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河阳仿佛一夜间性情大变了。要说她本就是泼辣不讲理的性子,可成婚后,她整个人都变的阴郁了,还透着一股子狠辣,叫人看了都瑟瑟发抖呢。”李穆假模假式的抱了抱肩膀。“这事儿,我居然不知道!”季斐咋呼道。“哎,那时候季康大哥被贬,你们季府愁云惨淡,我上门去寻你,都被赶出来了!”季斐面色一红:“原来是那时候啊。”“诶诶诶,看,出来了出来了。”当朝驸马在醉心楼猝死,事儿可大了。醉心楼里里外外被官兵围了好几层。虽说李穆是皇子吧,可这种时候,他也不好上前去看。只跟季斐挤在人群里瞧热闹。“驸马爷昨夜里就来了,刚到里头,就与老鸨子要了两个姑娘,听说后来不够,又要了两个。”“驸马爷瞧着瘦不拉几的,没想到这么威风啊。”“嗨,再威风有什么用,河阳公主性子尖酸刻薄,驸马爷这些年必是没少受委屈。我看啊,这是憋坏了,才……”这些人说话虽不中听,可也确是实情。陈恭尚公主,便不可纳妾,更别说流连风月场所了。河阳公主虽不喜陈恭,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驸马,又岂能让他在外面胡来。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好色之徒,那种事儿得不到纾解,可是要命的。“啧啧,有时候想想,真不知父皇将这二人凑在一起,到底是惩罚河阳,还是整治陈恭。”此案涉及皇室权贵,大理寺的人走个过场,便将此案移交到刑部了。后续的事儿,上头盯的紧,李穆也打听不到什么。只道第二日,郑国公突然去跪了宫门,大呼其子乃冤死,请圣上明察。由此,也引发了朝臣热议。“郑国公还真敢啊。刑部都确定了陈恭是服用大量助兴药物,在行房之时兴奋过度而猝死。当朝驸马死在花楼里,本就丢尽了皇室脸面,他郑国公居然还敢跪宫门。”李穆撇了撇嘴。“说不定,果真有冤情呢。郑国公也一大把年纪了,陈恭出了这事儿,圣上不降罪已是幸事。这种时候,他怕是巴不得躲在家里不出门呢,又岂会自己往刀刃上撞。郑国公又不傻。”季斐说道。李穆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能有什么冤情呢?难不成这助兴药,还是别人强行喂给他的不成?若不然的话,陈恭这么多年都夹着尾巴做人,怎么突然就敢大张旗鼓的去醉心楼呢?”季斐挠挠头,他本就不爱琢磨这些事儿:“哎呀,好了好了,这案子有刑部的人查呢,与咱们何干,殿下快来陪我过几招。”……与此同时,顾衍和阿清已经到了小山谷了。见到谷中景象,阿清登时傻了眼。但见潺潺小溪边上立着一座竹屋。屋外是开出的一块菜地,还没有种东西。旁边还有葡萄架,藤蔓绕着竹竿绵延生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凉亭。葡萄架下摆放竹制桌椅,桌面上放置茶壶茶杯,微微落了些灰尘,许是有些日子没人来了。角落里还有个小窝棚,不知养了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和薛清当初与顾衍畅想的一模一样。“阿衍哥哥,这都是你布置的?”顾衍带着阿清在这里转了一圈,他柔声说道:“是啊,阿清说要在这里安家,你瞧,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布置的。怎么样,可还满意?”阿清小鸡叨米似的点头:“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许是察觉有人侵犯了领地,二黑一路狂吠回来,在瞧见那白衣男子时,矫健的身子猛一个急刹,乖巧的趴在地上,娇羞的汪汪两声。“这是……”顾衍笑着介绍:“二黑,福叔送的猎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刚抱来时,还是个小狗崽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平日照顾不来,便托福叔照看着。”顾衍蹲下身子替二黑顺了顺毛:“这就是阿清了。”二黑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左右瞧了半天,许是觉得阿清比顾衍更美,竟娇羞的在阿清腿上蹭了蹭,以示亲昵。“我就知道,二黑一定会喜欢阿清的。”阿清将二黑抱起来,笑道:“阿清也喜欢二黑啊!”顾衍还记得早些年,英国公府上养了条猎犬,那狗四肢细劲,身手敏捷,阿清见了便十分喜欢。那时自己还托英国公世子替阿清也寻了一条回来,取名为二黑。只是母亲厌狗,二黑又活泼好动,惊扰了母亲,被母亲给撵出府去了。待顾衍和薛清知道时,已寻不见二黑的踪迹了。为此,薛清还不高兴了好几日。只是很快就要去军中历练,这事儿便也就此揭过了。“我一直都记得,那日咱们进宫请旨去北疆军中。你急着回府跟二黑玩儿,连圣上的嘱托都听不进去。得知二黑不见了,你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去。”“虽然那之后,你不再提及这事儿,可我知道,你心里是有遗憾的。”“所以,你养了二黑?”“是啊。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吧。”阿清一脸感动的看着顾衍:“阿衍哥哥,你对阿清可真好。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不苦,阿清回来了,什么都值得。”二黑在阿清怀里拱了拱,它忽然觉得肚子有些涨。