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了江夕迟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的拳头打在你身上,才算是真的暴力?”“我偏偏不打。”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我们换个方式,让你试试语言暴力。”“我也学学你,说陈宁林是只敢在网络上叫嚣的蛀虫,说陈宁林是一事无成的软蛋,陈宁林这个垃圾,活该去死,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你…”陈宁林恼羞成怒,伸手攥成拳便要打过去。“呵…”江夕迟抬脚便踹了过去,“我比你还强点儿,至少我还敢当着你的面说。”陈宁林没能招架住,摔倒在地,重重地咳了两声。江夕迟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冷笑了一声:“顺便提醒一句,你先出的手,我这叫反击。”他走过去,脚踩在陈宁林腿上,稍一用力,陈宁林便痛呼出声。陈宁林捂着自己的腿,咬牙切齿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这么护着他,江夕迟,你也是个基佬是吧。”“你们真恶心。”江夕迟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包,闻声顿了顿,他朝着朝珣的方向看了一眼,“朝珣,记住我要说的这句话。”他将书包拎起,单肩背着,又扭过头去,俯身,朝着陈宁林露出一个笑,手掌轻轻在他脸上拍了几下,一字一句。“关你屁事。”陈宁林看着他的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看了眼江夕迟,又看了眼朝珣,“你们…你们…”“对了…”江夕迟脚步顿了顿,扭头朝他看了一眼,“上回考试你偷偷给我传的纸条,我还留着呢,等到哪天…我相信程盛会非常想看到的。”“操!”身后一声怒骂,江夕迟抬脚,拉着门口的朝珣边往外走。郝兴臣说的没错,冬天真的到了,太阳一落下,伴着那烟灰色深沉的天,空气也变得冷了起来。外面的风吹的人清醒,江夕迟默不作声地拉着他往校门口走,身后的人却很久没有动静。江夕迟一回头,却发现朝珣不知道哭了多久。他跟在他身后,呆呆的,像木头一样,眼睛却红红的。朝珣这个人,很难让同龄人产生类似怜悯、同情的情绪,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弱者,他比许多人都要高,如果打架的话,没人觉得他会输,也没人觉得,欺负他也算是欺负。“他还没你高呢,怎么会欺负你呢?”“他欺负你了,你不会欺负回去?”许多人都这样说。江夕迟脚步一顿,扭过头,皱着眉,凑过去伸出手来托着他的脸,用拇指将他脸上的泪擦掉,问:“怎么哭了?”近到咫尺的江夕迟的脸,朝珣看着他,想努力笑一笑,却很难控制住嘴角往下耷拉的弧度,他看上去很是难过,吸了吸鼻子,说:“他…他说你是基佬。”江夕迟顿了顿:“你是因为这个哭的?”朝珣抹了抹泪,低下头,背着自己的包,坐在校门前的椅子上。“他胡说,他怎么能这么说你…”江夕迟抬头看了看天,呼了一口气,白色的气体在恰时刚好打开的路灯底下格外显眼,初冬的味道已经格外浓郁了。暮色之中,江夕迟说:“他没有胡说。”“我的确是。”朝珣脑子当机了有几秒钟,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满脸的难以置信。江夕迟手从裤子口袋之中掏出来,又抄在上衣口袋里,左看右看,咳了一声,说:“去吃关东煮吗?”关东煮的摊子冒着热气,朝珣手里那颗鱼丸从小纸杯里拿出来在空气中迅速地变冷,始终都没往嘴里放,他看着江夕迟的侧脸,心跳从刚开始,一直很快速地跳着。江夕迟看了眼他,“不喜欢吃?”朝珣愣了愣,说:“没有。”鱼丸进了嘴里,江夕迟在前面走着,朝珣在后面跟着。江夕迟脚步一顿,吃完最后一个鱼丸,把手里那纸杯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说:“你要跟着我到我家去吗?”朝珣这才发现,他跟着江夕迟往反方向走了好久。江夕迟不回头,手抄在口袋里,很大的书包在他肩上,如同一个儿童背包,机动车道上车来车往,江夕迟的声音却听的很清晰。朝珣听到他问:“朝珣,你是不是喜欢我?”第18章朝珣想起很久之前,他头一次对这个男孩,格外关注,是因为,这个不常笑的男孩子,笑起来实在是好看得要命。那时一个女孩朝他奔跑过去,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朝她笑了笑。如今他也转过身,像对那个女孩儿一样,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又笑了笑,朝珣的愿望实现了一个,猝不及防的。于是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喜欢啊。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他嘴唇不知为何有些发颤,江夕迟就那么看着他,他呼了一口气,眼睛睁得泛酸。