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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珣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3(1 / 1)

到了现在,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抓住那只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按在沙发上,颇为不耐地说:“不想再等了。”于是朝珣的狼狈一下无处躲藏,暴露在他眼里。江夕迟看到一张十分狼狈的脸,他手指拂过朝珣的脸,所到之处,是一片潮湿,朝珣那张脸湿乎乎,看起来着实很是滑稽,江夕迟凑过去,唇舌交缠之际,那点**被江夕迟咬住又松开,微微的痒。狭窄的沙发,江夕迟按着他的肩,右腿挤进了他****,死死禁锢住他。江夕迟的呼吸喷在朝珣脸上,朝珣头发湿漉漉,在沙发上弄出一点水印儿,江夕迟一边扯着他的头发,一边有些粗鲁地吻他,这叫朝珣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傻子。”“笨蛋。”“蠢货。”江夕迟骂他。朝珣喘着气,想,总归是自己对不起他,骂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任他索取,江夕迟谈不上温柔,唇舌之间那点游戏,被他玩的刺激又激烈。“喵…”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猫叫,在只有喘息声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兀,朝珣吓了一跳,膝盖一下撞在茶几上,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都能撞到。”朝珣睁开眼,却见江夕迟嘟囔着,把手覆在他膝盖上,轻轻揉了两下。比起刚才那个吻,江夕迟这个动作,反倒更让他口干舌燥,透着薄运动裤传来的暖意,让他愈发惶窘。他脱口而出:“对不起。”江夕迟看他,“在给谁说对不起?茶几吗?”朝珣于是不说话了。他不自在地往旁边看,瞧见一只虎皮猫。朝珣愣了。那只猫似乎是饿了,凑过来围着江夕迟脚边转来转去,还跳到了沙发上,就那么打量着他们。朝珣问他:“你…养猫啦。”江夕迟闻声看了他一眼,又把那只虎皮猫捞起来,放在他胸前,说:“女朋友。”那只猫在朝珣胸前踩了两下,朝珣浑身一僵,眼神蓦然睁大,“你什么意思?”江夕迟伸出手,挠了挠那只猫的下巴,说:“当着女朋友的面,想和你偷情的意思。”那只猫踩在朝珣的胸膛,朝珣能感觉到它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脸颊。他恍恍发觉,这原来就是所谓的女朋友。“你骗我。”他声音闷闷地,看着江夕迟的眼睛里带了几分委屈。那只猫兴许是觉得他的胸膛很舒服,寻了个地方便窝成一团要睡了,江夕迟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起来,扔到一边。那只猫“喵呜”一声,悻悻离去。“你也骗过我,我们扯平了。”朝珣红着眼瞧他,他没说话,江夕迟也没说话。然后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又湿又重的吻,朝珣略带潮湿的头发,黑乎乎一片,像水墨画里冗余的几笔被提了出来,在沙发上长成了野草。江夕迟揪着他头发,迫着朝珣昂着头,黑色短袖被掀到最上面,膝盖被折起来,刚才被撞的疼痛如今全然不顾,朝珣喘着气,揽着他的脖子吻他,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沙发太软了,他躺在上面有些使不上力气,江夕迟逼他到角落,黑色短袖没了,薄运动裤也没有了。江夕迟的手摸到他下面,朝珣闷哼一声,重重地喘了口气,又被江夕迟赶过来的吻封住。沙发实在狭窄,朝珣记不清自己的腿和脚有多少次撞到茶几,也记不清有多少次险些从沙发跌落。密密的雨打在窗台,隔着一层窗帘,恍惚之间仿佛也能嗅到那股子湿乎乎的味道,朝珣闭着眼睛享受接吻,忽然舔到了一点咸湿的液体,他睁眼一看,却是从江夕迟的脸上滑落的。他凑过去,一点点舔掉,“你的眼睛也下雨了吗?”……来来回回不知折腾到什么时候,总之大概过去了很长时间,两人都精疲力竭,他们躺下、睡觉、做梦,分享着同一张床。第二遍一早,朝珣被一通电话惊醒,摸到手机,模模糊糊按了接听。“老胡…”“你还没醒?”“嗯。”“麻溜快起啊,走不走啊还!”朝珣闭着眼睛,伸出手摸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江夕迟还在,这让人愉快。他凑过去,趴在他肩颈处,悄悄蹭了蹭,颇有些眷恋的味道,轻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怎么办,不想走了。”老胡开始骂娘, 说朝珣说话不算数,说朝珣居然敢放他鸽子。朝珣心情好,由着他骂,后来兴许是吵到了一旁睡觉的江夕迟,江夕迟拿过他的电话,清晨的嗓音带着点困意和怒意。老胡听见一声:“滚!”挂了电话,朝珣看着他略带薄怒的侧脸,他偷偷在薄薄的被子底下,把胳膊搭在他身上,往他那凑了凑,江夕迟没有拒绝。他又凑过去亲了亲他,江夕迟也没有拒绝。朝珣小心翼翼问他:“江夕迟,要是我再追你一次,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江夕迟看了眼他,江夕迟没有拒绝。