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27章(1 / 1)

沈吟一哂:“怎么说的我跟金玉似的。”“你不就是?”那表情,让崔朗征恨不得就此把人压下来,可惜他不能如猫逗鼠,这人一直高高在上享受他的瞩目,而今地位悬殊他也得捧着,“我若不是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还肯跟我?”沈吟一贯只对最好的感兴趣,因而崔朗征不相信他对那个叫居同野的人会动情,只想着是空床寂寞,找个人玩玩打发无聊。“怎么又说的我像贪财贪色贪权了!”沈吟嗔道,却没有任何怨怪的意思。富甲一方位高权重,正是两人年轻时的梦想,如今一人可谓完美实现,一人堪堪跌落低谷滚得浑身泥沼。崔朗征知道沈吟的德行,不置可否,他拽着腰带想解开又不敢解,怕这一解,赤裸相侍,平白莫名又只剩下肉体欢愉,而非真心坦然相见。至少他不急,沈吟一无所有又想一夜暴富,他道:“我不就是财色权么?”果不其然,沈吟受不了挑拨,直挺身子,袖长五指顺着他后腰往下按。崔朗征不做拒绝举动,只是道:“不给,这次我们得换换,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沈吟面色如常,白净面皮无光而透露,收回手拍了拍崔朗征的脸:“我信你一次,你不要让我失望。”没意思,沈吟关上房门离开。第三十九章 棒打鸳鸯翌日一早,西安全城戒严的消息如蝗虫过境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人心无不惶惶,百姓得过且过,苦了来往货商和小贩,然而军令如山任谁都不敢违背。进出都要经过三次翻查,挑新鲜菜卖的小贩还好些,毕竟菜里藏不了东西也藏不了人,最苦的是商队,一只商队反反复复卸货检查,不多时城门口便排了老长的队。客栈里,两个侍卫慌了,崔朗征斥道:“慌什么!”他最是镇静,左右事不关己,他闭门静思,陷入潮水般的回忆里不愿脱身。外面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也与他相关,闹成这样必定经过周巡抚示意,沈吟恐怕也在替他师兄烦心,如过他来找自己相助,他定然全力以赴,就怕他碍于面子不来。不知今日还能不能见到他,崔朗征忧心忡忡之际觉得自己相思成疾,恍惚中梦回多年前阳春三月,车水马龙繁花似锦,霏霏柳絮若雪洒漫,他于柳下盈盈含羞一笑,至此挖走了他的心。·居同野在西安城内溜达,两耳不闻窗外事,听不进旁边的嘈杂喧嚣。“居捕头。”一个寻常装扮的中年人连忙跑过来,然而居同野恍若未闻,发起呆来谁都看不见。中年人慌了,又追上去,“居捕头!”居同野像块木头,没有三魂七魄。中年人只是酒店掌柜,碍于周巡抚命令不得懈怠,又不敢找仆从,万般无奈,只能自己亲自来找人,谁知大人的命令果然是大人的命令,一出口要他对付这么个充耳不闻的人物。中年人急了,上前一把扯住居同野的胳膊。居同野走得专心致志,坚持一步只踏一块石砖,绝不多踏也不少半寸。居同野毕竟是个年轻力盛,中年人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也不知是他扯到居同野被带了踉跄,还是他正好左脚拌右脚,总而言之接下来他当街摔了个狗吃屎。一并文人扇自怀中摔出来,扇坠是颗晶莹剔透的玉兔,虽是死物模样也娇嫩可爱。中年人摔得五脏奇疼,仿佛肋骨根根皆断,一时没留神折扇。居同野走得好好的,无缘无故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胳膊肘也疼,飞来横祸怨不了天怪不得地,直叹倒霉,眼角余光瞥见那只粉白玉兔,皮光水滑刹那便叫他想起沈吟,当下萌生据为己有的可怕心思。然而毕竟是心思想法,居同野不会当真据为己有。一穿青纱褶的男子路过,看似也是富裕人家,谁知竟见钱眼开,眼睛盯着玉兔便移不开,见主人还在地上唉声叹气,四下张望就要趁机捞一笔。居同野见他獐头鼠目做派诡异,心下起疑,眼神汹汹怒瞪过去。男子陡然对上,唬了一跳,被吓得心虚,旋即加快脚步跑了。居同野抄起折扇,又扶起中年人,少不得提点这粗心人一二:“大伯走路看着点路,自己东西多加留意,当心摔出个好歹还丢失钱财!”中年人接过折扇,看看居同野又看看自己浑身狼狈,竟无言以对,可惜是周巡抚要见的贵客,中年人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骂了一百遍,嘴上依旧客气道:“居捕头?”“你知道我是谁?”居同野疑惑道,他最是天真,人畜无害又以己度人,认为全天下都是无害的。换做沈吟遇到这事,恐怕早就一巴掌呼过去大骂:“老子的姓名也是你能叫的?”这叫先下手为强,人未至意先至,先唬得人屁滚尿流再说。中年人又道:“我不知道居捕头是谁,有人想见居捕头,托我来请。”居同野也不傻:“谁?”中年人四下看了一眼,确保没人偷听,这才小声道:“周巡抚。”沈吟师兄!当下居同野只以为是沈吟来找他,欢喜道:“如此劳烦老伯带路了。”这个时辰非早非午,酒楼刚才开门,冷冷清清。