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涯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你这几天又是感冒又是吐的——”“没事。”他抽了张纸擦泪。那张临市的卷子叶老师批了,顿时急得要当面给他分析。她问“当时你在想什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走神。体育课就这么被占了。办公室的冷气浸润久了,出来后皮肤上都能凝一层水珠。他突然就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在那棵树底下的时候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昨天那个女生被放开后一眼也没看他,一路嚎啕着跑下了楼。踩人的女生上来推了他一把,他没怎么犹豫就还手了。那女生跌到地上,表情还挺错愕。其他人没动。然后他就走了。他隐隐约约有预感,这件事将会有无穷个烦人的后续。但他没心思想。他晚上不可避免地做了相关的梦。树,红井盖,山茶花香。甚至还梦到了那对走廊上姿势亲昵的情侣。他把那张改出来只有一百二十多分的英语卷子揉成了一团,周临涯惊呼:“你干嘛?!”他如梦初醒,又把卷子展开,用肘部压平,一点点理抻。“你怎么了啊……”周临涯声音低下去。“分数已经很高了啊……”他摆了摆手,十指相扣抵住前额。要调整呼吸。到了下午教室的气氛就相当欢快了。“最后一节是不是就没课了?”“爽!”“晚上你是出校上网还是看晚会啊?五连座来不来?”“我女朋友要我在后台给她看衣服……”“卧槽,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说??”“咱班有节目吧?”“哎你是这几天都没来还是怎么,第一名亲自上台献唱你不知道?”“我靠??!!”付罗迦趴在桌面上闭着眼。中午明明只喝了粥,却还是有反胃感。“付罗迦?”他抬头。“——嗯?”“去准备了。要——化妆了。”刘放把头伸进窗户朝他笑。第34章 第 34 章付罗迦被领到了一间人多得都从门口溢出来了的教室。在路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能感受到演出前的特殊气氛了——不时能在穿着素色校服的人流里看见一截的鲜艳闪亮的衣袖衣摆。刘放隔着一段距离就喊了声“让让”,有人闻声转过头,付罗迦一下看到了好几排沾着点红的牙齿。他没忍住往这些被浓妆覆盖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多看了几眼。这个点就把妆上好的只会是开场节目。排练的时候他在舞台侧边站着看了个大概,依稀记得第一个上台的好像是个街舞节目。这节目的演员们好像把头发统一挑染了一下,右后脑相同的位置都有一小撮紫发;男女都穿着黑t黑紧身裤、画着一样的银灰色眼影,但是男生口红的颜色淡些。被他正看着的那个应该是个男生,似乎正忙着自拍。那男生比较与众不同的一点是肤色很白,因此看起来妆容尤其鲜艳。他侧过脸朝付罗迦笑了笑,手机屏幕光线下的嘴唇红得像是随时要朝这边喷出一口血。付罗迦面无表情地朝他点头示意。他确信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是谁。进去后就是好几个缀着亮片头饰的后脑勺,一个穿便装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瓶发胶在后脑勺之间穿梭。除去陡升的温度——虽然头顶的四台风扇转得还算卖力,但送出的凉意也不过九牛一毛——这里边更让人难受的是味道。汗腥味。汗腥味里夹带的是护肤品化妆品发胶等种种化学制品的香味。两道冲突猛烈的味道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撞击在一起,腾起一阵如有实质的朦胧昏黄色雾气。他顿时就想找个厕所把喝的粥吐了。“没地方的话要不要等会儿再来……?”他回头找刘放,但刘放在跟一个正往脸上扑粉的女生说话。本来人就不少,往中间一走,教室的桌椅横七竖八一摆又填了不少空间,二十来个人都头贴脸紧紧站成一片。从他们的位置分布情况大概能猜得出来这里是把化妆过程分成了几步,不同的行列在排队等待完成不同的步骤。粉底,眼妆,口红三步。……可问题是他觉得他并不需要其中的任何一步。好在刘放很快过来了,领着他挤到边上贴着墙往后走。“许之枔在哪儿啊,你看见他了吗?”刘放忽然回头。“……我不知道。”“他的妆还没上呢——另外三个主持的等他对词等半天了。电话也不接。”“……”付罗迦恍惚了片刻,“他上午来上课了吗?”“他平时课也上的不多啊。”“你也许……可以联系一下杜燃?他们更熟一点吧。”“啊?但是你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吗,杜燃这几天都在陪钱妙洁吧?”付罗迦伸手扶了下墙。