— 完 —作者有话要说:略有删减,详见微博…完结啦,感谢陪伴!(我能蹲一个长评吗?qaq)原本想说的话挺多的,现在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写这篇总是哭,大概是泪点太低了。我不太喜欢讲太多大道理,说一些很浅显的吧。我知道现实生活中有太多“朝珣”啦,有的没那么幸运碰到江夕迟,有的碰到了又分开了,有的坚持做不同的自己,有的渴望变得“和大家一样”,这都无可指摘,可能有撑不住的时候,那时候就想想鲁迅(瞎掰的)说的这句话,“没有你,太便宜这个世界啦。”第48章 番外·心事江夕迟想过无数次他们两个的重逢。起初他想,朝珣竟敢这么久不回他消息,等开学见到他,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然而,朝珣再也没来上学。于是他又想,这小孩儿居然玩失踪,等他去他家逮到他,他一定也要不搭理他,让他尝尝煎熬的滋味。然而,当他去敲那扇门,隔壁邻居却说,朝珣一家都搬走了。江夕迟觉得自己被耍了。偷偷暗恋他,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心翼翼不敢告白的是朝珣,一声不吭,不辞而别的也是朝珣。像做梦一样,他们一整个家,在短短的几天内消失在这座城市。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朝珣打包带着他那所谓的爱远走高飞,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儿。江夕迟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他那刻的心情。失望里面夹杂着愤怒,愤怒里面夹杂着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里面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期待。会回来的吧。然而,他看着学校的树开了花又长叶,长出了密密匝匝的春天,然后是夏天,然后是秋天,然后是冬天。朝珣没有回来。那个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把那个爆料的人揪了出来,此人和他素来不合,他便在网上装成要认大哥的校园混混,把他约在了一个乌黑的巷子里。来的人不是别人,是陈宁林。江夕迟前面十几年,从来没指望过,靠着暴力来解决问题。但在那个窄小的、飞虫围着垃圾桶乱转,坏掉的旧自行车丢在一旁的昏暗巷子,江夕迟头顶着傍晚的彩色云霞,心中的阴霾厚厚一层,比彩霞还要厚,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打他。重重一拳,拳头击到陈宁林脸上,扭曲的五官和脸颊上颤抖的肉,江夕迟在他那双眼里看到了惊恐和畏惧。不是没有试图和他讲道理,在那个逼仄的图书馆卫生间,他试图告诉他,语言可以有多伤人。但是没用。和无理取闹之人讲理,这件事叫江夕迟每每想起来,都会骂自己一声蠢货。陈宁林欺软怕硬,网上说的凿凿有据,骂天骂地,被人揪出来,痛打一顿,又是另一张赔笑的面具。陈宁林从此惧他几分。但朝珣还是没有回来。希望一点点沉淀,从原本金光闪闪,到后面满是疲頽。一开始的愤怒、失望、难以置信,变成了一汪水一样的平静。秋天的时候,郝兴臣悄无声息的休学了,班上无人在意,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渴望和选择,无暇顾及旁人。在学校待的最后一天,郝兴臣在操场上走了一圈,看见江夕迟一个人在打篮球。他就站在一旁看,看他投了几十个球,只进去一个。于是他便嗤笑一声:“你打球真是越来越差了。”话音刚落,一个球便朝着他的脑门飞来。这球倒是很准,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过去,郝兴臣躲了躲,那球砸到了他后面的墙上,又弹出去很远。那球滚出去很远,没有人去捡,郝兴臣笑了笑,说:“我原来以为,你和朝珣之间,如果有一个人先走,那应该是你才对。”“我和他的事,也轮不到你来多嘴吧。”江夕迟冷冷看他一眼,表情并不愉快。郝兴臣难得眼里没有睡意,他睁着双黑亮的眼看着他,又耸耸肩,“他走了好几个月了吧。”江夕迟没说话。郝兴臣说:“我其实一直想问,那么无趣的人,你怎么会喜欢他?”江夕迟看了眼他,“那你呢?”郝兴臣盯着他看了很久,“关我什么事?”江夕迟冷笑了一声,“你敢说,你就没对他,有过其他的想法?”郝兴臣“哈”了一声,像是觉得十分好笑,“我和他?你未免想太多了。”“是我想太多,还是…你不敢承认?”郝兴臣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他顿了顿,“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江夕迟不再说话了,他坐在篮球场,看着那篮筐发呆,过了很久,他问:“为什么休学?”郝兴臣在他旁边坐下,不答,末了躺在篮球场上,抬头看着天,淡淡地问:“你居然也会好奇这个。”江夕迟没接话,郝兴臣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极轻:“我妈夏天死了,我也想休息一会儿。”江夕迟过了很久,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节哀。”