江夕迟皱着眉,手抄在口袋里,又挠挠头,像是有些烦躁,“朝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喜欢…”江夕迟顿了顿,说:“你好小声,我听不到。”车子在耳边呼啸而过,喇叭声此起彼伏,朝珣看着江夕迟,手里的关东煮险些拿不住,他攥着那纸杯,手心在上面擦了又擦,仍然全都是汗。朝珣抬头看了眼他,又鼓起勇气说了一遍。“ 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他低下头来,不敢看江夕迟的脸。忽然下巴被抬起,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在了自己额头上。过了好久,朝珣意识到。那是一个吻。胆小鬼终于勇敢了一次,被奖励了一个吻。人潮汹涌,街上的人很多,许多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大部分是这辈子不可能再遇见的路人,江夕迟还在他面前,他低低地笑,“其实我刚刚听到了,骗你的。”朝珣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他眼睛泛酸,却不是委屈的。江夕迟朝着朝珣挥挥手,往后退了两步,说:“明天再教你数学题。”朝珣看着他的背影,头一回,胸口被快乐小碎片撑得满满的。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怔怔想着。或许,江夕迟,也喜欢我吗?朝珣妈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觉得自家儿子最近很不对劲儿。比如他的百适可,渐渐从20mg降到了10mg,比如他那天刚回家就捂着嘴在那儿傻乐,又比如,她撞见他半夜起来偷偷洗内裤。朝珣妈妈意识到,朝珣有了自己秘密。她犹豫了下,她还是问了他:“学校里有讨厌的同学吗?”朝珣说:“没有。”朝珣妈妈不信。她又问:“学校里有喜欢的同学吗?”朝珣愣了愣,低着头也说:“没有。”朝珣妈妈也不信。夜里她怅然若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意识到,那个问她说妈妈我可不可以换成新的的孩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他比许多人要强壮,也比许多人要脆弱。她在他身上倾注了许多的精力,原来想他万众瞩目,现在只想他健康长大。她辗转难测,最后只幽幽地叹了口气。朝珣依然会在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盯着江夕迟看,大家跟着广播举手抬脚,机械的,一板一眼的,他盯着江夕迟的漂亮的手腕,耳后漂亮的发际线。——如果发际线也能用漂亮来形容。江夕迟下了课给他讲题,笔在草稿纸上来来回回,二维平面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那天摸过他的头。朝珣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从他耳边的发丝看到他的眉毛,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嘴唇,江夕迟的唇色很浅,一张一合,他又想起了那天那个轻飘飘的吻。江夕迟的唇忽然不动了。手中的笔在纸上敲了一个冒号,江夕迟抬头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问他:“为什么盯着我的嘴看,你想亲我吗?”上课铃声恰时响起,朝珣红着耳朵连滚带爬回了自己的位置。哆哆嗦嗦翻开课本,郝兴臣无情地嘲笑:“书拿反了。”朝珣于是将书又倒过来。他不清楚他和江夕迟这算不算在一起了,他恋爱的经验少得可怜,唯一清楚的是,江夕迟太会勾人了,勾得他三魂七魄,都系在他身上。江夕迟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喜欢他的呢?朝珣有些苦恼,语文课上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自己露了什么马脚。“下周读后感一定要交啊。”语文老师敲了敲黑板,提醒道。下课铃一响,朝珣磨磨叽叽收拾东西收拾了很久,眼神始终往江夕迟那瞥,直到江夕迟背着包,扭头问了一句:“走么?”他才美滋滋地跟了上去。“周末打算干什么?”江夕迟问。朝珣老老实实地回答:“写读后感。”江夕迟出了校门,看了他一眼,“怎么那么用功还考倒数第一。”朝珣低下头,小声说:“我又没有你聪明。”江夕迟背着包,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是,笨死了。”朝珣沮丧地低下头,又抬起头问:“我们这算是在交往吗?”江夕迟问:“你觉得呢?”朝珣犹犹豫豫,看看街上的小情侣,又看看和他离了几米远的江夕迟,小声说:“我看别的情侣都牵着手。”话音刚落,朝珣的手就被牵住了。才放学,街上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朝珣又扭捏起来,红着脸看着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你也喜欢我吗?”他问。