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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1 / 1)

燕湛。姚凌云面对启帝时的态度,崇敬而又亲近,没有惯常臣下对君上所特有的诚惶诚恐,措辞上也少了些晚辈对长辈的毕恭毕敬,随意自然的仿佛忘年之交。启帝见之也不在意,闻言,他极低地喟叹了一声,出口的语调却平和的很。“有你与辰儿亲自请来的神医坐镇,短时间内,朕还死不了。”褪去帝王的外衣,私下相处时,启帝燕湛一向放达豪迈,故而当姚凌云听其所言时,也并未显现多大的惊讶,只一笑,甚是感慨道:“许久未见,陛下赤子之心,一如既往。”燕湛看着他,目色不变,一言中的。“与朕相比,你倒是变了不少。”姚凌云不由沉默。他确实变了,变了很多。启帝见状,又是一叹:“朕以前时常夸你,夸你足够淡然。”暮阳下的老人,神容清癯,他虽叹息,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平淡,那是一种经过岁月洗礼,又辅以时光磨砺后的平淡,一双睿智而深邃的眼,仿佛早已看透世事勘破红尘。“淡然,有时候虽会让人失去一些锐气,但也可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冷静,此乃好事。”在启帝的视线里,姚凌云的眉眼融在碎金一样的夕阳下,同样平和得不可思议,启帝看着他,心下顿觉感慨万分,当年那个跟在孟轩身后哭着揉眼的小男孩,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可压抑的情绪若不能适当地宣泄出来,久而久之,人也会跟着垮掉。”姚凌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双目开阖间,敛去忧思不定,道:“寻近来确实多受外物所扰,但寻亦知晓如何自我调节。”话毕,姚凌云起手作揖,“谢过陛下关心。”启帝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想了想,眉毛微微一扬,说道:“调节心情又何必苦寻机会,你要宣泄眼下便可,朕知道傅安他悄悄藏了一坛好酒。”“……”姚凌云一阵无语,“陛下,您现在的身体不宜饮酒。”启帝甚是不以为意:“饮酒看的是心情,而不是身体,是男子汉就别畏畏缩缩。”姚凌云无意识地轻轻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个瞬间,他似乎便释怀了一些,那颗终日遮罩着阴云的心仿佛也因此而被吹开了一条缝隙,光线顿时贯入。姚凌云一笑,眉目微扬:“寻明白,多谢陛下指点,但酒既然由傅老收着,那陛下我们再想也是无用啊。”“开怀了?”见人笑了,启帝也不再继续酒的话题,说道,“严谨是好事,但仔细想想,也该先安了自己的心,才有余力专注接踵而来的一连串事情。”姚凌云颔首赞同:“陛下所言及是。”燕湛转首,看向一旁,那个方向摆着一张小床,床上是锦被,被褥中,躺着一个婴儿。无人出声的四周安静的可怕,唯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蝉鸣声回绕耳畔,蝉鸣热烈、吵杂得仿佛秋蝉临死前的挣扎鸣叫,不止不休。今年的秋似乎来得特别的早。今年的秋意也似乎要分外浓重一些,晌午时分,天候尚且炎热非常,日头开始西下后,微风便缓缓捎来了寒凉。启帝起身,负手走向窗外。“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凌云你可还记得当年与朕的那场谈话,以及后来的赌约?”不过是随性的一起一动,由这个干瘦苍劲的老人做来,竟显得分外萧疏轩举,丰姿隽爽。“陛下对寻所寄予的厚望,寻一刻也不曾忘怀,一直以来,寻克己复礼,但求不负陛下所托,能以明镜之姿陪在大殿身侧。”年轻的政客同样起身,前跨两步,他看着长者的背影,敛去了面上无关神色,眉眼郑重,出口的话语亦掷地有声,“至于赌约,寻更是不曾或忘。”启帝望着外边绿漪浮动的竹林,良久,他移开目光,转身看向姚凌云,问道:“那这么多年来,辰儿可有行差踏错?”“不曾。”迎着启帝的目光,姚凌云凝神正色,肯定道,“大殿下的一言一行皆恪守法度,所下的每一道政令,无一不是于国有利于民有益,这些事情,微臣相信陛下亦一清二楚。”启帝盯着他,步步紧逼:“所以你认为朕该做选择了。”很少有人能面对这样的启帝而不落下风,便是聪慧如姚寻也不例外。