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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1 / 1)

他此举所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生死和自由。对他而言,有的事比之生死,比之自由要更加重要。这短短数个月的时间,那些悔,那些恨,以及不能传达的怨思悲情,随着时间的沉埋越发沉重,他绝不坐以待毙,他还要反击,而这一次,必要一击功成。燕煦抬起眼,看着于庆源,那目光含着笑,却比月更冷,比霜剑更寒。于庆源见之一颤,可他转不开视线,他被他的目光锁定了,避无可避,全身笼罩,那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气息。燕煦说:“庆源,我不想要活了。”果然如此。四个字,在于庆源闻言的当下立即冒了出来,以至于庆源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他瞪大了双眼:“殿下您胡说什么呢?娘娘和左相不会让您一辈子受禁的,他们会想法子让您出去。”“然后呢?出去以后又如何?”晨雾还没有散去,天边的一轮红日,在雾色中观来,极像是纱绢上所落下的一滴朱砂,红的惹眼,燕煦苍白的面容经此一照,看起来有了一些温度,却始终掩不住从内里散发出来的那股死气。“在没有确定时局真正稳定之前,他们是不会放我出去,等我再出之时,大局已定,无力回天。”于庆源沉默,良久,他道:“殿下,您为何就不能照着贵妃娘娘的期望好好活下去?”燕煦轻勾了下嘴角,反问道:“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会跟我走吗?”那年在雪地里饥寒交迫的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走?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碌碌无为一世,不甘心就这么看着同父异母的兄弟踩在他的头上安稳度日,不甘心他的母亲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他要让那群人刮目相看,他要让他的父母死后同穴。这一切都因为跟着眼前这个人而做到了。看着于庆源乍变的脸色,燕煦垂下视线,漫声说道:“因为我渴望太阳啊,可内心又隐藏着的一份见不得光的感情,也就注定了我此生都无法按照母妃的意愿生活。”于庆源张了张嘴,但他到底什么也没有说,这一瞬间,于庆源仿佛在燕煦的眼中看见九天风云变幻,一瞬千端,他便知晓自己的劝阻是没有用的。“但在死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情。”于庆源感到燕煦将缓缓垂落的视线再度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也同样看着燕煦,看着那深切的,刻骨的仿佛要拖着一切一同走入地狱的眼神。这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于庆源视之如己出,可现在他的孩子变成了这般模样。于庆源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唯有成全。他垂下视线,躬身一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燕煦递出一块玉佩和一封信:“去望花楼,找到慕容淮,然后将这封信交给他,他便会给你我想要的东西。”于庆源道:“据闻慕容公子数月前就离开京师去往塞北,眼下并不在东都。”“你去便是,将这玉佩交给掌柜的,自有人会带你去见他。”“诺。”于庆源颔首应下,却没有离去,斟酌了半晌,他问道:“慕容淮,此人还能相信?”燕煦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神色突然就飞扬了起来,连眼睛都亮了。“能,当然能。”燕煦不是傻子,他不仅不是傻子,还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像他这样的人,自然看得出慕容淮对他的心思。对方不提,他便也不去点破,他们就这样默契地维持着安宁表象。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对于他们这一类人来说,利用本身就是一种包含了信任的情感。因为要做所做的事情都太过危险了,所以利用的同时也等同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托了出去。慕容淮对他赋以真情,他回馈给慕容淮的是全身心的信任,如此这般,岂非也算是以真心换得了一颗真心?见他如此笃定,于庆源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可走出数步的于庆源突然又顿步回身,再问道:“殿下也不怕我背叛你吗?”“你不会的,相交为友,人难免会彼此了解进而变得相像,你不会背叛我,就如同我不会背叛你一样。”“我们是朋友?”“我们当然是朋友。”燕煦一叹,“再说了,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托付信任了,便是你真的背叛我了又如何?左右不过一条性命。”于庆源笑了一笑:“我不会背叛你的,从那个雪夜开始我们就是生命共同体。”于庆源离开后,室内又恢复了冷寂。处在燕煦这个年纪,正是大好青春时,平生最厌恶的当属是寂寞,可燕煦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心有所求,他人他物皆入不了眼,如此性情,寂寞也是该然,他的年纪还很轻,可他的眼底却已有了霜雪。没人说话的四周很安静,唯有呼啸的风吹着屋外的树木,发出瘆人的声响。初阳渐渐升高,橙红的天际随之渐渐褪去了浓烈的色彩,天光大亮,照得燕煦的目之所及更加悄寂。