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将阿清紧紧禁锢在怀里,将他勒的生疼。仿佛只要一松懈,他就会飘走似的。这样的顾衍,让阿清无端心疼,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儿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一样,涨涨的,无处发泄,最后只得随着泪水,从眼眶喷薄而出。“少将军,阿清在呢。”“不要叫我少将军,叫我阿衍哥哥,可好?”顾衍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乞求。阿清听着他的心跳声,微微弯了弯嘴角,脆生生的喊了一句:“阿衍哥哥!”这四个字于他而言,似乎是深藏记忆深处的某段曾经,被他刻意封存。而今再次提及,便像是将他隐藏极深的心思,□□裸的坦露在这人面前。阿清一直以为自己对于顾衍特殊的感情,源于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他对他的喜欢,源于梦境中那个红色团子。并不是他自己。但当他口中吐出‘阿衍哥哥’四个字时,他忽然明白了。不是红色团子主导着他的感情,也不是他在主导着红色团子。而是,红色团子就是他,他就是红色团子!虽然对于失去的记忆,他至今没有记起,但他的梦里有阿衍哥哥。那个温暖阳光的白衣少年。那个总是小心翼翼讨好红色团子,生怕他不喜欢自己的温润少年啊。“都过去了,别难过了,好么?”阿清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他绞尽脑汁的想着红色团子以前是怎么做的。“阿衍哥哥,阿清给你唱歌儿吧。”他记得在梦里,红色团子夜里睡觉时,总是要阿贵给他唱歌才行。少年阿衍为此郁闷了好久,看阿贵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后来的某一天夜里,少年阿衍突然将阿贵关在门外,自己则进屋将红色团子堵在了床上。他腼腆的笑笑:“阿清啊,以后阿衍哥哥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红色团子一脸惊悚,不,他不想他不要,他只要阿贵!阿衍哥哥唱歌跑调的啊啊啊!不管红色团子愿不愿意,少年阿衍强行将他按在床上,自顾的哼起了小调儿。一会儿山南一会儿海北,调儿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第二天,红色团子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现在阿贵面前时,叫自小陪着他长大的阿贵心疼的直抽抽。这还不算完,因为少年阿衍连续几日的洗脑,红色团子成功的接收了少年阿衍跑调儿的曲子。阿贵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没能给扳正过来。于是,镇北将军府的上空,经常盘旋着不知名的奇声怪调,搅的整个将军府的人日夜不得安眠,华丽丽的瘦了一大圈。偏镇北将军觉得自家儿子那是唱的极好,又将此曲添了几句铿锵有力的调调,叫顾家军去学了当军歌唱,一时间,被奉为顾家神曲!简直要了老命了!“阿清,你唱的可真好听。”阿清此时也算旁观者清,也终于认识到了,当年一红一白的杀伤力有多大。而此时顾衍居然说他唱的好听。是以,他严重怀疑顾衍在音律方面,很奇葩。但是……“阿衍哥哥,为何你弹琴弹的那么好听?”顾衍并不觉得阿清这个问题很跳跃,而是笑着答道:“我只会这一首曲子。阿清说好听,我才学了来。”阿清闻言,大大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红色团子没有完全被带偏,至少,还知道什么好听什么不好听。顾衍抱了他很久很久,久到阿清的身子已经酸的麻木了。“阿衍哥哥,你松一松,阿清受不住了。”这话让正要敲门进来的老管家顾平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少将军何时变的这般孟浪急色了,这可是大白天啊!阿清可不是顾衍,就他如今这小身板儿,破破烂烂的,这么会儿功夫,就酸疼的不行。顾衍刚才情绪失控之下,没有把握轻重,此时瞧阿清疼的龇牙咧嘴,一股懊恼之意登时涌上心头。他小心的替阿清舒筋活络。“是我不好,太用力,弄疼你了。”“那你下次可要注意些。哎呦哎呦,好疼呀,你再轻点儿。”“……”顾平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已经完全石化在原地。“爹,你瞅啥呢,公孙先生都等了好久了,咋还不叫少将军出来!”顾亭大嗓门一嚷嚷,屋里两人顿时停下了动作。“平叔,何事?进来说吧。”顾平瞧顾亭虎超超的要进去,赶忙横了他一眼,让他一边儿呆着去。自个轻手轻脚的开了门,低着头往里走。“少将军,您之前派人去寻的神医公孙简,刚到咱们府上。”顾平余光略一瞥,瞥见阿清依偎在顾衍怀里,面若红霞,眼若桃花,可真是醉死人了!少将军又年轻气盛,怪不得总是把持不住呢。“……平叔?”“啊?怎,怎么了少将军?”“平叔,你身子不舒服?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哦,没没事儿,没事儿,少将军还有何吩咐?”