包厢门窗大敞通风,唯有一间门户紧闭,门口守着几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周巡抚百忙之中还是抽空见了居同野一面,周巡抚见过千百张面孔,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看人的本事比沈吟有过之而无不及,平心而论,哪怕知道这人和师弟有龌龊关系,周巡抚也难以讨厌他。这人憨厚老实,模样也好,有一双水光粼粼的憨厚眸子,好好培养定然是个不凡人才。周巡抚的女儿尚小,待女儿长大倒是愿意把嫁给他,至于小师弟,还是算了。包厢里只有周巡抚在喝茶,没想到沈吟不在,居同野顿时慌张,扭扭捏捏想走不敢走。“坐。”周巡抚没有官架,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他看起来很是憔悴,皱纹织成蛛网,官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周巡抚,平日里老态龙钟,苍老之态尽显无疑。居同野哪里敢坐,面前之人是高官,却也像个普通老人,忙恭恭敬敬道:“不敢。”粗狂收敛得当,倒是有礼,周巡抚微一颔首,心平气和地喝了口茶,才道:“我话不多说,而今是以父亲的身份与你对话。沈吟是我看着长大的,比疼亲生儿子都疼他。”居同野已经明白是为了什么事,一老一少,一进一退,门窗紧闭犹如牢不可破的壳,他忽的觉得凄切而苍白无力。“你们小年轻的这些风花雪月我老人家其实很是羡慕,只是毕竟还年轻,你未来的路还很远,等你再长大一点,回首往事,有这么一段经历也是不错的。”周巡抚徐徐说道,如寻常和家中人对话,“沈吟有才有能,去暇州只是个意外,他终有一天会远超于我,展翅高飞。”这些话居同野都是明白的,他深知沈吟一定会走,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而他只会在尘埃里摸爬滚打。他们最终会走向分开,因而每一次欢愉,他都当做最后一次珍惜。沈吟坐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贴近,多看几眼,瞎了也值当。但是他走,居同野一定不会拦,还会亲自送他走。只是似乎人人都觉得他们会相互纠缠,不停的纠缠,如菟丝子纠缠松柏。“居捕快?”居同野又出神了,带着满脸认命,答应道:“我明白。”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周巡抚想这孩子确实很乖,如果不是沈吟,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培养:“都指挥使司有个官位适合他,这次他回来,就是不准备走的。暇州修路是造福的好事,钱和人我已经批下,新知县是个能干的,很快就会上任。”居同野面上依旧不见异常,心里并非无波无澜,只是深知这些都是真的,身与心都心甘情愿接受故而止水认命。周巡抚指了指桌:“这里有百两银子,算是我代他向居捕快赔罪。另外这里有块我周府的令牌,西安全城戒严,这块令牌能让你立即平安出去。你可能觉得有些急,不是不叫你们见最后一面,只是怕你们会不舍得,不如快刀斩乱麻。”百两银子?居同野这才抬头,桌上的白花花的如满桌银屑,一时贪念,银光斑驳入了清澈的眼底,搅起沉淀在河底的淤泥,满眼浑浊。·戒严持续,流言蜚语哪怕不想听,也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各个说得信誓旦旦,保证来源可靠,但细细分析下来,字字都靠不住脚。既没有人被抓,也没有东西被搜出来,好像兵临城下敌军击鼓隆隆却迟迟不出兵,雷声大雨点小。崔朗征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总觉得同沈吟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到现在还没出现,岂不是正是因为此事?倒像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貌似乌云压顶人心惶惶,却人人得以安之,将一张渔网补得网孔大而间隔松散,外强中干的气势,让目的认为是漏网之鱼。这一日来,崔朗征默然思考,直至官兵包围了客栈。崔朗征此行算是微服私访,暗中来找周巡抚,他毕竟是京官,不便声张。西安古都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一行三人打着富家少爷游山玩水的旗号,到无人怀疑。竟有那么巧的事?还是说只是个意外。崔朗征倚在窗边下望,明明事不关己,心中偏偏生疑窦。客栈内所有人都被请出来,除了崔朗征。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崔朗征安然若素,环顾客房内,须臾从褥下找出一封书信,信上字体龙飞凤舞,不是中原可见的文字,崔朗征自然认识,那是瓦刺文字,王印殷红如血,像是他的心头之血。一封信可证通敌卖国,难怪西安全城戒严。崔朗征毫不怀疑信件真假,必定是真的。这是沈吟一贯不留余地的手段,筋骨寸断,骨肉不存。每一步都是沈吟亲自为他设下的陷阱,他剖心而待,没想到他却要他家破人亡。沈吟以自己做饵,栽赃陷害,使雷霆手段造全城戒严虚假之势,掩人耳目。