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面具,这人竟然还能认得出来。灰衣青年但笑不语。茯苓道:“第二个问题,肖永身在何处?”肖永就是当年给崔氏看诊的那个名医。茯苓后来才明白,所谓“初雪的蟪蛄”,不过是那个庸医肖永用来诓人的幌子,他根本治不了师娘的病,便编了这个幌子刻意为难他们,师娘不治而亡,就可以归咎于他们找不到药引,与那庸医的医术无关。灰衣青年答道:“不知。”茯苓道:“天机阁号称尽知天下事。”“不是尽知天下事,而是尽知江湖事。”灰衣青解释道:“天机阁有三不知,其一,不知宫廷朝堂之事;其二,不知市井乡野之事,其三,不知房帷姻缘之事。”茯苓点点头,拿出一幅画给灰衣青年看:“此人是谁?”画上少年生的十分俊朗,剑眉星目,身穿白色大氅,月白色锦袍,腰佩宝剑、悬白玉,身旁站了个侍卫打扮的人,虽然画工一般,但十分细致,连宝剑纹样和衣服流云暗纹都勾画的清清楚楚。这是茯苓请冬青镇最好的画师画的,他向画师复述,还跟着画个草图,让画师照着画,添添改改多次,画到第三幅他才勉强满意。灰衣青年只看了一眼,就道:“不知。”茯苓把画重新收好:“不是不知,是不能说。”灰衣青年道:“阁下是聪明之人。”既然天机阁不知,说明画上人属于“三不知”的范畴,光看衣着打扮就知不是市井乡野之人,少年不过十几岁,应与房帷姻缘之事无关,如此看来,只剩宫廷朝堂,少年出身必定不凡。“一个问题,一千两黄金。”茯苓把一整个钱袋提到桌子上。灰衣青年没有打开钱袋查看,却道:“阁下只带了一千两黄金。”茯苓点头:“是。”灰衣青年接着问道:“原本却是打算问三个问题?”茯苓理直气壮的说:“我以为你这里可以赊账。”听到这话,灰衣青年竟然毫不生气,反而笑起来,把这袋黄金放回茯苓面前,道:“阁下是个有趣之人,在下天机阁金天问,愿与阁下相交,这个问题便当作金某送给阁下的。”茯苓又把黄金推到金天问面前,道:“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三无刀法》在何处?”金天问答道:“翼山杀人谷谷主薛承昱,江湖人称杀人刀,刀法为他所藏。”茯苓点点头,起身拱手道:“金阁主,幸会。”金天问眼中透出几分意外:“你如何得知我是天机阁阁主?”天机阁闻名江湖,阁主姓甚名谁却无人知晓。茯苓道:“我只是觉得,一个寻常伙计做不了千两黄金的主。”金天问微愣,随即笑道:“茯少侠,你这个朋友我金某今日交定了!”茯苓也笑了,他摘下面具,重新坐下来,道:“金兄,来喝杯酒吧。”金天问看见茯苓的真貌,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面前的少年虽然五官还未完全长开,但已能看出日后绝色的影子。茯苓家恐怕就因这美貌,才遭遇了飞来横祸。金天问心下叹息,面上却是不显,他开门对外面的人喊道:“来人,拿一壶桂花醉来!”酒很快送上来了,金天问给茯苓倒了一杯,道:“茯少侠年纪轻,喝太烈的酒于身体无益,这是上好的桂花醉,酒劲温和,但味道不错。”“我并不常喝酒。”茯苓尝了一口,果然香醇无比。那意思是我不常喝酒,现在却主动和你喝,是把你当朋友。金天问给他添酒:“金某荣幸之至。”茯苓端起酒杯:“既是朋友,金兄直接唤我名姓就好。”“好。”金天问笑着与他碰杯。喝完酒,又聊了好一会儿,茯苓走的时候,又把面具戴上,金天问把他们四人一直送到门口。茯苓道:“金兄,送到这里就好,就此别过了。”金天问:“保重。”其他三人云里雾里的跟着茯苓出了天机阁的门,邱毅问道:“问出答案了吗?”“问出来了,”茯苓拿出一块金牌,“还交了个朋友。”金牌正面刻着“天机不可泄露”,背面则刻着“世事犹能知晓”。王有钱:“这、这是天机、机……”邱毅惊道:“什么鸡?”“是天机令,”茯苓拍了拍王有钱的肩膀,“有钱,你结巴的话,可以一次少说几个字,一句话分几次说,再不济,也控制一下你断句的位置,那什么句读知不知?”王有钱点头:“知!”