吟忽的站起来,掸了掸长袍,迎光而站长身而立,如浴光仙子,骄横地一笑:“靠这个身子,我那么漂亮,他喜欢着呢。”周巡抚顿时被气得头疼欲裂,手在桌上一阵乱摸,想摸点什么东西砸人发泄,然而桌上什么都没有。他捂着头,忽的有人按在他太阳穴上轻抚慢柔,是胡管家,沈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小老爷人呢?”周巡抚好受许多。周巡抚的毛病是在京城时便落下的,而后愈来愈重,看过无数名医也治不好,只说是心病。他心里就一个心病。胡管家替他揉了多年,久病成医,手法娴熟精妙绝伦,回答道:“刚才小老爷出来叫我,我担心老爷便没细问,不过瞧着方向大抵是回院里了。老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小老爷一出门就会有人跟着。”·沈吟浑身柔弱无骨水做似的,趴在塌上看书,慵慵懒懒,身如披金。还收到一份信。崔朗征派人送来,信封上便是他的字迹,沈吟一目十行,字里行间无非是邀他出来见面。他也不细看,翻找出火折子烧成灰烬,拿鞋底狠狠捻着灰烬,好似脚底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面捻,一面暗骂,若不是这个人,他能何居同野不得相见?沈吟当然不能叫崔朗征那么轻易得手,得延一延。换做居同野恐怕挨不了一时片刻,然而人非人,崔朗征哪怕抓心挠肺也等得来。这道理就跟沈吟一样,换做是自己,哪怕抓挠得十指指甲尽皆剥落满手鲜血淋漓,也得自忍自受。翌日,崔朗征才见到日思夜想的沈吟,沈吟面露憔悴苍白,似乎比他还不好过。崔朗征忍不住先入为主,忙把人扯进屋内,一面关门一面问道:“怎么回事?”沈吟连眉眼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如出入自己家那般毫不介意,直接往床上一坐:“我不会回京城,你有头有脸,我没有脸。”时至今日,物是人非,离开的人成为传奇与笑话。京师纸醉金迷,曾经的过往依旧如暗涌缓缓流淌,多少人想亲眼目睹因貌美而被贬的沈吟。崔朗征坐过来,宠溺摸着他的脸颊。常年握刀的手掌心粗粝,男人手里心中极尽温柔姿态,宛如触水而不留涟漪。“那就不去,我回去主动要求调离。”沈吟没想到崔朗征会不假思索地妥协,他也毫不怀疑真假,既然说出口此情此景不当真,就太为难这出戏里的戏子,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唱念做打,是叫人喝彩而不是砸场子的。崔朗征的父亲用不了多久就会回京,他家所有势力都在京师,手段也只有在那才施展开,一旦调离对他而言便是自毁前程。他看见沈吟的恍惚,自己的眼神更专注凝重,“不过至少也要再过一年半载,太过突然会被怀疑。”沈吟斜着脸瞧他,神色倨傲,像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崔朗征微微一笑,扯着他的腰带把人束缚在怀里,垂眼,却毫不掩饰满眼热情,像是要用满腔热血焐化这块玄冰,甚至将好好的身体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只为了能把他往身里的窟窿里填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要金钱地位有何用,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咱两去江湖闯也够了,也能做夫妻。隔几年便换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我,也不会叫人嚼舌头。”崔朗征说的那么真挚动听,好像那些不是独自空想,而是曾经有过的美好岁月因未喝孟婆汤而再世铭记,“后来又想,没有这金钱地位,也不能叫你跟我,总不能叫你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