因为失势,原本便为数不多的下人也跟着懈怠起来,台阶边上杂草重重却无人去除,也有些因为骤变的天气耷拉下了叶片,一眼看去全无生机。燕煦是不甘心的,他已一败涂地,最后所得到的是这祈求而来的卑微生机,让他怎能甘心。机关算尽,功亏一篑。你既然不肯爱我,那又何必留下我,你既然不肯恨我,又为何不杀我,无论燕辰是爱是恨,他都不该活着,他无法忍受燕辰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对待自己,仿佛他只是他大襄万千子民中的一个。“大哥啊大哥,我是不会允许你就这么随意地对待我的。”燕煦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种类似情人低语时的甜蜜感,可又非常阴森,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尾声(上)“公子有你的信。”右相府中,姚凌云接过信件打开,一时怔住。沉吟良久,他道:“准备一下,我要出府。”“是。”当姚凌云跨出相府大门时,连天水雾扑面而至,雨竟在不知不觉间下了起来。缘起于几片乌云,一声雷鸣之后,幕色自天际撕开,天边泛起白光,茫茫雨丝,霎时铺满了视线。暴雨忽至,猝不及防。雨下得很大。一滴一滴,仿佛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不平都一一洗尽一般。看着这漫天的雨,姚凌云突然起了徒步的打算,他遣散坐轿,接过下人递上的油纸伞,起手撑开后,便独身走入雨幕之中。不大不小的伞,刚刚好只有遮下一个人的位置,雨势很大,以致姚凌云的身畔尽是割不开的雨幕。蓦然风起,斜飞的雨雾当即扑面,沾湿了姚凌云的衣衫眼睫,这样的一把伞其实根本什么也挡不住,可他却浑不在意,依旧在雨中踽踽前行着。走过长街,拐过几个弯,姚凌云来到一座府邸面前。站定,仰头看去。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牌匾恢弘依旧,两只大红纱灯高高悬挂在门额上,大门两侧的石狮避邪纳祥威武庄严,牌匾上御笔亲题的“四皇子府”几个字更昭示着其主人曾经的无比荣宠。雨突然有渐渐转小的趋势。姚凌云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站在门前的于庆源身上。于庆源俯身一礼,道:“大人里边请。”姚凌云闻言,短暂的踌躇过后,起步向前,随人进入府邸。外表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四皇子府,进入后更是一片凄冷,姚凌云一路走来,连个巡夜的下人都没有见到不一个,只剩下廊上挂着的不多的灯笼,在夜风凄雨里摇摇晃晃。潇潇雨中有一亭。许是为了挡雨,亭子的四周笼有纱帘,内里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来。姚凌云在于庆源的示意下,缓步向亭子走去。蓦然风起,掀开纱帘的一角,清冽酒香混檀香穿透稀疏雨幕,飘进姚凌云的鼻腔之内。亭中的少年着一身雪缎,莹白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颜色还要莹润三分,他的手中正捏往一双木筷,悠悠地往面前的小火炉里增添木炭。青梅泥炉,紫檀香薰,煮酒听雨,风雅之意顿生。微风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飘飘荡荡,燕煦抬眸,借着四周黯淡的灯光,堪堪对上姚凌云的视线。随即他笑了起来,蒸腾而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颜容,便连那望来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满目柔光消去夜雨凄凉,出口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居然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准备暗杀你?”姚凌云大步向前,撩开纱帘进入,收起雨伞搁在一边,在燕煦的对面坐下,笃定道:“你不会。”“哦?”燕煦把玩着手中竹筷,挑了挑眉,干净而秀气的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对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姚凌云知道,燕煦的内心并不平静。果然,一会儿的时间,见姚凌云没有说话,燕煦又开口问道:“愿闻其详。”姚凌云也没打算再试探对方,直接说道:“那些被你笼络的宁王势力,终究是异己,你必然无法全然信任他们,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放任这些人随你至此。”燕煦眨了眨眼,双目开合间,眼睫随之上下抖动,脸上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漫不经心道:“继续。”摊牌这种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姚凌云缓缓放下语速,慢慢说道:“因利相合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有所防备,再者宁王的玄鹰现今全在我的手下,话已至此,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分析了。”燕煦长长呼一口气,喟叹道:“姚寻啊姚寻,这世间明明已经有我了,可为何还要有你?”“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来对比。”顿了顿,姚凌云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时迷途,他愿意等你回头。”