“……我也不是一直——”“没关系,不知道就算了。——外边请的化妆师都没空,2班有几个女生说可以帮你弄了。”角落里叠放的桌椅隔出了一个勉强可以容纳几个人的空间。绕过一个陈年的高考倒计时牌后,他在一张桌子上看到了一面竖放着的规格不小的化妆镜。“诶,你们要的人我带到啦。”刘放语气忽然欢快起来。镜子前有个凳子。旁边一个笑容喜庆的女生立刻做出个“请”的手势:“付罗迦你坐这儿吧!”付罗迦朝她僵硬地笑了笑,坐下的时候镜子前的瓶瓶罐罐一阵乱晃。其中的一个看起来相当精致的玻璃小瓶倒向一边,他伸手把它扶正了。他注意到上边的标签写的是是什么什么遮瑕精华。本来站得还比较分散的几个女生一下子围拢了过来。“高光粉你是不是没带?”“哎不是你说已经拿了吗!现在又怪我?”“阴影用得着画吗,我觉得他不太用得着……”“是上舞台诶大姐,灯光有多亮你没数吗?”“先别说那些,给他涂个保湿。”一个女生手心里拢着些亮晶晶的东西要往他脸上招呼,他下意识躲了一下。“躲什么呀?”“……没必要弄那么复杂吧?”那女生转过头和其他几个凑在一起笑了一阵。“这才刚开始涂个保湿霜你就觉得复杂了,等会儿化眼妆你怎么办?”他在镜子前侧过头想了会儿,“我对……嗯,这些东西——可能有点过敏。所以能不能——尽量简单点?”“过敏啊?严重吗?”她们互相看了看,“但是钱妙洁说要给你化那种艳一点的——”“……可能有点严重。”反正闻着想吐。“是对粉底液过敏吗?”“……也许。”虽然他不太清楚粉底液具体是用来干嘛的。有个女生一拍手:“我觉得反正他肤色可以,要不就直接上妆?”结果是他几乎是被摁在凳子上画了眼线修了眉——画内眼线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眼球被戳了好几下,条件反射地一边不断眨眼一边试图后仰,但挣扎无果。给他画眼线的女生笑得把下巴都绷紧了。“这感觉特别像给我家猫洗澡。诶他睫毛可以啊,挺长的,把我手背都扫痒了。”“……”付罗迦试图减少眨眼的频次,盯着一个锈掉的椅腿开始发呆。“可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生终于把手腕挪开了,凑近仔细看了他一会。“可以啊,没歪。”她退开几步让另外几个看。“哇,我才发现他是标准大双啊。”“小哥哥你以前有没有画过烟熏?我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效果很不错啊。”“……没有。”他上中学后就没接触过这些——主要是因为没怎么想过参加文艺节目。八中的艺术节上台的也没几个化妆的。“不用再——”“眼尾那里还可以再出来点。把那个棕色系的眼影盘递给我。”刚刚画眼线的女生被挤开了,另外一个女生兴致勃勃坐到了他面前。“我先照个相啊。来看过来一下,一——二——三——!!”……付罗迦对着便池干呕一会儿没呕出任何内容。出来后他在洗漱台前把口罩戴上了。有个人刚好进来,似乎在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他垂下眼,想把帽子也拿出来戴上,又怕显得突兀。想把眼睛那一块儿也蒙了。刚刚还有女生热情地向他推荐口红色号,还说要拿只新的送他,邀请他吃饭后试色。第35章 第 35 章他当然拒绝了。然后被围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数十分钟。又被要求拍照。他继续摇头拒绝。她们明显就有些不开心。“我去趟厕所。”他低头玩了会儿手机,把微信q/q通讯录翻了一遍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找了个机会走了。他一出门被人盯住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跟平常不一样了。然后莫名心虚,到厕所时才敢把头略抬起一点。然后被这个妆在自然光下的效果吓住了。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带有一点温度。他透过水流看见一些扭曲的影像,很想把自己的脸也伸到底下去。手机响了,一个陌生来电。“……喂?”他把口罩扯到下巴上。“我钱妙洁。”“嗯。怎么了——”“你能不能联系上许之枔?”付罗迦手指一紧:“……你们打过电话吗?”“打过。不通。”“那我应该也联系不上。”“你打过吗?”“……没有。”“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打过?”他拧起眉。“我为什么要——”“他从昨天开始手机就打不通。杜燃联系不上他。”“……”“很多人在等他。”付罗迦又抬头看了眼镜子。“……我也联系不上他。”“你联系过了?”他突然烦躁起来:“我跟你们有什么不同?你们联系不上我为什么可以联系上——”钱妙洁声音清冷。“我以为你可以。对不起,我弄错了。打扰了。”然后就直接挂了。付罗迦把手机扔在洗漱台上,又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他用的力度有些大,水花溅到了屏幕上。