张发财道:“老大,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来头?”茯苓道:“方才你们见到的就是天机阁阁主。”三人沉默了一瞬。邱毅道:“茯苓,我觉得跟着你混,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王有钱:“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儿?”“翼山杀人谷,”茯苓从怀里掏出点碎银子,“此去千难万险,不如就此别过,诸位各自珍重……”邱毅与茯苓认识多年,深知他性格脾性,道:“茯苓,这会儿没别人,有话不妨直说。”“咱们兄弟几个散伙吧,我这里还有五两碎银子,分一分。”茯苓摊开手,手心里果然只剩碎银子,他刚刚已经把钱都给金天问了。张发财立刻道:“老大,既然我们说了跟你混,自然当与你同去!”王有钱道:“没、错!”邱毅道:“是兄弟不说客套话,走吧!”茯苓点点头,碎银子却没收进去:“那好,你们都把钱都拿出来,大家凑一凑路费。”霍山。颜烛时年十九,依旧剑眉星目,但五官更俊朗,已是青年模样,一身青衣却难掩清贵,反而更衬得他气质脱俗,如清风朗月、翠竹寒松,傲然而立,光华照人。他拜入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门下已有七年,一套《霍山剑法》练得出神入化,是百年不遇的天纵奇才,在江湖上很有名气。颜烛手中宝剑昆吾,寒光凛冽,出鞘从未有过败绩。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注)大约半个时辰后,颜烛坐在树下的石座椅旁,昆吾剑放在他手边,被茶气沾染。黑衣人这才从藏身处现身,向颜烛行礼,正是当日的李忠。“公子。”颜烛点点头。李忠道:“冬青门的事已经派人查过了,死的六人,年龄和外貌都不像七年前冬青山的那个孩子,属下查过附近百姓户籍,按照年纪一个一个派人去查,也没有找到。”茯苓是被吴恒捡回去的,自然没有冬青镇的户籍,查不到茯苓的来历,并不是李忠能力不济,实在是茯苓太微不足道了,无家的孤儿乞丐窝里成堆,被人丢弃、被人贩子拐去、四处逃难、父母双亡……朝廷忙着制衡武林,武林又忙着拉帮结派争名逐利,有江湖的地方,官府形同虚设,没江湖的地方贪官污吏层层剥削,圣人也只能叹一句“哀民生之多艰”。这正是颜烛想要解决的,他为皇后所生的三皇子,皇后早逝,他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且困于宫中难知天下事,更难看透江湖,于是他隐姓埋名的来到霍山拜师学武,江湖中人只道他是皇室中人,却不知他正是当今圣上的嫡皇子。皇帝年纪大了,原本就不多的雄图大志被安逸的日子消磨的一点不剩,他不想着怎么解决武林日益强大的问题,反而得过且过,修仙求道寻长生一个不落,他觉得维持现状也无妨,至少拖到他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生是真龙天子,死亦是九五至尊,何必激怒武林徒生事端?这一辈子胸无大志的皇帝要是能在史书上留下点儿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坑儿子。这还没完,皇帝还抱儿子的大腿,二皇子母家是槐山派,他认为靠着槐山派这棵大树,起码能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这昏君也不想想,要是二皇子继了位,这江山还他妈有颜家什么事?干脆跟着姓韩得了!“冰天雪地的,穿成那样在雪里扑腾,那孩子应当不是冬青门的弟子。”颜烛轻轻的将茶杯放下,“罢了,七年过去,我已记不得他生的什么模样了,再见估计也认不出了。”或许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吧。