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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光武 分节阅读 28(1 / 1)

d辈子都难出头”注1“啊”刘縯被说得倒吸一口冷气,双腿再也挪不动窝。赶紧转过头来,冲着阴固深深施礼,“子虚兄,今日多亏遇到了你。否则,刘某必会稀里糊涂,就误了舍弟他们几个的前程”“伯升兄不必客气,咱们进门去慢慢说,这太学里边的道道,可多着呢。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终于成功抓到了一伙有实力的护卫,阴固心中好生得意。然而,嘴巴上却依旧客客气气,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恭敬有加。为了家族的将来,也为了弟弟和朱祐等人的前程。刘縯没有资格再清高,只好跟同行的旅伴们打了个招呼,先安排邓晨带着其中几名毫发无伤者,去半个时辰前跟“马贼”交战的地方,收拢战死同伴的尸体。然后带着其余轻重伤号及刘秀、邓奉和严光,迈步走进了阴固所借宿的庄园。庄园的主人赵礼已经伤重身死,其儿子、女婿们,正在围着尸体大放悲声。其余战死的家丁、护院尸体,也被惊魂初定的佃户和奴仆们,抬到了空地上,以待阴家和赵家庄的新任主事者辨识过身份之后,决定如何下葬,及如何抚恤其身后的家人。一群失去了当家顶梁柱的妇孺,则跪在尸体旁,悲号不止。整个庄子,都被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当中。阴固全家后半程的安危,全系在刘縯与一众豪杰身上,因此,哪里有功夫再管赵家庄的“闲事儿”见自己进了门之后,所有人都只顾着哭哭啼啼,根本没人过来帮忙招待救命恩人,心中便涌起了几分怒意,皱了皱眉,沉声问道:“管家呢,管家阴福在哪”“老爷,小人在这儿”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有气无力。紧接着,从停放尸体的空地旁,走过来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汉,看年纪,足足有六十几岁。满面愁苦,步履蹒跚,胳膊上还扎着一条白麻布,有殷红色的血迹,正沿着麻布的表面不断向外渗。“你怎么也受伤了,伤到骨头没有”阴固皱着眉头看了管家阴福一眼,脸上不快的表情越发浓郁。“刚才,刚才怕贼人从墙头翻过来,就过去帮了把手”阴福不敢隐瞒,强忍住伤口处锥心的疼痛,小声解释,“然后,然后不小心就挨了一刀。还好,没砍断骨头。”“没事就好。”阴固听得很不耐烦,四下看了看,继续问道:“咱们家的人,战死了几个,伤了几个”“回禀老爷,战死了四十四个,其中二十六名家丁,十八名健仆。重伤十五个,轻伤三十七个。还有,还有六名家丁和十一名仆人不知所踪”管家阴福,刚才一直在忙着统计损失,收集尸体,安置伤号。听自家主人阴固问起,赶紧如实汇报。“你去给家中修书,让新野那边给死者家属每人发五吊钱,两石麦子。顺便请三老爷帮忙下海捕文书,捉拿那些弃主逃命的家奴。”阴固眉头一皱,非常熟练地做出处置决定。“至于受伤的,无论轻重,包括你在内,去账上支两吊钱,结伴回新野休养去吧”“这,这”管家阴福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雪白。五吊钱,两石麦子,就是一条命大伙身份低贱,没资格替战死者跟主人讨价还价。那些刚才见势不妙拔腿逃走的家伙,也活该下半辈子活在被官府捉拿的恐惧里。可有伤在身者,无论伤势轻重,每人两吊钱打发回家,这也忒刻薄了些要知道,此地距离新野已经有上千里路,大伙在路上又要请郎中诊治,又要吃饭住宿,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有人伤势加重而不得不停下来照顾。两吊钱,有可能连司隶部都走不出去,便花个精光。剩下的大半程,几百里路,大伙就得一路乞讨,才有机会活着回家“怎么,你没听清楚我的话么”阴固脸,立刻又像棺材板子般落了下来,瞪了一眼管家阴福,厉声喝问。“听,听清楚了。小人,小人这就去,这就去安排”管家阴福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躬身行礼,然后倒退着向后走。不小心,两行泪水伴着血水,重重地溅落在地上,发出刺眼的红。注1:韦编,穿竹简的绳子,这里代指死的书呆子。不管学的怎么样,要看老师是谁,古今做学问,竟有许多地方相似。:第三十六章 大道尽头是长安第三十六章大道尽头是长安阴固如今成功拉到了刘縯和一群“虎狼之士”做便宜护卫,岂会还在乎几个“没用的家奴”伤心不伤心当即,对管家的眼泪和血水选择了视而不见,掉转头,带着刘縯等人施施然进了客房。