燕煦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微澜漾起:“来路不堪回首,回头,便等于抛下过往所有的执着,那是对自己一生所为的否定。”姚凌云:“即便这条路再走下去,你将一无所有?”燕煦不答反问:“古往今来,诗文著作不知凡几,格言名句更是多如牦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欢的是哪一句?”姚凌云不解其意,却仍是问道:“哪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纹加深,言语间也莫名带起一股疯狂之意,“我若是那鱼儿,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姚凌云不由摇头:“何苦执着啊。”“人这一生,若没了这一份固执,何其失味。”“你的布局,所赌的不过是他对你的不忍。”“对,我所凭仗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么能事成?”燕煦话里带笑,透着嘲讽,带着不屑,侃侃而谈,“最后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边有什么用?你根本无能影响他,也无法改变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话!”有风吹过,纱帘翻卷。一阵沉寂后,姚凌云开口道:“暗影,在陛下决定册封太子之时便交到了阿辰的手里。”低低一叹,姚凌云出口的语调尤为轻柔,就像三月的春风,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却生生的让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雨停了。沙沙声响停滞,四周一片寂静。姚凌云也没有在说话,并非不忍打破寂静,而是因为燕煦的眼神。他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伤心的眼神,绝望到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心被刺穿。半晌,燕煦说:“所以方肖的叛变,你们早就知情?”姚凌云摇头:“并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应的防备,二殿下的事情之后,我便与他作下约定,不许再排没有退路的局。”“原来是这样啊,哈。”燕煦呛然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整合叛党,一网打尽。”“那百花楼?”“早有准备,爆炸之前,莲姨以观看烟火为由,将楼中之人请到外面,慕容淮纵有经天纬地之能,要在我们对他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安排人手炸毁一座百花楼,也是不可能之事。”“你们明明早已知情,却顺势而为,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算计。”“养虎毕竟为患,我们之所以不惧豺狼下口,是因为尚有猎手在暗。”姚凌云凝视着燕煦,说道,“经此一役,朝中心怀不轨者尽数拔出。”简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叶同时随风飘落,于地上的水坑中激荡起一圈圈细微水痕。明月出。圆月当空,照耀人间,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着一阕哀辞。燕煦肃杀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后的大襄朝堂会有一番全新的光景。“哈,原来啊。”一声低喟伴随着讽笑响起,可燕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煦已无话可说,但并非因为词穷,而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姚凌云,不是燕辰。他对姚凌云,本就无话可说。姚凌云凝目看着燕煦,对方精致的眉眼在灯光月光的照耀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美感。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侧眼斜觑,长而翘的眼尾也敛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地挑着,怒容逐渐消去,他伸出苍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壶,摇了一摇,再放下,任其继续烧灼。“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好想从来没有请你喝过酒。”姚凌云垂目看了看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酒水,没有话说。燕煦一笑,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这世上有一种人,所说每一句话都有其深意,燕煦就是这种人。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别人行停坐卧,他都能从中看出文章,碰巧姚凌云就是这样的人。姚凌云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特地差人请过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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