“本将军派去寻人的人,还没有回来,公孙简,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老奴也不知,不过,看此人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应该不是冒牌儿的。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少将军寻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顾管家,你当神医是大白菜啊,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公孙简在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脾气更是古怪,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求他治病呢。可他若没心情,就是人在他面前死了,也坚决不会出手相救。这样的人,怎么会没事儿闲的自己往别人家跑呢。”阿清笑道。“总之,人来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别想轻易离开。”顾衍理了理衣衫,对阿清道:“我去见见他,你若累了,就回房去休息。”“嗯,你去吧,我等你回来。”顾衍拍了拍阿清的头:“乖!我很快就回来。”顾平瞧二人好似个即将分别的小夫妻似的,依依不舍,你侬我侬……但,少将军,您要见的人,就在几步开外的正厅……而已。不用这样吧!顾衍走后,阿清无所事事,他眸光一瞥,瞥见了被顾衍扔在一边儿的信。他犹豫片刻,方才执起信来瞧。“杨吏……”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是一个席卷着千军万马,裹挟着滚滚沙尘,沾满了无数鲜血,侵吞了无数凄厉嘶吼的一段……让他只稍稍一想,便头痛不止的往事。它像一头困兽,找不到出口,只能用力嘶吼。阿清死死的扣着脑袋,拼尽全力的想要冲出牢笼……“阿清,你怎么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快快收摄心神!”无尘握着阿清的手,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遍全身。过了好一会儿,阿清才缓缓睁开眼,他揉了揉眉心:“我刚才是怎么了?”“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你,你又做噩梦了。”阿清发了会儿呆,那股难受的感觉退散了不少,只是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你怎么在这儿?”他试图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哦,你忘啦,少将军准许我在府上收破烂啦,刚才包子哥哥给我拾掇了一小车旧物,我正要拉回草堂去呢,这不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嘛。”“那你还回来不?”无尘挠了挠小光头,笑眯眯道:“当然回来啦,我想和你住在一处嘛。顾管家说,旧物也不是每日都有,他叫我没事儿的时候在芙蓉院做活计,还给我发工钱呐!”“那就好,十字巷那边儿乱的很,你总是一个人住那儿,我也不放心。”无尘不好意思的笑笑:“阿清你对我可真好。”阿清弹了弹他的小光头:“傻!”无尘也走了,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阿清将那封信小心放好,转身出了书房。顾衍早就吩咐过,不限制阿清的行动,是以,芙蓉院的小厮们,也不管阿清去哪里。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衍清苑。在衍清苑院门前驻足许久,他的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纠结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院门。这里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花厅,两旁空地栽种了许多杏树。花厅前面的门廊下,摆着一副棋盘,上头是一副残棋。棋子光滑温润,看起来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对弈。棋盘上的棋路,不似寻常围棋那般中规中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伐,每一步,都充满着杀机。阿清思索片刻,落下一颗黑子,白子便再无力挣脱。他畅快的笑了笑,起身绕过花厅,又是一段甬路,左右两侧偏房,正房是一处二层小楼,阿清不用抬头,便知上头匾额刻着‘清阁’两个字。这座院子,这处小楼,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发出古老而又沉重的声响。入目所见,便是满室灯火。他一盏一盏数过去,整整一千八百四十盏,五年又十五天。在灯火的尽头,是一张供桌,上面是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都是他爱吃的。供盘后面,立着一座牌位。梁威武将军薛清之墓。