先威风八面地找了了丫鬟去煮茶,又杀气腾腾地叫来了奴仆伺候贵客洗脸更衣,好一阵鸡飞狗跳的折腾之后,才拉着刘縯等人分宾主落座,带着几分卖弄,大声介绍:“本朝太学与前朝大体一致,都是为了广纳天下贤良之才,着名师加以教导,以期他们能学有所成,日后好替天子牧守一方。然自打圣上登位,天降祥瑞,地生甘泉,贤材璞玉亦如雨后春笋。是以,太学就一再扩容,学子从原本的三百余人,变成了如今的一万余人,并且来年还要继续扩招”“哦”众宾客张大嘴巴,双目圆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有道是鸡鸭多了不生蛋,骡马多了不拉车。太学如此急速扩招,里边的学子质量定然泥沙俱下。也难怪,近年来,很少听闻太学出来的人才有所作为偶然蹦出一半个,要么是以心狠手黑,杀伐果断著称,要么则是因为发现了某个了不起的祥瑞,一路从县郡显摆到京师。真正能替百姓做主,或者能领兵扬威域外的,则闻所未闻“教材选取,自然依旧是五经。负责教导学生的名宿,亦如前朝,被授予五经博士之职。”阴固猜不到大伙心里的想法,见大伙好像个个都矫舌不下,还以为众人是被自己的“见识渊博”给镇住了,顿了顿,继续大声卖弄,“有一万多名学生,当然五经博士的数量,也得随之水涨船高。所以,如今太学里教书的五经博士,人数高达四百八十有余。其中两国师,指的是嘉新公刘秀、易学大家杨雄,这二人都极得圣上之心。谁要是能拜在他们二人门下,今后甭说被授予高官显职,求学期间,出入宫廷蒙圣上亲自点拨,都不是难事犬子怀让,如今就拜在嘉新公门下。”“后学晚辈阴怀让,见过各位叔伯”刚换过了一身衣服的阴盛,人模狗样地起身向大伙施礼。“不客气,阴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宾客们,赶紧长身拱手相还。看向阴固父子俩的目光,瞬间就变得认真了许多。阴固一直在留意众人的脸色,见到大伙的表现,心中好生得意。悄悄将声音又提高了几分,继续卖弄道:“四鸿儒,指的是尚书大家许子威、礼学大家刘龚,陛下的族弟王修。舍弟阴方阴子矩,凭借一部春秋,也有幸侧身其中。”“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哦”包括刘縯在内,众宾客齐齐点头。一个弟弟是太学之鸿儒,一个儿子是国师之高徒,怪不得这姓阴的行事如此乖张当即,有两个准备在长安讨生活的,便打定了主意,要跟眼前这位阴庶士多多来往,以期将来能沾上一点余荫。刘縯虽然对阴固的为人和性情都非常不屑,然而想到自家弟弟和朱祐、邓奉、严光四人今后的前途,也不得不装出一幅钦佩的表情来,耐着性子,跟着大伙一道听阴固大吹特吹。“至于三十六秀才么,就差得多了。无非是一些读了满肚子书,却不太懂得学以致用的家伙。拜入他们门下,做学问倒是不愁得不到指点,然而将来想要步入仕途,出路就比两国师和四鸿儒差得太多。”阴固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众人闻听,心中便忍不住幽幽叹气。想那各地学子,能凭本事被录入太学,一开始心中该是多么兴奋。本以为从此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举族上下都可以跟着受益,谁能想到,真正的门槛还在太学之内,并且一道接着一道。而那两国师四鸿儒,就是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总计才能带多少门生。其余学子们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弯弯绕,一头扎入其他五经博士门下,岂不是平白要经历许多坎坷正感慨间,却又听那阴固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三十六秀才虽然比上不如,但比起七十二公车,三百六十韦编来,还是绰绰有余。好歹他们的名头尚算响亮,教出来的弟子即便无法于长安城内立足,去地方上,也能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那些公车、韦编教出来的学生,离开太学之后,前途才是真正坎坷。前几年有个学子姓吴名汉,字子颜堪称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每次岁末大考,几乎都稳居榜首。就是因为其授业恩师既没名气又没人脉,结果学成之后,其本人只能去宛城附近做一个亭长。苦熬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出头”“唉”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响起了一片叹息。几乎所有人,都在替那高材生吴汉的不幸境遇扼腕。只有刘秀,毕竟年龄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心性也远不像大人一般成熟。