又有来电。一颗水珠正巧在联系人名字上边,让那个“杜”字显得有些诡异。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的杜燃的联系方式。“那个,迦哥是吧——”他没出声。“呃……有人吗?”“……有人。”那边舒了口气。“姐姐说你生气了,她不知道怎么道歉。”“……姐姐?”“哎就是钱妙洁啦。”“她是你姐姐?”付罗迦开始跑偏。“不是,她是我女朋友——哎不说这个了,枔哥我昨天晚上就打不通他手机了,本来也没怎么,主要是等会儿他得上台了,现在要他过来一下。他去干嘛了有跟你说吗?”他终于开始认真回忆昨天的事。“……他好像只跟我说了他有事。具体的——就没有了。”“啊这样的吗,那行,我们知道了。你在哪儿?”“厕所。”“啊那你先去吃饭吧,六点半就要到形体教室集合了。”那边好像忘了挂断,隐隐约约听到杜燃在说什么“姐姐你不要总是那么酷”“看吧人家误会了生气了”。付罗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手机略微提高声音:“……我没生气。”“啊?哦哦,行,知道了。”那边有些尴尬。“那我挂了。”……六点半的形体教室里站着坐着的人全部都穿着亮眼的演出服——付罗迦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也没有被人提醒。他插着兜站在角落里。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女生在旁边补妆,裙摆长得搭到了他鞋上。“嗨。”过了会儿她主动打了招呼。付罗迦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吗?”“没事啊。”她撩了撩头发。“你眼睛好漂亮啊。”“……”他把脚挪远了点。“你猜我是什么节目的?”他没说话,女生又耐心地问了一遍。“……我不知道。”“我是主持的。”她笑得很灿烂,“不是应该很好猜吗?”“……”“你节目在第六个。是我报幕哦。”“……知道了。”他把手机拿了出来,那女生没再搭话了。然后就是等。女主持人很早就消失了;前几个节目的演员时常进进出出;排在后边的则在聊天说笑,还有的凑在一起玩扑克玩手游,甚至有人在吃泡面。他像在车站的候车厅那样乖巧而机械地等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找任何人说话,没有玩手机,没有觉得紧张焦虑——好像是因为已经紧张得疲劳了——也没有期待什么。他好像就是坐在那里放空,任由不知何处而来的无能为力感一点点爬上来,纠缠住全身。被叫到名字后有那么十秒他根本没法动弹。“下个就是你啦。”他又到了舞台侧边站着,站着站着忽然开始觉得冷。前一个小品节目结束了,他听到有人在说“男主持分不清平翘舌”,抬头往台上看了一眼。灯光很亮。男主持的头顶还可以反光。亮上加亮。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是一片哗然。他模模糊糊记起给他报幕的应该是个女生,所以现在情况是有点不太对。一拍身上,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校服。……就忽然想笑,结果却因为冷而哆嗦了一下。观众非常奇怪地尖叫着,让他有些反感。然后他自然而然地想,罢演吧,都这样了。——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反正也一直想走了。——终于可以走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等这个决定等挺久了。现在理由应该挺充分了,而且重点是:不需要向谁解释,向谁道歉。反正……也没来。他稍觉轻松。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准备了很久、努力都白费了——他真的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可能他做的最利索的事就是这个了吧。“……麻烦问一下,有湿纸巾吗?”他扭头问身后的女生。……等付罗迦站在了离舞台几百米远的地方舞台上才开始放音乐。不是《aura》的伴奏,是一首近些天比较火的流行情歌,男女对唱的那种。但他此前并没有在排练时听到过这首。居然有人开嗓了,是个女声。听上去很有功底,比他的音准要好一些,但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观众席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反常,好像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喝倒彩。他老远就听到有个很尖利的声音在喊:“怂逼——!!!!”