江夕迟在前面走着,闻声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倒数第二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啊?”朝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扯到郝兴臣那里,才想问一问,便听江夕迟又说了句:“啊…差点忘了,你是倒数第一,还不如他。”朝珣只好悻悻闭上嘴。江夕迟牵着他手往前走,两人的校服格外瞩目,个子又都很高大,引来不少人侧目,朝珣低着头走路,生怕遇到熟人,小声说:“江夕迟,我们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江夕迟头也没回,“你不是想牵吗?”朝珣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做到那么理所当然,他那一刻只觉得他帅极了。他的男孩儿看来不止聪明,还勇敢又无畏。走过了一条街,江夕迟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他一句:“说真的,周末要来找我玩儿吗?”初冬的白昼喜欢早退,沉寂的夜出来唱着开场, 江夕迟的眼睛格外好看,昏黄的光下透着些温柔。粉色的烟雾在朝珣眼前炸开。去他的读后感。“好呀。”朝珣说。江夕迟松开牵着他的手,在他头上揉了揉,说:“七号台球馆,我整天都在那里。”第19章朝珣觉得像做梦一样。他喜欢的江夕迟不再是记忆里想起来会感到苦涩疼痛的符号,江夕迟真真切切地和他说过话,亲吻过他的额头。想到这里,朝珣夜里搂着他的蔓蔓都忍不住偷笑。七号台球馆,在地下商场里的一个角落里,地图上很难找到,要不是看见街边电线杆子上贴的传单,朝珣都不知道在哪儿。下了公交车,他沿着那电线杆子上写的地址,正走到地下商场门口,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江:你到了吗?朝:我到商场门口了。过了一会儿,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朝珣点了接听,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江夕迟的声音,带着点儿沙哑,像是睡了觉刚醒的样子。“在那儿等着。”朝珣于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门口恰好有卖车轮饼的,红豆味儿的、抹茶味儿的,朝珣买了好几个,想带给江夕迟吃。“朝珣。”才刚刚付完钱,便听到有人叫他,朝珣一回头,江夕迟穿了个红色的卫衣,外头一件黑色外套,底下套了一条灰色的运动裤,站在那儿,像个模特。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平白多了点儿慵懒的气质。好帅啊。朝珣想。台球馆里深色的木质地板,前台摆着风水轮,仿砖墙的墙壁上贴着几幅复古的海报。门口沙发上坐了个男人,一见朝珣过来,朝他打了个招呼:“哟,小迟的同学来了,你们玩儿吧,我先出门一趟。”江夕迟点了点头,手抄在口袋里,说:“舅舅,回来的时候买点零食过来。”王沂在他背上拍了下,“臭小子,就知道使唤我,旁边就有超市,不会自己去买啊。”江夕迟靠在前台,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撒又有些性感。“那我不能白给你看店啊。”王沂似乎对他有些没办法,笑了笑,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知道了。”说完他披上外套,推开玻璃门就走了。这处台球馆实在偏得很,屋里的装修透着些冷硬的味道,深色的地板,昏黄的灯光,还有几张台球桌,说不出的陈旧古朴,绝不是朝珣平时喜欢去的地方。他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实在有些拘谨,江夕迟脱了外套扔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说:“你干嘛那么紧张,这儿上午基本没人的,下午才会有人来。”朝珣盯着他,将手里的车轮饼分给他,问:“那是你舅舅吗?”江夕迟接过来车轮饼,咬了一口,浓浓的抹茶味道在口腔散开,他皱皱眉,三口两口吃掉它,说:“是,他挺忙,我没事儿就过来帮他看看店。”朝珣点点头。江夕迟看他还背着包,问:“包里装什么了,鼓鼓囊囊的。”朝珣犹豫了一下,江夕迟看他神色,“怎么,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朝珣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江夕迟起身倒了杯水,抱着胸靠在前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来找我还偷偷摸摸准备了礼物不成?”“没有…”朝珣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顶着他的目光,慢慢腾腾从书包里面拎出来一个外套。“是外套啦…”江夕迟眼尖地看见外套底下一本红色封皮的本子被带了出来。