四目相对,姚凌云慢慢地收回视线,沉默了几息,半晌过后,他微牵了牵嘴角,说道:“这是寻的考量,但陛下要如何决断,寻,无权置喙。”启帝看着他,没有说话,良久,他转回身,重新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天无声,云无语。秋日的阳光,淡淡地洒在湖面上,落下起伏的倒影,启帝看着眼前景象,眼中流露出深思的表情。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咿呀。”一声婴儿的轻喃声响起,是本在一旁沉睡的幼童无意识发出的。二人闻之一怔,相继寻声望去。启帝来回看看,笑言道:“老二的骨血,最后却被他的生母托付给你与老大照料,凌云啊凌云,你倒是越来越会算计了,看看,就连这睡着的小家伙都忍不住要出声反驳你了。”启帝一笑,空气中的威压顿时消弭无踪。姚凌云故做无奈一声叹。“寻是大殿一派,自然要为大殿下多牟福利。”姚凌云扬着眉峰,说着,“这毕竟是皇家骨血,总是要知会陛下一声的。”启帝理解,而后重新回位落座,他侧目看着熟睡的婴孩,心下感慨再度涌起,自己果然是老了啊。“此事朕有考量,这孩子,他的母亲既然将他托付给你,那你就养着吧。”姚凌云点了点头:“姚寻明白。”秋日晚阳,淡淡地洒进室内,打在姚凌云的脸上,启帝抬目看着他,姚凌云生的眉目温润,身上带着那股不骄不躁的沉玉气质,一向甚得启帝欣赏。这是自己认可的下一代,思及此点,启帝思付一瞬,说道:“辰儿确实出色,心性笃实,他将来会是个完美的守成之王,几个月前,他是朕心中不二的太子人选,但如今不同了,九弟与姚卿双双去世,西域诸国蠢蠢欲动,另有南方不稳,若辰儿一如既往,不提出决断手腕,那日后他登上大宝,我大襄终有芒刺在背。”话说间,启帝摆了摆手示意姚凌云坐下。姚凌云一礼,顺势坐回,并抬手提壶为启帝倒上一杯温水,推至他面前。听着启帝之言,良久,姚凌云再次起身,俯身作揖,道:“臣有一言。”启帝:“讲。”“常人总有力尽时,陛下所担心的是尚未发生的事情,这些变动甚至不知将来是否真会发生。”姚凌看着启帝,一字一字,道出心中所想,“将不可预料的未来变数,强加于人,这不仅仅只是强求,更是没必要的顾虑,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才需要好的辅佐,以求避免不必要的虚耗,事半功倍。”姚凌云站姿如松,眼神笃定,微顿了顿后,他再开口道:“即便殿下真如陛下所愿,允文允武,无所不能,可若没了文武百官的跟随,那纵有蓝图在胸,也难提笔勾勒,边关之事亦同,王驭将,将驭兵,兵杀敌,边关安宁与否,从来都不只是系于一人之身。”启帝依旧看着他,半晌,再次指了指对面位置。“尝尝朕煮的茶吧。”启帝提壶倒茶,透明的茶水注入杯中,再往前一推,示意对方一试。茶?姚凌云落座,垂目看着面前清水,有一瞬诧异,半晌,他笑了起来,举杯轻嗅,细品。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一丝惬意的想法,到了御书房前,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紧绷、忙碌是此地的唯二气氛。来来往往的官员朝臣由此地得到最高指令,在纷纷着手离去完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来来去去的人逐渐减少,直至全无时,姚凌云方将手中最后一份文案放下,长叹了一声,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一丝惬意的想法,到了御书房前,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紧绷、忙碌是此地的唯二气氛。来来往往的官员朝臣由此地得到最高指令,在纷纷着手离去完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来来去去的人逐渐减少,直至全无时,姚凌云方将手中最后一份文案放下,长叹了一声,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一丝惬意的想法,到了御书房前,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紧绷、忙碌是此地的唯二气氛。