听阴固把曾经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太学,说得像个牲口市场般不堪,便有些意兴阑珊。四下看了看,趁着谁也没注意到自己,装作尿急的模样,悄悄溜出了屋外。屋子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清冷的星光从半空中照下,照亮周围匆匆忙忙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郁的哀伤和化不开的茫然。白天的灾难,发生得太突然,对庄子的打击太沉重。失去了致仕官员赵礼这个顶梁柱,谁也不知道赵家庄还能存在多久,贪官污吏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像吃死人肉的乌鸦般找上门来。这还是司隶部,就在官道附近,距离重镇弘农,也不过是百余里的路程如果换做其他偏远闭塞之地,或者自己的老家新野越想,刘秀越觉得周身发凉。抬首西望,只见彤云低垂,峰峦如聚,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熊貔在悄悄地磨着爪牙。而这条路,他却必须走下去,始终不能回头。第三十七章 鸡虫俯首争狗洞第三十七章鸡虫俯首争狗洞舂陵刘家,已经很久没出过官员了。祖上的余荫,到自己这代已经不剩分毫。大哥刘縯为了入学的开销,跟族中长辈几乎撕破了脸。姐夫邓晨,也放下家中所有事情,不远千里前来相送。如果他不学出点名堂来,怎么有颜面回去见族中长辈,怎么有颜面去见姐姐和大哥正呆呆地想着,两名百姓抬着一件东西快速走了过来。故意打了个横,将刘秀撞得踉跄数步,差点儿一头栽进院子中的水坑。“让一让,让一让,好狗不挡道”挑衅般的提醒声,这才传到刘秀的耳朵里,让他顿时回过了神来,怒火中烧。然而,当他看到两名百姓手里所抬之物,心中的火气又迅速熄灭。稚嫩的脸上,也快速涌起了几分悲悯。一卷草席,两条白色的葛布,里边包裹的,则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阴家可以对战死的家丁、健仆不闻不问,此地的主人和百姓,却不能不给自己的同乡收尸。否则,万一尸体腐烂,惹来了疫气,全庄上下,甚至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都在劫难逃。“假仁假义”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悲色,抬尸体者无法再继续找茬。丢下一句冰冷的话,继续迈步走向后院的祠堂。在那里,他们要先请方士前来招魂,让同族战死者的魂魄与祖先相认。然后,才能让每一名死者入土为安。刘秀被对方说得极不舒服,却无法计较。只能迈动脚步,尽量远离庄子中的任何现有路径。阴家在这里本是借住,如今庄子的主人伤重身死,作为主人的朋友,把马贼招来的罪魁祸首,司仓庶士阴固居然连慰问妇孺的话都没说一句,就躲回房间里招呼他的客人,行事凉薄如斯,岂能不被庄子里的人厌恶恨屋及乌,连带着刘秀这个跟阴固没半点瓜葛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被庄子的百姓、佃户和家仆们当成了扫把星,个个恨不得找机会将其按在地上痛殴。感觉到周围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刘秀心中愈发不自在。低下头,努力避开所有人,快步走向大门口儿。原本打算看看朱祐是否把马三娘追了回来,后者是否已经发完了脾气双腿才刚刚踏过门坎儿,就听见外边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低低的说道:“福伯,我大伯和堂哥两个,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风浪,一时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见到救命恩人如此勇悍,自然恨不得立刻贴上去,从此寸步不离”“嗯,这话倒也有趣”刘秀愣了愣,摇头而笑,同时将已经迈了一半儿的左脚悄悄收了回来,朝前探了探身子,借着两扇破碎门板的掩护,向外观望。本以为,说话者年龄至少得跟马三娘差不多大所以才能替阴固和阴盛二人找出如此“恰当”的遮掩借口。谁料,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是主动出来跟“马贼”讲数儿的那名少女,充其量十三四岁年纪,素衣如雪,皓腕凝霜。在月光下,一边躬着身体将荷包朝管家阴福手里塞,一边继续低声补充道:“等他们过几天缓过神来,自然知道不该如此对待您和几位忠勇之士。这里边有五颗金豆子,三件首饰,您先拿去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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