“那是…”还没等他说完,朝珣便慌慌张张,把那外套往包里一塞,“我们,要出去玩儿吗?”江夕迟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很久,问:“你想去哪儿吗?”“哪里都行…”朝珣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只要和你在一起。”江夕迟笑了一声,极浅,他在前台那儿翻了翻,翻出来一幅扑克牌,“那先在这儿待会儿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要打牌吗?”朝珣挠了挠头,“我不会。”江夕迟说:“我教你。”江夕迟只是一时兴起,倒也没想到,教朝珣打牌这么困难,要先从认识红桃、黑桃、方块、梅花开始。一副牌磕磕绊绊打下来,江夕迟说:“你好笨。”朝珣有些委屈,“我本来就没学过嘛…”江夕迟说:“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在家不打牌吗?”朝珣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打的,但家里似乎只有他不会,小的时候顽皮,总在妈妈跟前闹,把一幅扑克牌撒得遍地都是,妈妈板着脸和他说:“玩扑克牌的不是好孩子。”有时朝珣记性很好,小时候妈妈对他说的话能记到现在。他从小就努力做个好孩子。江夕迟看他有些出神,问他怎么了。朝珣看着手里那牌,又看看江夕迟,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好孩子也会打牌呢?”江夕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什么叫好孩子?”朝珣说:“就像你啊,大家都公认的那种,成绩好,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很好。”江夕迟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好孩子吗?”朝珣低下头:“我当然不是,大家都不太喜欢我…”江夕迟皱皱眉,放下手里的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台球馆里本来灯光就暗一些,此时江夕迟站在自己跟前,朝珣面前一片黑暗。本就狭窄的沙发,两个人又都是手长腿长,朝珣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子紧迫感,江夕迟离他好近,他看得见江夕迟卫衣的下摆,看惯了他穿白色的校服,此时的一抹红,倒叫他有些局促,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夕迟。江夕迟就在那狭窄的沙发和茶几缝隙之中,半蹲**,摆正他的头,同他四目相对,一脸正色道:“朝珣,你知道我觉得谁是好孩子吗?”朝珣愣了愣。江夕迟说:“你。”“一个人是好是坏,语文试卷测不出来,扑克牌里也打不出来,只有剥开那身皮囊,看看里头是什么样,才能看得出来。”江夕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太乖了,有时候不那么乖,会快乐一点儿。”朝珣莫名有些鼻酸。有生之年,朝珣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别那么乖。听到无数次的是:“你乖一点儿,妈妈就给你买糖吃…”“你乖一点儿别乱动,妈妈帮你戴上假发…”“你乖一点儿,别让我们老操心…”朝珣咬了咬唇,低着头抠着手指头。江夕迟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洗牌,边洗边说:“刚才教你的学会了吗?”朝珣说:“大概吧。”江夕迟也大概摸到了他的“大概”是约等于“不会”的意思。他嘴上说着朝珣真笨,手上又教了他一遍。这时候王沂回来了,手上提着好几包零食,耳朵还夹着电话,他用膝盖拱开玻璃门,一边把零食递给江夕迟,一边打着电话。“对对对,老贺,就是那个…哎哎,我这就过去。”他捂着电话朝着江夕迟示意一声,然后又出去了。江夕迟接过那零食往桌上一放,“得,看来他得出去一会儿了。”他看看那兜零食,又看看朝珣,“光打牌好没意思,不然我们换个新玩法吧。”第20章王沂刚走,朝珣的眼从台球馆的玻璃门,移到江夕迟脸上。一副牌很快被洗好,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江夕迟翻了翻那几袋子零食,薯片、酸奶、可乐、果脯、软糖,他轻笑了一声:“还挺多。”推开那些零食,手搭在沙发上,他歪头看看朝珣,说:“不然这样,我们把自己喜欢吃的挑出来,谁赢了,谁就开始挑对方喜欢吃的东西。”朝珣消化了他的话,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又开始了,五十四张牌,每人二十七张。这牌实在很多,朝珣还不会像别人一样,捻下手指,就是一把漂亮的扇牌,他的牌抽出来,按大小排好,就已经磨蹭掉了很长的时间,偶尔有几张,还会从指缝掉落。江夕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样的闲情逸致,看朝珣慢慢吞吞排好自己的牌,可他的确这么做了,竟然还觉得有趣。