郝兴臣笑了声:“没想到你也能对着我说这种话,不过啊,我没什么难过的,她那天精神很好,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东西,什么要我常去看姥姥啊,要好好学习啊,爸爸很辛苦你要体谅他啊之类的,我都答应了,然后她晚上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摘掉了氧气罩,也是,在医院里待着太受罪了,我理解她,我同样也不用晚上去医院陪床了,她这样,对她对我,都算是个解脱吧。”江夕迟听不出他话的情绪,只觉得那瞬间,郝兴臣和他认知里的郝兴臣,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他又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海边旅馆,朝珣也是陆陆续续说了很多,现在想想,倒很像个告别了。他知道朝珣敏感自卑,但他没想过,朝珣会悄无声息地逃跑。他问郝兴臣:“你什么时候回来上学?”郝兴臣说:“不知道。”秋天的叶子慢慢从树上落下,江夕迟沉默了很久,久到郝兴臣站起身准备要走了,才听到他说话。“你走了,他回来就没有朋友了。”江夕迟的声音化在秋风里,薄薄的,凉凉的。郝兴臣幽幽叹了口气,拖了一个长长的音。“他那个性子,不会回来了…”江夕迟枕着手臂,闭着眼睛,秋天的风逐渐砭人肌骨,把皮肉吹成凉的,把心也吹成凉的。聚与散,便如一把银沙。江夕迟知道人的一生总在迷失、散落,他只是没想到,这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猛,从春天到秋天,再到冬天,一年年过去,余痛犹存。不是没想过忘记他重新来过,这么多年,叫他一个人苦等朝珣,这太不公平。大学里不少女孩子爱慕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趋之若鹜。甚至有老师给他介绍过女朋友。他也试着和别人相处,学着把朝珣从心里赶出去。为此,他有努力过,也妥协过,只是和那些人相处,情再难浓,心再难开。再看见他时是在医院,想想真是荒唐,他在医院醉醺醺大闹一场,许多人看他笑话,他挤在人群里,远远看他一眼,险些认不住这是他的朝珣。他似乎有了新的朋友,一个很健谈的男人,头上打了发蜡,他喊他“老胡”。没有从前的扭捏和小心翼翼,也没穿他从前最喜欢的粉色,他裹着一身黑,胳膊上的肌肉裹着西装也能看到,他醉着大笑大哭,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像他的朝珣。那汪水一样的平静被搅散,以为可以无动于衷,但只是看了一眼,方寸已乱。许许多多的愤怒和难过,被搅弄着一齐浮出水面,他那点耐心和温柔,在时间的摧残下,实在所剩不多,很难再匀出来给他。——不要再来招惹我,不然我会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推开你。他这样想着。但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手和脚,心却不受控制。到了夜里,一想到他也在这座城市,他便控制不住的烦躁。朝珣给他发消息了。看到那条消息,他心中怒火翻涌,险些把手机砸在地上。这么多年,他给他发消息,他从来不回,他以为对方换号了,没想到到了这时候,居然用了个那么荒唐的理由,约他见面。在那个小酒吧,朝珣喝的醉醺醺,江夕迟发觉自己每说一句话,他看起来都很难过。江夕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副姿态,好像他还爱他,他还放不下他一样。明明他是最放得下的人,说走就走,比风跑得还快,现在又回过头来,摆出这幅姿态,他以为还会有人信么?他自己就是不信的。只不过…这人的眼泪,实在让人心烦。江夕迟有时会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爱哭的人。他送他回酒店,他喝的醉醺醺,似乎很不舍得他。于是他留下来,他在那个昏暗的酒店房间欺负他,看他卑躬屈膝讨好他,看他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看他泪水糊满了整张脸。他觉得自己该很快活才对。但奇怪的是,快活只有一瞬,看他窝在被子里,睫毛湿的不成样子,他只觉得烦躁,没有一点成就感。这股子烦躁,在他第二天上班得了空看了眼手机,瞄到那条短信时,到达了顶峰。要走?滚吧,滚得远远的,别再回来最好。他看着那条短信,怒不可遏,晚饭也没什么胃口吃,他在键盘上敲了许多字,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想说的话有很多,想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然而,电话接通的那瞬,听到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嘴里的话就从“滚”,变成了“滚过来”。江夕迟鲜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教训他的方式,独独没有叫他走这个选项。太便宜他了。他这样想。他开始抽烟,他很少抽,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会抽几根。然后朝珣来了。像个落魄的流浪狗,他朝着他摇尾乞怜。