他茫然地站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垃圾桶扔掉被染成棕色的湿巾——他还不知道脸上的妆擦干净了没有。……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刚刚走得十分干脆。他想,那就找个人问问吧。“喂你在哪儿呀”听起来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学生。“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听起来很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太像是质问了,而且还怪怪的。但这些的前提都是打得通。万一打不通呢?他盯着通话界面发呆。突然一个计时出来了,00:01变成00:02、00:03——这是通了吧?怎么通的?他皱着眉缓缓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他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我……能不能来找你?”……许之枔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没听过,依靠导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位置。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付罗迦就大概猜出来那地方要么是酒吧要么是ktv——以那个文艺的调性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小县城没有哪个酒吧成得了气候,最后一定会被逼上搞副业这条路,卖点奶茶冰淇淋什么的。所以“酒吧”在本地人的观念里跟同时卖酒水的冷饮店差不多,基本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但许之枔提到的酒吧就不一定了。从上次的ac实体店就能看出来,他总能在县城里挖掘出一些脱俗的东西来。看到酒吧的店面后他就后悔穿着校服直接过来了。小资是真的小资。脱俗也是真的脱俗。他开始思考许之枔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就是他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似乎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念头,长期歇业待工的大脑就拼命把这个念头逮住了,还尖叫着要立刻执行。他觉得他过来可能是因为许之枔能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这问题已经成了近日来他一些不适的根源。接下来是不是该吃饭,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上学,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家休息。现在他在大多数时间里完全没法自主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在反复无常,在不断地践踏许之枔的耐心,但他没法控制。他只确定自己想跟许之枔呆在一起,以一种他能接受的名义。酒吧里光线调得比较暗,只能看清三步之内的东西。甫一进门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套校服。里边有男有女,大多数年纪很轻,好在他们的穿着也并不是十分正式。许之枔说他在离吧台比较近的卡座里。他沿着吧台慢慢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许之枔。他停下来,拿出手机。屏幕刚亮起就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去攥抽手机那人的手臂。“是我啊。”“……”他眼皮一抖,松开了手。“我也才刚到。”手机屏重新亮起来,“现在快八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个多小时。今天不回学校了吧?”“……你之前没在这儿?”“啊,没有啊。你打了电话之后我才在这儿订了座。”“他们找过你。”“他们经常找我。这次是怎么了?主持的事?”“……对。你没去。”许之枔把卡座上方的小灯打开,回头朝他笑了。“所以你也不去了?”“……”“哇,你画眼线了。”许之枔挑眉,“你是已经唱了吗?”他往茶几上瞥了眼,没有纸,但已经摆好了几瓶酒。“……没。”“为什么?”