朝珣打牌也是很认真的,抿着唇,有时会偷偷看他,以为他不知道。两个人打牌没有那么吵闹,朝珣和他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一来一回之间,手中的牌一点点减少。朝珣的确是个菜鸟。江夕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几张牌,扔在茶几上。“三个10带5。”朝珣查了查自己的牌,摇了摇头,江夕迟于是又甩下来一张。“大王。”江夕迟看了眼他,把手里最后一张牌扔在桌上,斜看了他一眼,“朝珣,你输了。”朝珣反倒笑了笑,说:“你很厉害。”江夕迟看着他,“愿赌服输吗?”朝珣于是侧了**,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那些零食,说:“你拿吧。”江夕迟问:“这么痛快?你喜欢吃什么?”朝珣回头看了看那一堆零食,说:“薯片吧。”江夕于是眯了眯眼,挑了袋薯片。又慢慢悠悠打了几回,朝珣输得很惨,江夕迟颇有些你喜欢什么,我就要拿什么的意思。打到后面朝珣身后已经只剩一袋话梅干了,毕竟才开始学打牌的菜鸟,江夕迟看他愁眉苦脸,索性手上也放了放水,也叫他赢了一次。朝珣手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赢了?”江夕迟点点头,把自己那堆零食,推到他面前,说:“挑吧。”朝珣却迟迟没有动手,江夕迟看他一眼,“这么纠结?不然多给你几个好了。”朝珣摇摇头,“不,你把我喜欢的挑走了,现在我要把我喜欢的挑回来。”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没想到他还较起真来了,又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你喜欢什么?”话音刚落,朝珣忽然往他跟前儿挪了挪,江夕迟以为他要拿零食,结果朝珣揪了揪他卫衣袖子,说:“你笑一笑。”江夕迟愣了愣,“怎么,输了的人还要提供微笑服务?”朝珣用手戳了下他的脸,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抬头看了眼江夕迟,有点害羞,“零食可以全部给你,你笑一笑嘛。”“最喜欢你笑了。”江夕迟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击中,有一瞬间他喉咙有些钝涩。实在是很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扑克牌,无聊的台球馆。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台球馆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商铺门口贴着“店铺转让”,偶尔有小孩子“哒哒哒”跑到这儿附近,又嘻嘻哈哈溜走。江夕迟笑不出来,说:“你耍赖。”朝珣说:“我没有。”江夕迟说:“没有人像你这样打扑克牌。”朝珣说:“我又没打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江夕迟顿了顿,看了看他的脸,咳了两声,说:“这哪能笑得出来,先欠着吧。”朝珣没想过,这也是能赊账的东西。但他很快消化了规则,有些沮丧地说:“好吧。”江夕迟将那副牌收起来,看了看时间到了饭点儿,扭头问朝珣去吃饭吗?朝珣还有些闷闷不乐,点头说好。江夕迟说:“这附近有家炸猪排饭特别好吃。”朝珣跟着他去了,因为上午的台球馆几乎没什么人来,江夕迟索性门都没锁,就领着朝珣去吃饭了。江夕迟只穿了卫衣,朝珣跟在他身后,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外头套了件白色厚外套,仍然觉得冷。炸猪排饭的小店,店面不是很大,人也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位置,两人占一张小桌,胳膊勉强放开,朝珣感觉自己不小心踩了江夕迟好几下,江夕迟却没什么反应。朝珣手指在外面冻的有些泛红,在屋里倒好了很多,两人点了炸猪排饭,朝珣抽出一张餐巾纸,折出一个软趴趴的千纸鹤,很丑,一会儿就散开了。他又叠出一个勉强能看的,递给江夕迟。江夕迟接过来,看着那只千纸鹤,说:“好丑。”朝珣说:“不然你还我。”江夕迟说:“那我还是勉强收下吧。”朝珣于是弯着眼睛笑了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头,像抚摸一个大狗。朝珣理得短短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头发没有那么**,摸起来倒很舒服。炸猪排饭没一会儿上来了,朝珣看见卖相,眼前一亮,说了句:“好饿啊。”江夕迟看着他吃,问:“好吃吗?”朝珣点点头。两人吃完饭又回了台球馆,王沂仍然还没有回来,朝珣在沙发上玩了会儿切水果,本来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台球馆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江夕迟从兜里拿出那个千纸鹤,放在了前台。