他注视着‘薛清’二字,心绪翻涌。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个字,也是第一次正视他和薛清之间的关系。他,是梦里的红色团子,红色团子是后来的薛清。他,是薛清!供桌旁的架子上,挂着一幅盔甲,那盔甲残破不堪,早已干涸凝固变了颜色的血迹,渗透进盔甲的每一处,那上头每一个被利箭穿过的孔洞,都在昭示着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红色团子,在刀枪剑雨中奋力搏杀,在最后一丝希冀被无情掐灭时的绝望和孤勇。他眼中燃起了一团火簇,灼烧着他,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熊熊烈火的炙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举着火把,靠近他,那火焰炙烤着他引以为傲的俊美脸庞,滋滋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圣上,迷惑了夫君,迷惑了阿衍,迷惑了所有人!我要毁了它!毁了它!”“不要……”☆、第 25 章“……所以,公孙先生突然造访,是为何事?”“实不相瞒,我是领了赏金阁的任务而来。”坐在顾衍对面的男子,一身青衫,手握羽扇,笑起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人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此人大名在江湖中已盛传近二十年,以此推断,公孙简至少也年过四十了。“赏金阁的任务?”顾衍挑了挑眉,道:“公孙先生如此盛名,出手便是千金,竟也稀罕赏金阁的任务?”“呵呵,谁也不会嫌金子多不是。”顾衍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信?公孙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着点头:爱信不信。顾衍垂眸饮了口茶水:“公孙先生,原本就是赏金阁的人吧。”“哦呦!顾少将军果然智慧超群,这都被你猜到了!”公孙简十分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一通吹捧。“说说看,你又是领了什么任务来的?本将军还不知,我这将军府,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公孙先生出手的。”公孙简摇了摇羽扇,狐狸眼一眯,笑道:“我此来,是为保护一个人的。”“谁?”“少将军的房里人。有人出十万金专门雇佣我来保护他,期限,三个月。”顾衍眸光微闪,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臂搭在圈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十万金,好大的手笔。到底是谁开出的任务,竟能请的动公孙简。还有,那人又是否知道,阿思就是薛清。“少将军不用怀疑,赏金阁的任务,可不是谁都敢伪造的。我既开门见山的告诉少将军,也是不想与少将军生了嫌隙,这样我们彼此都不好做。”“你不会武功,如何保护他?”公孙简嘬了嘬嘴儿:“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武功才能杀人。既然有人出高价雇用我,那自然就有他的用意。总之受惠的是少将军,还有少将军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个人,少将军平白捡了便宜,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贪小便宜吃大亏啊,公孙先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背后的人,本将军自会调查。那么,公孙先生,从此刻起,就请履行你的职责和义务吧。”“少将军果然有胆识。”“少将军,不好了不好了,衍清苑失火了!”顾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抖个不停。“无妨,把火灭了就是。”阿清已经回到他身边了,衍清苑那个祠堂,他早晚都要撤掉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不是啊少将军,有人看到阿思去了衍清苑……”顾平话还没说完,早已不见了顾衍的身影。“少将军,火势太大,您不要过来!”顾亭指挥着一众小厮灭火。顾衍哪里能听见他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阿清。若阿清出事,他要整个将军府给他陪葬!嘉仪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动作优雅的喝着燕窝粥。“衍清苑那边有动静了吧。”“听这动静是成了。少将军有多在意那院子,咱们是知道的。上次不过是烧个院墙,就将整个芙蓉院的小厮给重罚了。这回那个阿思作死去了那院子,还‘不小心’把院子给烧了,这样一来,就算他命大活下来了,少将军也绝不会放过他了!”宋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