崔朗征想他居然那么傻,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能等到星轨再度交逢,无可救药地认为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我要见沈吟。”崔朗征只说了这一句话。通敌卖国九死一生,哪怕是皇亲国戚沾上这种事也难以逃命。即将沦为阶下囚,崔朗征不改言色,眼眶深邃冰冷不带感情,却莫名的慑人食魂,细看下还有几分优雅,像是摒弃人世间情爱。两个侍卫虽有身却不敢反抗,缴械投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人头落地命丧他乡,以为是场误会,盼崔大人出手相助。周巡抚在前,面色平静,倒是带着一脸认命之色,冷冰冰地看着:“沈吟区区七品小官,如何入得了崔大人的眼。”第四十章 双宿双飞这招先斩后奏,于沈吟而言也是倾家荡产的豪赌。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敢陷害人家通敌卖国,那是能判株连九族的死罪,而且上头对此等事一贯宁可错杀而不放过。沈吟也是提前偷了瓦刺细作的罪证,先下手为强嫁祸,方才安之若素不以为然向周巡抚诉清来龙去脉。“崔朗征是太后内家侄,当年我被贬,便是他与我之事被他姐姐发现。正逢大选之年,崔家怕名声有损,太后寻了那莫须有的由头贬我。”是是非非,事隔多年,周巡抚终于恍然醒悟,也难怪这一心要强的小师弟不肯说,如今一出手又不留余地。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然而这招太过恶毒,周巡抚讲究圆滑手段不似沈吟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难以接受。待将小师弟骂了一顿又抽了一顿藤鞭,贼船扬帆入汪洋大海,覆水难收,周巡抚只得答应做这等不耻勾当。沈吟呆在屋内没有出门,到没有多少心急如焚,只是坐不下去静不下心,平白无故双手空闲,就是要找些事做。练字静不下心,亮白宣纸上笔墨游走,写得却是四不像。胡管家虽不管老爷小老爷做了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他也只是来传个话,有关“成”与“不成”的简简单单三字,道出两种背道而驰的结果。地上扔了许多宣纸球,乍一看,如满地皑皑白雪。沈吟就在这一地白雪中席地而坐,赤手捧着本破败泛黄残本,衣冠楚楚,白衣无尘。就是这么个白玉无瑕的人,刚刚毁了一个男人的前程似锦。胡管家悄悄进屋,附在他耳边道:“成了。”也许只是锅内的粥熬成,是缸中的酱菜腌好,是枝上葡萄丰硕,是树上香梨圆润。沈吟不作声色,将手中残本递给胡管家,这些残破纸张风吹即散,却价值万金。沈吟坐回榻上,双手搭上膝盖,他在自己人面前不惯做正经姿态,而今稍有正经偏显得不正经,吩咐:“泡茶。”再大的喜事,无人分享都如虚妄。沈吟想他晚上就来了,把开心都留在那时候一并发作,共同喜乐,如享彼此。夜深秋寒骤冷,天地间似乎降了寒霜。是夜,居同野没有来。·沈吟在床边坐着,他只着一身丝绸里衣,细看下光洁丝绸甚至比不过他肌肤赛雪胜锦,人是如此好看,叫一切黯然失色,只可惜无人相看,双手双脚都冻没了知觉。蜡烛早已燃尽,烛台上堆积的蜡液凝固成诡谲形状,张牙舞爪,也像索命冤魂。居同野不会不来。既然他的计划成功,必然不是崔朗征。动手的只剩下自己人。沈吟穿上靴子,一面穿外袍一面朝外走,诸多手段对沈吟都是无用功。院外守夜的小厮换了个人,广威将军怀抱马刀靠着墙壁打瞌睡。沈吟脚步如猫,没惊动他,不客气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广威将军忙跳起来,威猛身姿带初醒的迷离,揉着眼:“小老爷。”“怎么换你看门了。”沈吟懒懒地问。“大家都在忙,就我闲得慌。”广威将军随口道。沈吟冷笑,生人才好下手,熟人仗着几分微茫感情,反倒是无从下手。“我师兄呢?回来了?”周巡抚没有回来,沈吟去他房间里守株待兔,最急不可耐是他,最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百草枯竭也是他。广威将军不知这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为何生了龃龉,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沈吟如停不下的辘轳,呼呼噜噜照旧旋转,万般劝解都是自唱自演,广威将军认命,抱怨了几句,自己跑去屋外坐着看夜空如大海。待周巡抚回屋,广威将军已经熟睡打得鼾声如雷,一起一伏,好不动听。胡管家很是贴心,叫醒了将军,送派人送他回去歇息,劝道:“还是先休息把,老爷和小老爷恐怕要彻夜详谈了。”两个人都是不会硬碰的主,否则敌人未灭,阵营自行瓦解功亏一篑。因而周巡抚料定沈吟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居同野而同他翻脸。沈吟确实不会,他愤懑无比,如百年洪水汤汤咆哮汹涌,一路无情杀生无数,却不得不在周巡抚面前敛步。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