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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珣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2(1 / 1)

他顿了顿,有些讥讽地问:“你还想听些什么?”朝珣端着酒杯的手有些发颤。是的。差些忘了,江夕迟顺利的人生里,他才是那个意外。一股子恶心从胸口泛起,没一会儿到了喉咙,他看着江夕迟那张冷淡的脸,眼睛红得像兔子。他觉得自己胃里有些撑不住了。或者不只是胃里。明明这么近,江夕迟就坐在他身边,他伸手就能摸到,但这么近的距离,他如今竟连个微笑也讨不到。朝珣勉强笑了笑,说:“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江夕迟不说话了。朝珣看着他,魔怔了般,他大笑,肩膀耸动着,抖出了许多笑声,抖落了许多眼泪,“真的,太好了,没什么比这再好的了哈哈哈。”他举起杯子喝酒,幅度很大,喉结滚动着,好像喝水一样,不少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然后他抹抹嘴,咳了两声,又笑。江夕迟看着他笑,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朝珣有些累了,他看着眼前的江夕迟,很想抱抱他,他在脑子里计算着江夕迟有多大的几率会推开他。他幻想着那画面,只是想到他很有可能会推开他这件事,他就难受的要死。他说:“对不起江夕迟,真的对不起。”然后笑容戛然而止。没有任何遮掩的,他就这么暴露在人群里,暴露在江夕迟面前。没力气做那微笑,这让他好像失去了保护壳。他趴在吧台,有气无力,一遍遍重复地说着对不起,他侧过头偷偷看江夕迟,他觉得自己此刻不是很清醒,他感觉好像又回到高中开学的那一天,那天他看着江夕迟朝他走来,他和他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他也这么偷偷看他。时间是条又长又宽的过道,那时他们之间只是隔了一个小过道,如今他们之间隔了一年又一年。大家都在偷偷长大,没人守在原地。他一遍遍地说:“江夕迟对不起。”声音哽咽。江夕迟看着他,“你喝醉了。”朝珣摇摇头,喃喃说:“不,我没醉。”江夕迟说:“你醉了。”朝珣忽然红着眼吼了一声:“我说没醉就是没醉!”江夕迟愣了愣。朝珣端着那杯子,酒喝了一口又一口,他喝的又急又快,呛了一口,脸涨得通红,脖子也是。江夕迟有些不耐,他按着他的胳膊,眼里带了些愠色,吼他:“别喝了!”酒吧里音乐声明明很大,江夕迟的声音却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直叫朝珣心颤了颤。江夕迟现在对他很凶,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江夕迟捏了捏眉心,看了看表,冷声问他:“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酒店大厅的灯明亮又刺眼,朝珣脚步虚浮,江夕迟沉默着往前走,朝珣看着他的背影,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可是江夕迟走的又急又快。他连衣角都碰不到。等到江夕迟脚步终于慢下来,他心里雀跃着,却听到江夕迟十分疏离的声音。“你自己可以上去吧,我走了。”朝珣正要抬起的手又放下,他抬头看着江夕迟,说习惯的“好”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江夕迟见他不说话,抬脚就要走。朝珣一下拽住了他的胳膊。午夜的酒店大厅里,除了前台一个人也没有,值班的前台小姐姐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听见了一声巨响,那点子睡意全被吓飞,她抬眼一看,只见摆在大厅的盆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再往一旁一看看,却见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起初,她以为他们是在打架,揉了揉眼,却发现他们在接吻。朝珣吻得莽撞,甚至还有些凶狠,江夕迟的衬衣被他捏的越来越皱。江夕迟似乎生气了,他狠狠推开他。“你干什么?”朝珣踉跄了两步才站定,嘴唇被咬破了,指尖擦过伤处,那点儿血迹让他恍惚。肩膀是疼的,江夕迟真的在用力推开他。朝珣突然觉得有点委屈,攒了许多年的眼泪似乎都在这个晚上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站在那儿,低着头,哭得像个没人要的大狗。江夕迟满腔的怒火,在那一瞬,非常突兀地被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烦躁,“你哭什么?”第45章朝珣哭起来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滑稽,谈不上楚楚可怜,更谈不上多美,他只是红着眼,看着江夕迟,视线被泪水模糊,眼泪糊满了整个脸。江夕迟心里很烦躁,他又想离开,又觉得他这幅模样看在眼里,实在让人心烦。朝珣用臂肘擦了擦脸上的泪,别过头低声说:“多谢…多谢你送我回来,不送你了,你走吧。”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紧接着脸色变得极差。朝珣闷着头疾步转身回房,身后没有声响,安静得很,才走过拐角要上电梯,忽然外套被从后面揪住,朝珣的手还没按到电梯按钮,紧接着就被江夕迟按着墙上。后脑勺一下磕到墙上,朝珣闷哼一声。领子被人揪住,耳边传来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江夕迟眼里郁结的狠色叫朝珣呆了呆。“想亲我?行,今天让你亲个够。”浓郁侵略意味在空气里炸开,寂静的夜里,江夕迟像一头蛰伏许久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那眼神凶狠极了,任谁看了都会打怵,朝珣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并不温柔的吻落到朝珣唇上,江夕迟按着他的头,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吻得激烈又急促,叫他无处可躲。