“不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许之枔坐下了。“也不为什么。”突然许之枔就伸手了,抓住他一只胳膊往下一带。瞬间他重心开始不稳,往前倒了下,而前边是沙发。他抬起右腿单膝跪到了沙发上,没被抓的那只手撑着沙发靠背。许之枔另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朝他仰起脸。他们用这个姿势开始接吻。第36章 第 36 章许之枔一顶开他的齿/关他就往后缩了缩,但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头部的活动。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把咬肌放松。但时间一久还是难免腰酸腿软。他抽空直起身准备把脚放到地上去,但许之枔在他做出动作的一瞬间就揽住了他的腰,又把他往前重重一带。他顿时没了着力点——因此不得不把所有重量都压到许之枔的身上。腰后的手一点点收紧。说实话有点热。接下来在这个呼吸能煨烫对方脸颊的距离里付罗迦就没再乱动了,忍住了脚上的麻痹感配合许之枔,极力表现得乖驯。许之枔稍稍退开换了口气。他抬头打量四周。整个卡座被起装饰作用的酒柜巧妙地跟外边隔开了,他完全看不出来刚刚他们是从哪儿进来的。除了照明用的射灯,斜上方还有个旋转灯,一些彩色的光点在许之枔的鬓角旁不断消失不断出现。他目光追着一个从许之枔耳后头发钻过的金色光点移向了地面。地面光可鉴人,他在上边看到了重合得有些过分的两道人影。许之枔垂着眼,嘴唇贴到了他下巴上。“怎么了?”“……没什么。”许之枔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松开了手。付罗迦以为这是让他从身上下去的意思,就站了起来。他一直蜷在沙发上的那条腿差点没能直得起来。许之枔跟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茶几面前,并着手指拖来了两个剔透的高脚杯。“要喝吗?”他摇摇晃晃迈出一步——脚麻得挨不了地了。“……好。”许之枔之前可能喝过雪碧或是七喜之类的饮料,口腔里残留着股甜味。想喝甜的。倒进玻璃杯的液体颜色很漂亮,光点在里面窜动,似乎一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了。——虽然的确是甜的,但酒精味很重。他皱了下眉才咽下去。他把自己那杯喝完才发现许之枔还一口没动。“怎么样?”许之枔专心致志看着他。“……还行。”“你喝得太快了啊。”许之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其实我想让你喝的是这一杯。”付罗迦与他对视。“还喝吗?”许之枔眼神清亮。付罗迦垂下眼,“……好。”他本来要接过来,但许之枔根本不松手。“我拿着。”“……啊?”“我拿着喂你喝可以吗?”他开始耳鸣,所以不太确定许之枔是不是这么说了——他只是觉得很渴,许之枔拿着的那个杯子里的液体又是看上去就很清甜的蓝色,所以没怎么想就凑了过去。许之枔朝他一笑。“乖。”他把嘴唇贴到杯壁上。许之枔缓缓倾斜玻璃杯。液面淹过来的一瞬间耳鸣停了。他突然有种会被呛死的错觉,惊慌之下把许之枔的手摁住了。“怎么了?”他呼吸急促。“……我自己喝就可以了。”他感觉到杯子的重量一点一点地被移到了他手里。“好啊。”……然而这杯比刚刚那杯还要烈一些。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喜欢吗?”“……有甜的吗?”许之枔放下高脚杯。“你还想喝什么?”酒精的奇妙作用发挥得有些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虽然意识没有被影响,但眨眼这个动作耗时明显变得长了。他慢慢想了想,“……雪碧?”许之枔笑出了声。“好啊。”茶几边的懒人椅其实也能容纳下两个人。刚刚明明还好,这一轮开始没到两分钟付罗迦就把人推开了。他用袖口胡乱擦掉下巴上挂着的漏出来的酒液,“……我去趟厕所。”许之枔低头把衣摆拉下来。“我跟你一起?”付罗迦没回答,围着酒柜转了一周后还是不得不开口求助:“……从哪儿出去?”……八点五十的时候他们从里边出来,这时候酒吧比刚来时热闹了不少,灯光也变亮许多。付罗迦盯着他和许之枔握在一起的手。刚刚在人群里穿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拉着的。——酒吧位置太偏,里边还算热闹,外边的街道简直称得上冷清。人行道空无一人,公路上偶尔有车快速掠过。许之枔戴着一个新口罩,跟之前给他的那个是同一个系列,白底上有英文。许之枔路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好红。”“你脸更红啊。”“你喝了多少?”许之枔把口罩往下一拉朝他笑:“我喝了多少你不知道吗?”