又从一旁打开了瓶可乐,猛灌了一大口。手机里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条消息,“那个帖子我找人删了。”江夕迟收回手机,抬头看了眼朝珣,他似乎想准备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江夕迟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说:“欢迎光临。”来的那人腕上一个文身,耳朵上好几个耳洞,身边还搂了个女生,那女生笑嘻嘻看着江夕迟,说:“哟,这小哥帅。”那人似乎听了很不高兴,“沈小乐,你是谁女朋友?”那沈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掐了掐他的腰,“怎么,小昌昌,吃醋了,人家本来就帅,夸一句怎么了?”那被喊做“小昌昌”的男人冷哼一声,瞪了江夕迟一眼。切水果的音效声逐渐消失了,朝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对上那男人瞥过来的眼睛。“看什么看。”寻了张桌子开了球,这大概是今天的头一桌客人。来了人后屋子里稍微热闹了一点,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到他们耳朵里,朝珣打量着他们,小情侣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台球桌前拥吻。朝珣脸红了,他不再看那对小情侣,一抬头,却看见江夕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是没有那女生大胆的,但江夕迟是足够迷人的,以至于那瞬间,朝珣突然想象了一下,亲吻江夕迟,是什么的感觉。第21章意识到自己瞎想了什么,朝珣耳朵微红,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玩一下切水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电量告急,只好又放下。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假装睡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拥吻的小情侣,也看不到江夕迟,呼吸声倒是格外明显。朝珣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十分短暂的梦。梦里梦见他初中写给江夕迟的粉色卡片,并没有从四楼掉下去,而是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千纸鹤,飞啊飞,又重新从窗户那儿飞进了四楼。眼看着就要飞到江夕迟身边。他被人晃醒了。“喂…喂…”盖在脸上的外套掉在地上,突然明亮的光线,嘈杂的声音,朝珣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站着刚才那个腕上有文身的男人。“有喝的吗,我女朋友渴了。”朝珣愣了愣,扫了眼前台,江夕迟竟然没在那儿。他愣了愣,慌忙站起身,“这个…”他四处看了看,瞥见那前台后头的冰柜,忙点了点头,说:“有的。”他拉开冰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好几瓶冷饮,瞅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想要喝什么?”那男人看了一眼,那些个东西,皱了皱眉,“这什么天气,大冬天,你让我女朋友喝凉的?”朝珣愣了愣,实际上,他对这个台球馆并没有多熟悉,可这人语气又不是很好,他挠了挠头,“这个,要不你等一下…”那男人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两张钱,丢到前台,颇为傲慢地说:“去帮我女朋友买杯奶茶。”朝珣愣了愣,地下商场的确有卖奶茶的,他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忽然前台那两张钱,被拿起来,紧接着又塞回了那男人手里。江夕迟冷着脸,“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我才是店员,这位是客人,有什么事情,请对着我说。”那男人愣了愣,随即又昂起头,“哦,你啊,那你去帮我女朋友买奶茶吧。”江夕迟顿了顿,指了指休息区的方向,唇角勾了勾,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们台球馆有冷饮和茶水,客人想喝便喝,此处没有的东西,请不要过多纠缠。”那男人闻声瞧他一眼,“你这什么态度?”江夕迟抱着胸,倚在前台,“正常店里会有的态度。”那人似乎不高兴了,一下揪住了江夕迟的领子,“你是去还是不去。”朝珣一见他这样子急了,上前想要把江夕迟拉过来,江夕迟伸出手臂拦住他,又挡开那人的手,“我不去又能怎样,谁规定台球馆还有帮人买奶茶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