“唔…”朝珣脑子一下空了。唇舌之间淡淡的酒味,江夕迟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脸上如同火苗一样,到一处燎一处,没一会儿朝珣的脖子也跟着红了。他许久没有和人这么亲密接触,何况是江夕迟。他先是脑子空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同样急切地回吻着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好似要把他整个人都吃掉。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缓慢,身体却愈发敏感,然后江夕迟狠狠在他下唇咬了一下,恰好在伤处,他吃痛“唔”了一声,睁眼看江夕迟。江夕迟停顿了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讥讽道:“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酒也会喝了,酒吧也会去了,连接吻都学会主动了。”朝珣心痛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脑子却如同一个空壳,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心里酸涩得像塞满了青梅。他勉强笑了笑,眼里尽是悲哀,“是,我还学会了很多,你要试试吗?”江夕迟目光沉沉,朝珣在他眼里看到了恼火。他们又纠缠到了一起,从电梯旁边纠缠到电梯里,又从电梯里,纠缠到酒店房间。房卡刷开的一瞬间,朝珣就被推进了房,他被死死按在墙壁上吻,腰腿被抵住动弹不得,朝珣从来不知道在吻里溺毙是什么感觉,直到鼻息全是对方的气味,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呼吸。江夕迟单手按开了一个灯,胸膛微微起伏,朝珣看见他喉结滚了两下,吐出了一个字:“脱。”衣服落在地上,露出了底下的大块肌肉,朝珣的胸肌腹肌都练得极好,平时饮食也相对素淡,若不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他不会因为喝酒失态被送到医院,也不会在江夕迟这里失态,被他看做放浪形骸的傻瓜。他脱了全部衣服,站在床边,有些无所适从。屋里只开了一个灯,秋天的晚上泛着微微的冷,但这都没有江夕迟的眼神冷。然后江夕迟一点点朝他走过来,朝珣看到他冷漠的表情,他身上那件衬衣已经被朝珣蹂躏的很皱,但是整个人却是居高临下的。朝珣朝他跪下,像许多年前在海边那个小旅馆一样,他手搭在他皮带上。江夕迟忽然按住了他的手。恍如隔世般,朝珣鼻子一酸,极小声地说:“我会小心的。”江夕迟没有叫他起来,他松开那只手,只是极为冷淡地问他:“上床这件事,你也跟着别人学过很多遍了吗?”朝珣没说话,他看着江夕迟那张冷淡的脸,泛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努力取悦着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他说:“江夕迟,我爱你。”江夕迟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眉眼间尽是隐忍,“闭嘴!”朝珣说不出话,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江夕迟轻飘飘的声音,“你从前也说爱我,我居然信了,我真是个傻瓜。”朝珣眼睛没什么焦距,他看着江夕迟,眼泪砸在枕头上,极轻地说:“我是真的爱你。”……之后,朝珣趴在床上,侧过头看江夕迟的脸。说实话,江夕迟的技术也没有很好,刚开始是有些痛的,只是他一想想这是江夕迟,那点疼痛就变得似乎可以忍耐了。他很想听听江夕迟说说他现在的生活,但是江夕迟似乎很累了。江夕迟闭着眼睛,皱着眉,眉心皱出一道颇深的痕迹,朝珣记得从前他眉心是没有的这样的皱纹的,这些年他不知皱了多少次,才会有这样的痕迹。他伸出手来,盖在他眉心,想要一点点抚平,却被江夕迟捏住了手腕。“累了,睡吧。”朝珣于是僵了僵,放下那只手,说:“好。”江夕迟于是背对着他,朝珣想要碰碰他,被窝里那只手伸出来,又缩回去,他说:“江夕迟,晚安。”江夕迟没有说话,兴许是睡了,又兴许是不想理他。醒来的时候江夕迟已经不在了,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手机上有条消息,是江夕迟发给他的。“走了,女朋友还等着我做饭。”朝珣只是看了一眼,一早上的心情就变得极差。老胡又来看了眼他,说他还没来过这儿,想出去转转,问他要不要和他作伴。朝珣看着空荡荡的酒店说:“好。”于是他们沿着一条很长很长的坡道,在这座城市里转悠来转悠去,老胡开车的时候喜欢胡侃,他没事爱玩点股票,一跌就骂娘,朝珣还得随声附和,这样才是好基友,不然老胡要生气。于是他们从股票侃到老白那场婚礼,侃到他漂亮的新娘,又侃到自己身上那点所谓的终身大事。海边一波波的海水打在岸边,这天的天气仍然不是很好,老胡说:“唉…人老白怎么就走了狗屎运,遇到个这么好的女朋友,从高中开始谈,谈到现在都结婚了,你说说有几个这样的啊。”朝珣说:“是没有几个。”老胡又说:“我原来还挺不愿意结婚的,觉得这结婚多没意思,又是拍婚纱照又是忙乎家人朋友吃饭什么的,太无聊了,结了婚就是和爸妈一样,吵吵闹闹,使性子甩脸子的,生闷气冷战的,想想都可怕。可是这人呐,倒是真有意思,自己私下里头琢磨,一百个不愿意结婚,看见老白和他媳妇在台上接吻,说些此生不渝的话,我居然又有点儿羡慕了,你说说,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遇上那么个人,要是我高中努力努力,是不是现在也定下来了?”朝珣说:“就你那样,高中再努力也恐怕到了大学就散了。”老胡“嘿”了一声,“怎么说话的,还看不起人啊,我可是很长情的我跟你说。”朝珣笑了下,老胡从海滩抓起一把沙子往他身上投,朝珣自然也要反击,他们沿着长长的海岸线奔跑,最后朝珣一下倒在沙滩上。