江夕迟没想过要收留他,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然而,朝珣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含含糊糊又含含糊糊,透露出那么一点点,他为何选择流浪。江夕迟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点儿,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情绪就他几乎无法招架。从前总有人说他心肠冷,他自己也认,然而那一瞬间的动容,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把所有的耐心和心软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们亲吻,他们**,虎皮猫在屋里走来走去。偶尔几声猫叫,盖不住屋里渐浓的喘息声,在那乱掉的呼吸和心跳里,江夕迟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找回了他的朝珣,他那丢失的那半截青春。这来得太晚,遗憾已经陪他走过了许多年光阴。如今,他长大了,朝珣也长大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才停下来,江夕迟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同样阴云密布,雷声轰隆,他像被魇住了一样,沉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耳边有细碎的说话声,他被吵醒。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枕边那人翕动的唇,意识到,很长很长的梦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第49章 番外·朋友江夕迟对着镜子在穿衣服,耳边有人在哼歌,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不成调子,江夕迟扣上衬衫扣子,镜子里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脸。身后贴到一片温热的胸膛,细密的吻贴在他的脖颈,江夕迟喉结滚动两下。曾经撂下的狠话好似过眼云烟,他到底也没能狠狠推开他。他只是顿了顿,淡淡地问:“你不回去上班了?”朝珣说:“再等两天,舍不得你。”江夕迟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松开,我要去上班了。”朝珣搂着他的腰磨磨蹭蹭不撒手,像个黏人的大狗,“再等等…”江夕迟扭过头,反搂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眸色深沉,低低地问他:“你在撒娇吗?我可不吃这一套。”朝珣于是露出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再等等嘛。”他明明个子很高,走在街上也是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却总是习惯在江夕迟面前把自己放得很低。这让江夕迟,竟然很想欺负他。他眼睛很亮,看着江夕迟:“我可以亲你吗?”江夕迟说:“不可以。”朝珣撇撇嘴,说:“好吧。”江夕迟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朝珣不知所指,“什么?”一个吻贴了上来,朝珣悄悄红了耳朵。江夕迟说:“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很难追的,你要用功。”他话音刚落,朝珣便缠了过来,朝珣凑到他嘴边说:“好的,我用功…”然后两个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他从江夕迟这儿讨了个深吻,吻到最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乱。江夕迟说:“这么主动?”朝珣说:“想和你更亲密一些。”江夕迟的衬衣才系上,又险些被脱下来,唇舌之间的热气让人脸热,朝珣一双眼没什么勾人的,却叫江夕迟眼里一暗,他重新整理了下衣服,说:“等我回来。”朝珣说:“好。”江夕迟听到这个字又顿了顿,他扭过头,看了眼他,拿起架子上的休闲外套,说:“听你说了太多遍‘好’了,等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不好’。”朝珣怔愣的时候,江夕迟已经出了门。朝珣等到他走了很久,还盯着那扇门发呆,江夕迟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他有些恍惚。可以说吗?真的…可以吗?他失魂落魄,坐在镜子前面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细心观察着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脑子一片空白。刚刚从这座城市里搬走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新家,也曾这样数次端详过自己的脸。