“……”许之枔真的就只喝了一点。大多数都是他咽下去的。“我骑车来的诶。”许之枔甚至还当场趔趄了一下。“啊,腿软了。”“……”付罗迦往电线杆底下一看,果然是那辆莫曼顿。“你回哪儿?”“先骑到你家去吧。”许之枔可能还是有点醉意,反应慢了一点。“到你家楼下我再找人把车拉回去。”付罗迦没问他为什么现在不找人把他自己运回去。“……那你坐后座吧。”许之枔笑着把他口罩也拉下来,正要贴上来的时候被他格开了。夜风降温效果很好。许之枔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就算结束了?”他语气还算平静。付罗迦一动也不敢动。“啊,魔法之夜。”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许之枔闭了闭眼。“是觉得难受才来找我吗?”付罗迦茫然。“你不会好起来的。”许之枔笑容淡去。“我诅咒你。”仿佛报复一样——虽然他想不通自己被报复的原因——许之枔一路上都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顶在他肩胛骨上。他也只有死命捏住车把,以免自己瞪着脚踏把车骑到沟里。“你猜我之前在哪儿?”在等路□□通灯的时候许之枔问他。“……”“我在李鑫的出租屋里。他跟很多人一起合租,孙奇亚跟他一间屋。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许之枔突然兴奋起来,响亮地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有人做/鸭?他们跟我说靠近供销社的那个公厕里还有——”付罗迦按响车铃把他的声音盖住。“你喝醉了。”“啊,我忘了。这位跟我舌/吻了还起反应的兄弟——”许之枔把手往他肩上一拍。“是直男。”第37章 第 37 章付罗迦僵着肩膀,盯着车前轮沾着的几根枯草茎。等许之枔的尾音在空气中晾凉了他才接一句,“……你休息会儿吧。你住哪儿?”许之枔的情绪似乎一落千丈,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不用管我啊,回家晚了你妈妈不着急吗?”一辆重卡突然从旁边工地哐啷哐啷驶出来,付罗迦反应过来的时候尾气已经喷到他脸上来了。他放下一只脚撑地停住自行车,在烟尘里咳嗽。重卡轮胎碾压过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很大。“往后退!!”许之枔的声音过了会儿才清晰起来,“别停在这儿!这个位置司机看不见——!!”“……啊。”他立刻照做。许之枔手上又开始用力,付罗迦被逼得憋起了气。他觉得许之枔像在发泄——因为这么抱下去想必许之枔也不会很好受,他脊梁骨最硬的那块儿应该是把许之枔胸口硌着的。“怎么了?”退到路口后他费力地扭过头问。“啊……没怎么。”许之枔死死闭着眼。“我困了。”……付罗迦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瓶冰水,等他出来后停在马路边的轿车才慢慢开走。——他本来以为许之枔说让人来接是开玩笑的,又问了许之枔几次住址是哪儿。在酒精加持下情绪十分异常的人对此守口如瓶。要不是抱得还是那么紧,他都会以为许之枔已经睡着了。他只有往脑子里唯一一个还算清晰的地址骑。他贴着光线昏暗的树丛上了坡,在离门卫室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表,才九点零几分。正常下课时间是十点,因为今天校庆所以进出没什么限制,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了。车一停许之枔就把头抬起来了:“到了?”鼻音挺重。可能还真的睡了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话。许之枔把口罩摘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学校?”许之枔眯眼。“怎么回学校了?”付罗迦又开始问那个问得滚瓜烂熟的问题:“……你住哪儿?”“我说了先回你家啊。”他掩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来学校?”“……按你怎么方便来吧。现在去哪儿?”许之枔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看见许之枔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个懒腰。“先在这儿先等着。”许之枔最后说。大概十分钟不到,一辆颜色低调的大众无声无息地靠边停下了。付罗迦在转向灯亮起的时候就莫名有了预感:这是来接许之枔——或许还包括他——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