海是没什么变化的,他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送走了老胡,他独自一人跑到那片海滩,看着海浪发呆。他想起了沈小乐。他叠了好几只白色千纸鹤放在水里,沈小乐可能会说他矫情,可他觉得白色最衬她。小纸鹤被浪花卷进大海,没一会儿就被吞没。他就这样独自一人待了很久,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那首《isolation》,直到天色暗下来,轰隆隆的雷声响在空中,浪越来越猛。要下雨了,朝珣起身离开了那片海滩。回酒店的路上,雨已经下的很大了,豆大的雨点子砸在人脸上,冰凉冰凉,他出门没有带伞,回去的时候身上湿了大片,请了几天假,眼看就要结束了,路过江夕迟在的那家医院的时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给江夕迟发了条消息。“江夕迟,我要走了,祝你好,很好,很好很好。”他想,这回他应该不是不辞而别了,他郑重的告别,用最简短的文字。如今他长大了,面对离别的时候,已经学会了怎样克制,学会了寻找着什么样的场合,最适合发泄自己那些骇人的情绪。就像此刻,窗外下着雨,他推开车门,在雨里待了很久,耳机仍然在放那首《isolation》,轰隆隆的雷声和鼓声,掩盖住了暗处角落里的低语,高楼大厦林立,大家行色匆匆,他绝不让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再看见他流泪。晚上借着酒意和江夕迟做的事,在看到第二日他给自己发的消息时,突然变成了一场笑话。这样这又算什么呢,他明知道他有了女朋友,还这样纠缠着不放,倒像极了他小时候厌恶的那种反面角色。作者有话要说:……见微博。头疼,不会写意识流,感觉xx的时候有了台词,它就是剧情的一部分,太难割舍了…第46章江夕迟没有回他消息,意料之中。他点开那个沉默了许久的头像,看着他昵称上那个“夕”字,呆呆愣愣站了很久,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朝,江夕迟是夕,他们好似天生一对,如今不在一起了,才知道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对反义词。老胡这时候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哑声说:“明天。”老胡又说:“正好我要回去办点事情,咱俩一块儿吧。”朝珣说:“好。”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老胡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啊,没事儿吧。”朝珣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笑了笑,声音抬高了些,稍稍听起来有了点精神,“瞎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儿。”老胡在那边“嘿”了一声,“成,挂了。”浴室的水哗啦啦,朝珣洗完澡出来,**裹了条浴巾,没吹头发,发尖儿的那点水落到后颈,在脊背上滑出一条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他打了个喷嚏,再一抬头,眼里便多了几分不耐。下雨天让人不舒服,没有太阳的日子,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差,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朝珣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一回到这里,就像误入了回忆的牢笼,那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东西,在夜里蠢蠢欲动。他有些烦躁,吹完头发就点了根烟抽。酒店里没什么声音,他开了电视打发时间,这几年的综艺节目越来越不好笑了,电视里尴尬的笑声叫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兴许是这两日喝了太多酒,到了晚上,胃里突然隐隐作痛,他看着窗外更深更浓的夜色,拉上窗帘,吞了点药,缩在床上躺到深夜才好了些。这场雨下了很久,到了深夜还在下,朝珣睡不着,他问老胡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来打牌。老胡回了他一条带着哈欠的语音:“你神经病啊, 这都几点了,老子都快睁不开眼了,打什么牌。”朝珣撇撇嘴,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把手机里的所有软件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遍,他还是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江夕迟。江夕迟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会不会很忙?他下床掀开一点窗帘,外面的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雨还没有停,他愣了愣。江夕迟上班带伞了吗?这种天气会不会被淋到?想到这儿,他脑子一热关了电视穿上衣服起身就要出门给他送伞,走到门口又浑身一僵,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苦涩地笑笑,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多此一举。对啊,他有女朋友了,嘘寒问暖,自然有恋人来做。恋人…哈。朝珣木着一张脸,嫉妒的坛子被打翻,淌了一大片,把他的心变得湿乎乎的,比外面的路面还要湿。一想到江夕迟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拥抱,会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嫉妒的要命。