哪个角度会稍微好看一些,什么表情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怯懦。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做了很多努力,原本以为要想变得更加强大,总要有所取舍,得到一些,舍去一些,他认了。他带着面具伪装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江夕迟面前,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太过习惯于在幸福后面加个但是,“但是”还没有来之前,唯恐受到伤害,唯恐伤害到他人,他事先躲得远远的。无论是和沈小乐一起去死,还是逃离这座城市,所有人说他胆小也罢,说他懦弱也罢,世上那么多人想做英雄,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想做个凡夫俗子,快乐至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江夕迟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再剖出来给别人看。他总是想得很多。太多人的恶意绵绵不休,太多人的善意短暂如同日出。这世上不存在一个装的全部是爱的永动机,在一个企图自杀的人面前,人们先是不信、然后相信、然后同情,同情的区间是一会儿和再过一会儿,最后没有人在乎。朝珣实在不想从江夕迟这里收获任何同情,但他现在,真的真的,有些累了。他窝在江夕迟的床上,枕头、被子,全是江夕迟的,这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闭着眼睛,脑子里许多个画面忽闪而过,挤在他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好累。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人,那只虎皮猫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朝珣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拿起手机给江夕迟发消息。——江夕迟,你回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江夕迟没一会儿回了他消息。“见谁?”朝珣想了想,只是想了想,他就觉得眼睛有些湿。“见一个老朋友。”他说。江夕迟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朝珣开车载着江夕迟,点了一首歌放着。密集又躁动的音乐在车里响起。江夕迟听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摇滚了?”朝珣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很久了,在我离开的那一年,。”江夕迟皱皱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股子不对劲儿,在朝珣在一个商场停下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江夕迟问他:“你朋友约你在这儿见面?”朝珣摇摇头,说:“不在这儿,只是我要买点东西去见她。”江夕迟跟着他进去,朝珣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格局变了不少,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女装区。秋天和春天的气温颇为相似,朝珣在那些衣服里挑挑拣拣,花了好长时间,最后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裙子,他扭头看着江夕迟,笑问:“你说,这件适合公主穿吗?”江夕迟咂摸着他的用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那裙子,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生?”朝珣“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催促他回答,“这件好不好看啊?”江夕迟说:“好看。”朝珣说:“我觉得也是。”他十分高兴地去结了账。出了商场,江夕迟问他:“去哪儿?”“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朝珣手握着方向盘,想点根烟,看了眼身边的江夕迟,他又把烟盒放了回去。城市的夜晚,人说话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孤独和寂寞习惯在夜里发酵,江夕迟听着车里那一遍遍循环的歌,明明很热烈的音乐,不知怎么,越听越悲凉。朝珣只放那一首,一遍遍循环。那乐点砸进人的耳朵里,先是吵闹,然后是孤寂。车子最终在海边公路上停下。海风猎猎。商场换了格局,这里却没变,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江夕迟下了车,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他侧过头看着朝珣,顿了顿,有些迟疑:“你要我见的朋友,在这儿?”