来来往往的官员朝臣由此地得到最高指令,在纷纷着手离去完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来来去去的人逐渐减少,直至全无时,姚凌云方将手中最后一份文案放下,长叹了一声,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一丝惬意的想法,到了御书房前,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紧绷、忙碌是此地的唯二气氛。来来往往的官员朝臣由此地得到最高指令,在纷纷着手离去完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来来去去的人逐渐减少,直至全无时,姚凌云方将手中最后一份文案放下,长叹了一声,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一丝惬意的想法,到了御书房前,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紧绷、忙碌是此地的唯二气氛。来来往往的官员朝臣由此地得到最高指令,在纷纷着手离去完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来来去去的人逐渐减少,直至全无时,姚凌云方将手中最后一份文案放下,长叹了一声,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一丝惬意的想法,到了御书房前,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紧绷、忙碌是此地的唯二气氛。来来往往的官员朝臣由此地得到最高指令,在纷纷着手离去完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来来去去的人逐渐减少,直至全无时,姚凌云方将手中最后一份文案放下,长叹了一声,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一丝惬意的想法,到了御书房前,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紧绷、忙碌是此地的唯二气氛。来来往往的官员朝臣由此地得到最高指令,在纷纷着手离去完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待来来去去的人逐渐减少,直至全无时,姚凌云方将手中最后一份文案放下,长叹了一声,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启帝问:“如何?”姚凌云答:“不想这简单的茶,经文火蒸腾后,竟会有如此变化。”姚凌云放下手中杯子,继续说道,“茶道繁复,陛下却能在轻描淡写间,让茶水由涩转甘,寻受教了。”对方果然聪慧,启帝心下的欣赏之意,由里及表现于面,道:“既然受教,那你应该明白朕的打算。”姚寻所指,在于好茶不仅需要好水亦须好的茶叶相辅相成。启帝所示,意在突出好水的重要,摒去茶染,唯水亦甘。姚凌云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生铁经由百炼终成钢,可陛下,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人,不仅是对他人的枷锁,更是对自己的惩罚。”斜阳一点点下沉,余光毫不吝惜地泼洒在端坐案边的老者身上,姚凌云注视着他,这个一手创下大襄基业的帝王,内心一时感慨万千。“寻敢断言,这世间如陛下这般,以一人之风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之人,百年之内再无来者。”“以前我总和你的父亲说,姚卿你看看凌云,识大体会做人,懂得退而求其次,跟你这疾恶如仇的个性完全不一样,你该像你儿子好好学学。”轻叹一声,启帝再道,“如今看来,你和他倒也并无不同,你说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要对朕说这一番理论吧。”姚凌云闻言,也不否认,再一笑,说:“父亲的风骨,寻远不能及。”“世人都道是朕力挽狂澜,平定中原乱世,创立大襄王朝,但若没有九弟和孟轩,又岂会有朕一统天下的一日,五十多年前,我兄弟二人与孟轩在汉阳河畔初相见,相谈甚欢,结伴游湖,而后数十年,风风雨雨,国土兴旺,我们三人荣辱与共,一直在同一条船上。”