他还是好喜欢他。没有他在的日子,他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见了他,一整个夜都变得难熬。然而江夕迟讨厌自己。是他当年害他被处分,是他当年不辞而别,也是他现在念念不忘。这会儿他难过,也是他活该。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黯然。七零八碎的东西被从记忆匣子里翻出来,朝珣以为自己忘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东西他记得格外清楚,在某个瞬间,它们出来,一下子又会把他拽回从前那个娘娘腔的自己。这让他恐慌。他闭上眼,催促着自己赶紧睡觉,这样会好过很多,然而,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朝珣几乎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期待。来电通知上的名字让他心里开始狂跳,他喉咙滚了两下, 按了接听。“喂。”“在干什么。”“睡…睡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撂下一句:“半个小时,给你半个小时,你最好给我滚过来。”朝珣愣了愣,电话忽然被挂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他刚才说话,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是个地址。朝珣莫名有些紧张。这个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尽管他已经洗完澡躺下了,尽管外面还下着雨,他还是飞奔着下楼。夜色浓重,街上稀稀落落的人,叶子从树上落下,从裤管里、脖颈处灌进来的风,吹得他头昏昏涨涨。朝珣觉得自己疯了。江夕迟一个电话就让他疯了。江夕迟打开门,看见一个湿漉漉的人,风是有味道的,咸湿咸湿的味道,在打开门的那一瞬挤了进来。江夕迟眯着眯眼睛盯着他瞧,他嘴里也衔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夹在指尖。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二十分钟,挺快。”朝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江夕迟的家里很干净,他坐在沙发上,江夕迟捏着条毛巾丢在他头上,朝珣拿下来,一点点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没见过江夕迟抽烟的样子,江夕迟抽烟的时候很性感,他坐在他斜对面,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上,朝珣偷偷看他,却被他逮个正着,然后他的视线在朝珣身上停留了很久,问他:“衣服是谁买的?”朝珣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来的匆忙,套了件黑色短袖就出来了,不知怎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我自己买的。”江夕迟说:“真难看。”朝珣抿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江夕迟又说:“头发也很难看。”朝珣摸了摸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觉得有些难堪,他开始想江夕迟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只是想羞辱他一顿出口恶气了。江夕迟把烟头摁灭,问他:“什么时候走?”朝珣说:“明天。”“为了躲我?”朝珣抬头看他,支支吾吾道:“假…假期也要结束了,要回去上班。”江夕迟冷哼了一声,说:“走了就别回来。”朝珣的眼光黯淡了几分,“好。”这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 朝珣感觉他更生气了,那双脚逼近他的时候,江夕迟身上散发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然后江夕迟抓住了他的头发。他“嘶”了一声,头被迫扬起,撞上了江夕迟一双满是怒气的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朝珣,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变得聪明一点。”朝珣愣了愣,看着江夕迟不知如何是好,江夕迟单手捂住他的眼,朝珣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江夕迟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很无辜。”朝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句:“当年为什么一句话没说就走?”江夕迟说这话的语气夹了冷硬,朝珣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他停顿了很久,江夕迟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江夕迟捂着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江夕迟为什么找他过来了,也对,没人想被蒙在鼓里。他有些艰难地找到自己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发颤。他说:“你真的要听吗?”江夕迟说:“给我个答案,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关。”