朝珣“嗯”了一声,四下打量着,却并不着急,他左右看了眼,瞥到了不远处那个小面馆。好几年了,那家店居然还在。他问江夕迟:“你饿不饿。”眼下已经八点多了,江夕迟说:“有点。”朝珣指了指那家面馆儿,说:“我请你吃面吧。”江夕迟皱皱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小面馆装修成了大面馆儿,增设了许多桌子椅子,菜单也丰富了许多,老板脸上新添了几条皱纹,很显老了。“两位客人,前台点餐,吃什么呢?”朝珣点了一碗清汤面,又问江夕迟吃什么,江夕迟说和你一样。这个点儿,稀稀疏疏的几个顾客,人不是很多,他们点了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夕迟这才发现,他把车里那条裙子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椅子上。江夕迟皱皱眉,打量着这个小面馆儿,他问:“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呢?”朝珣笑了笑说:“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没一会儿,面上来了,清汤寡水的一碗,和几年前一样,朝珣看了一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隐。他问老板:“老板,你们这儿有纸吗?”老板点点头,说:“有。”朝珣说:“那麻烦拿两张过来,顺便再借我用一下笔。”老板说:“好。”江夕迟问他:“你要纸做什么?”朝珣哑声说:“写点儿东西。”没一会儿,纸和笔来了。朝珣拿起一支笔,把面推到一旁,腾出来地方,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江夕迟问他:“你在写什么?”朝珣没接话,过了那么几年,他的字依然歪歪扭扭,他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把那张纸对折,再对折,折成心的形状送给江夕迟。江夕迟看着那颗“心”,怔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朝珣的声音。“打开看看。”江夕迟照做了。那颗心被拆开,纸面上满是折痕,展平之后,中间是几个一板一眼的小字。——江夕迟,我喜欢你。捏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骨顶着的皮肉,愈发泛白,江夕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眼神像是要把那张纸看出一个洞。“情书是不是送的晚了些?”他哑声说。朝珣说:“是晚了很多,以后我天天写给你,好不好?”江夕迟喉结滚动了两下,肚子里却是怎么也不饿了,他想,如果说这时候,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他也不会拒绝的。朝珣见他没说话,带了些难得耍赖的口吻,“医者仁心,江医生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得了相思病,你总要负责的。”江夕迟克制着,喉咙莫名哽了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然而朝珣很快收了笑,咳了一声,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扫兴的了,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嫌弃我。”他打量了下这家店,目光从前台,移到这屋子里的每张桌子,声音很平淡,平淡至极,平淡到能听出一点点幽默。“我来过这家店两次,头一回在这儿写了封遗书,第二回 在这儿写了封情书。还好那份遗书没能作数,不然我就没机会,写情书给你看了。”江夕迟一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朝珣看着他,问他:“你吃完了吗?”“嗯。”江夕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了,他看着朝珣,目光深深沉沉,嘴角颤了一下,他拼命抑制住,才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于是朝珣拿起那个装裙子的纸袋,领着他往海边走。涨潮了,海边的沙滩面积越来越小。那位朋友仍然没有出现。朝珣听着浪声,问他:“你有在夜里来看过海吗?”江夕迟说:“有。”朝珣问他,“觉得怎么样?”江夕迟说:“不怎么样。”朝珣笑了笑,没再说话。江夕迟看着他,想洞穿他心里藏着的那些心事。:“你真的,是带我来见朋友的吗?”朝珣说“当然。”“你朋友呢?”朝珣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布料之下的皮肉,透出来一点热,朝珣声音低低的,被风卷着吹进江夕迟耳朵,嗡嗡的,像从心里发出的震颤。“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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