明明什么都没有吃……☆、第 34 章晚饭,顾衍从河里捞了条鱼,起了灶,打算做一道红烧鱼。阿清从竹屋里取了去年留下的菜种子,在顾衍已经打理好的菜地上,顺着地垄沟种菜。二黑懒洋洋的在边儿上溜达。烟囱升起袅袅炊烟,一派静谧祥和的烟火气息。晚饭后,简单收拾了竹屋,阿清瞧顾衍点了风灯,似是要出门。“阿清,咱们去见一个人。”“谁啊?”“不熟,不过是个有用的人。”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少爷,人带来了。”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而他身边这个人……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这位是……”“前户部员外郎齐敏。”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顾衍点了点头。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天不遂人愿。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严淞大刀阔斧,一面组织人修护大坝,一面安抚灾民。随同前来的也有刑部一应官员,负责审理河南官员贪墨一案。”“户部官员派系极为复杂,下官愚钝,不涉党派。但也知晓,严淞绝非太子殿下的人。换句话说,第二次来河南赈灾的官员,是分属几个党派的。”“下官依太子殿下吩咐,混入灾民中,只瞧着严淞一行人,将河南官场搅的乌烟瘴气,短短几日功夫,就有数十官员落马。而其中涉及机密要事的官员,全部当场处死。至于押解进京的,无非都是些外围官员,还有一早就被买通的官员。”“下官知道,太子殿下让下官离开,也是给下官一条生路。可眼看着太子殿下被诬,下官却无能为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尽忠报国,不能报答主上知遇之恩,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所幸上天有眼,下官无意中搭救了一个病重少年,那少年说,他亲眼看着有一队官兵趁着夜半,凿开了大坝。那时他受了惊吓,一直躲着不敢见人。也是实在饿的受不了,才往县城去讨饭。”“那那个少年可还在?”阿清急急问道。齐敏摇头:“是下官一时疏忽,轻信于人。那时朝中风向大变,不少依附太子殿下的人,都投了别的皇子派系。下官贸然行事,暴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那少年也……”“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下官都不敢再与朝中之人联络,只在河南一带游走,试图寻找遗留的证据和线索。”“只是,下官孤身一人,没有半点依仗,蹉跎岁月,却所获不多。”“齐大人谦虚了。若如齐大人这般还算蹉跎岁月,那本将军这些年岂非形同废人。”顾衍敛了笑意,又道:“齐大人还是不信任本将军啊。”“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岂会不信任少将军呢。”“既信任本将军,为何却不说出实情呢?若本将军猜的不错,齐大人口中的少年人,正是张应覃大人的独子,张新臣吧。”齐敏猛然抬头,难掩脸上震惊。顾衍笑笑:“怎么,本将军果真猜对了?那也不妨再告诉齐大人,这个张新臣入了护国寺,当了和尚,前几日万寿节,进宫替圣上祈福,却在宫里迷了路,丢了命。”齐敏扑通跪倒在地:“怎么会!”顾衍深深的看了眼齐敏:“齐大人手里是有证据的吧,只是你们的时机还未成熟,不宜冒进。或许你也根本不知,净安和尚这次会一同进宫吧。”“新臣不是冲动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了,不会急于一时的,怎么突然就……”齐敏悲痛不已。“唯一可以解释清楚的便是,净安和尚在宫里遇见了‘熟人’,而这个‘熟人’,与当年之事有关。齐大人不妨好好回忆回忆。”“难道是……”齐敏瞳孔猛的瞪大:“难道新臣见到了凿河堤的人!”“新臣自幼喜欢建筑工事,那时他年纪尚轻,又想出一份力,便主动参与去修河堤。那夜暴雨,他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河堤那边儿看看。谁知,却碰到了有人凿河堤!那些人也发现了新臣,欲杀人灭口。新臣慌乱中顺着山坡滚下去,再醒来时,张大人已经‘自杀’了。”“新臣知道张大人的死不寻常,在躲避几日后,方才潜入家中,在密室找到了张大人的手札。后来,下官与新臣偶遇,新臣又将手札抄录一份,交给下官。我二人私下搜集证据,欲上京去伸冤,不想遭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二人便分开行事,也是很久以后,我才收到新臣的来信,言明他在护国寺避难。下官恐暴露新臣踪迹,这些年,除却紧要事情,几乎不与他联络。是以,此次新臣进宫,下官并不知情。”“少将军,下官愿将所有证据呈上,请少将军重审此案,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齐敏重重的朝顾衍扣了一个头。顾衍忙起身将齐敏扶起来:“齐大人言重了。这几日,委屈齐大人在此处暂住,待上京传了消息来,本将军会安排齐大人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