朝珣的心刺痛了一下,江夕迟的这句话,叫回忆铺天盖地地涌向他,二十几岁的年纪回过头去看十几岁的自己,那些在当时来说十分痛苦难捱的事情,现在想想显得荒唐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他,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吧,不过是被人奚落排挤几句,不过是被人冷落刁难几句,他那时候要是会装,装的放荡不羁,装的幽默风趣,可能会好过很多。但是,十几岁就是十几岁啊,那时候的他就是青涩又幼稚,愚蠢又可笑,他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拥有二十几岁的思维和想法,于是十几岁留下的疤,到了如今他二十几岁,摸一摸还是有印迹。面对过去,似乎比面对未来还要困难。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把过去关在门外,那扇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是还是那么沉重,他不敢去推。江夕迟感觉他的睫毛在颤,刮在手心有点痒,他听到朝珣有些嘶哑的声音,“江夕迟,你怕黑吗?”江夕迟愣了愣,皱了下眉说:“不怕。”朝珣笑了声:“我挺怕的。”紧接着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朝珣站起来,手遮住他的眼睛,哑声问他:“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眼前一片黑暗,朝珣捂得很紧,江夕迟说:“什么也看不到。”许久的沉默。然后耳边传来了一道发颤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也…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爱。”江夕迟沉默了,他拨开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他想起了那盒偶然被发现的药片,那个小黑的故事,那些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就学习好。尽管如此,他还是难以置信,他盯着朝珣看了许久,试图从里面看到那么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眉心又皱了起来,掌心蓄了一层薄汗,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你那个时候,也看不到我吗?”朝珣眼神里带着些眷恋,“起初我只能看到你,所有人都是黑白,只有你是彩色,后来你因为我成了众矢之的,我才明白过来,在你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彩色,只有我是黑白。”江夕迟喉咙哽了一下,他胸膛起伏着,听着朝珣一点点地说。“江夕迟,你说的一直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这是真的。”“我对不起你,这也是真的。”“我爱你,这…唔…”后脑勺被摁住,一个又急又凶的吻。朝珣红了眼睛,费力地推开他,说:“你说,我们之后就各不相关…”江夕迟眼里带了血色,朝珣从没见过他这样,朝珣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一个更加激烈的吻,他呼吸一下子加快。他一个健身教练,多重的铁都举过,如今推开江夕迟,却费了百般力气,他红着眼,气喘吁吁:“我们这样…不行,你女朋友…”作者有话要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这个最真。”1551一把老泪,下章应该就要完结了,番外可能随缘入v哈,虽然我还搞不太懂那个规则。第47章江夕迟捏着他的下巴,哑声说:“这时候想到我女朋友了,昨天那么主动,怎么就没想过我有女朋友?”朝珣鼻子一酸,闭着眼不敢看他,“我那时…喝醉了。”江夕迟的嘴唇,离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那现在酒醒了就要推开我了么,像那年一样。”朝珣那双已经红通通的眼,到底还是没有拦住那些叫嚣着要冲出去的咸湿液体。“不是的…”“不是什么?”“不是…要推开你。”江夕迟看着他的眼,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憋在心里?”朝珣说:“我怕。”“怕什么?”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等一下…别看。”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那一次你说一看见海就会流泪,眼下没有海,你还有什么借口?”他极轻地说。朝珣没说话,后来那点克制的哭声也没了。江夕迟问他:“我还要等多久?”朝珣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再稍微…等一下,我就好。”江夕迟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会生气也会恼,喜欢朝珣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容易,他一点也不坦诚,想说的话从不说出口,只有他再三逼迫,似乎才能听见那么一声响,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是他主动问的,明明是他先喜欢上的,却也是他主动逃的。明明他该把他捉回来,冷落他许久,叫他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但知道他要走,他心里反倒不是个滋味。他自认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起初那几年等着他的回应,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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