提及往事,燕湛不觉柔了眉眼的棱角,亦淡了周身的风霜,“五十年前,多美好的时光啊,而今山河依旧,故旧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存了。”英雄最是惧怕寂寞。寂寞是会死人的,孤独杀人尤胜刀剑。姚凌云的心渐渐下沉,过了很久,他道:“陛下,还请节哀。”启帝摇头一叹:“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的,节哀。”姚凌云:“父亲求仁得仁,寻为他庆幸。”启帝点头。正如姚凌云之前对彦清所讲的,燕骁和姚孟轩的决定,启帝最是明白,亦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朕会考虑,此事容朕思量。”他是大襄王朝不可取代的支柱,即便如今,他退居幕后,可他的威严仍在,有他在,番邦四海才不敢妄动。然终有一日,他会死。如果那些承载他福泽的子嗣,没有体会过他的艰难,那当他不在支撑这个国家时,后继者又怎么会知晓如何负重。他们也许会因此而丧失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必须慎重,慢慢卸下重担,教会他的继承人如何承担。话已说尽,姚凌云也无他法,只得点头。日头西沉,打在人身上的日光渐渐下移,落在了地面上,尘埃浮浮沉沉,将室内的气氛烘托的静谧而又安详。启帝已许久不曾与人这般闲谈,他现在有点放松,语调也不自觉地舒缓了下来。“听傅安说这次西域诸国进京拜谒,乌孙王也会来。”姚凌云颔首:“是的。”“当年那件惨案,便是乌孙给西南王提供的帮助,才让西南王的计谋有机会得逞。”回想曾经,启帝神色微漾,却也还算正常,叫人查不出端倪,“那役过后,燕式一脉,子嗣凋零,那一夜辰儿亲生经历。”但姚凌云是谁,天下第一才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他通过启帝的表情,联想到启帝话中的深意,斟酌道:“若这是陛下给大殿的考验,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与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燕湛:“哦?寻卿何来自信?”姚凌云笃定道:“因为他是燕辰,寻还是那句话,有他在,大襄山河可定。”启帝笑道:“那朕,就拭目以待。”简单的对答过后,是沉默,天色渐晚,姚凌云该离开。“姚卿。”启帝突然转变语气,郑而重之道。姚凌云站了起来,肃容正冠襟,恭恭敬敬地朝启帝跪下,一拜。“这话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朕的,现在朕将他转赠予你。”顿了顿,启帝说道,“有血有肉的黎民苍生便如那载舟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姚凌云:“微臣谨记。”时至黄昏,西边虽残阳未尽,却已被皇城内层层叠起的亭台高楼掩去光华。早秋的黄昏,在明暗交替的瞬间,满目云霞皆被镀上一层凄凉,目之所及,一片苍茫。跨出宜安殿的姚凌云,回首遥望。宜安殿,就在这样的秋风中巍然耸立,宜安殿内的千古一帝也正处于这样的黄昏之下,敛目沉思。傅安放轻了脚下步声走进,悄声道:“陛下,该喝药了。”启帝注视着西下的夕阳,沉默了很久。“太阳下山了,这一日,又过去了。”光阴无情,人总会老去,死去,再精彩的人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最后也不过是史书上随风翻过的一页绢纸而已。纵然一世骁勇,仍是盖棺而终。幸而新一代已经崛起,新的篇章,在他们老一辈的努力基础上慢慢开启,步步传承。☆、锋芒初露晨曦是喧嚣的,这个世上在没有什么能比初升的太阳更富有朝气,它用它短暂的生命,唤醒世间所有的一切。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燕王朝忙碌的一天,早早拉开了帷幕。乌孙、若羌、楼兰、狐胡等等八个来自西域的边陲小国,将会在这一日陆续抵达京师,监国大皇子燕辰已于日前下令将在今日接见,并设晚宴款待。而隐居幕后许久的启帝,只在宁王大丧时出面主持了入殓仪式,随后,他又再度隐回宜安殿养病,此次接待西域诸国之事,依旧全权交由大皇子燕辰负责。早朝过后,天色大亮,逐渐升起的太阳,带来了人间崭新一日将起的世俗韵味,然而这种带着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