“那叛门弑师的茯苓,据说武功高强,一天之内杀了冬青门内武功最高的六人,”李忠顿才继续道:“今年才……十五岁。”颜烛喝茶的动作一顿,问道:“可有画像?”李忠拿了一张通缉令展开给他看。通缉令上的人五官平平,毫无特点,拿着这张画,在街上随便都抓两三个相似的人来,看不出什么名堂。颜烛道:“此人应当天赋奇高。”李忠道:“但他叛门弑师,杀害同门,听闻心狠手辣,极其残忍。”颜烛道:“不过是冬青门的一面之辞,江湖上恩怨复杂,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此人如今身在何处?”李忠道:“探子去的时候,茯苓已离开冬青门多日,早已没了踪迹。”“罢了,还是盯着京中的动向吧,听闻二皇子近日武功突飞猛进,去查查其中缘由。”“是。”关于通缉令的画像,其实茯苓要感谢冬青镇上最好的画师,因为这画师的画技实在一般,画什么都差不多一个样,茯苓之前找他画画时给他的信任和鼓励,让他十分感动。所以当冬青门找他画茯苓的通缉令时,他非常讲义气的打了掩护,让本就一般的画技发挥的更加一般,反正冬青门剩下那几个大弟子怕得要死,也不指望真能抓住茯苓。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南北朝 吴均《咏宝剑诗》这里特别说明一下,引用的诗句我会在【作者有话说】里标明出处,没有写出处的就是我自己胡扯的,不能算诗,没啥韵律平仄的,大家看看乐乐就算了哈。第8章翼山杀人谷——提刀常在阴间走,阎王门前不留人。几日风餐露宿,节衣缩食,四人终于来到翼山。翼山因其山高地险得名,古人言,有翼之族方可抵达。也就是说,鸟能去,人去不了,有翅膀的鸟人也可以。事实上,翼山只是比别的山难爬一点,倒也没到“难于上青天”的地步,比蜀道好走。山上怪石嶙峋,草木稀疏,有一个极深、极险的峡谷,名为“杀人谷”,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专门豢养杀手,收钱办事,专营暗杀,翼山杀手形如鬼魅,擅长暗杀,谷主更是其中翘楚,为人心狠手辣,江湖人称“杀人刀”——薛承昱。邱毅看着这深不可测的崖底,问道:“我们怎么下去?”茯苓道:“自然是轻功飞下去。”乌鸦嘶哑的叫着,在悬崖上盘旋,很有几分阴森。邱毅又望了一眼崖底,悲痛道:“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散伙。”王有钱:“其实、可以、递拜帖。”张发财招了招手,峡谷内盘旋的乌鸦飞上来,落在他手上。茯苓问道:“可有纸笔?”三人均是摇头,都是提刀持剑走江湖,又不是文人墨客游山玩水,随身带纸笔做什么?写游记?“有钱,你衣衫颜色浅布料多,给我一块。”茯苓从王有钱身上拽下一块布料,咬破手指在上面飞快的写下一行血字:游侠茯苓、邱毅、张发财、王有钱四人拜会薛谷主。写完抖一抖,等字迹干了后,系在乌鸦腿上。乌鸦扑了扑翅膀,向峡谷深处飞去。杀人谷。丁淮从殿外进来,大殿上所有人都身着黑衣,唯有他一人穿白衣,手持折扇,五官清秀,看着不像杀手,倒像是个风流书生,然而殿上却无人敢轻视他。他手中折扇的扇骨是用“贝中之王”砗磲(音同“车渠”)制成,白皙如玉、坚硬如石,相传为佛教圣物,扇骨中藏有天下奇毒,毒可杀人于无形,有时比明刀明剑更令人胆寒。因此,丁淮被江湖人称作“毒扇书生”。丁淮将手中布料递给座上人,随后恭敬的退到一旁。座上一人身穿黑色斗篷,腰佩黑鞘长刀暗夜,他眼角下垂、鹰钩鼻,看起来面脸阴郁。此人便是杀人谷谷主——杀人刀薛承昱。薛承昱打开布料,一股内力迎面而来,气势磅礴。字迹极乱,只能堪堪认得懂,在血色下却极其张扬恣意。这是在不动声色的透露实力。薛承昱随手把布丢到旁边的火盆上烧了,对丁淮道:“带他们下来吧。”峡谷上四人等了不久,就见一白衣青年出现在崖边,自远处持扇而来,峡谷上的风吹得他衣袖翻飞。只见他拱手道:“在下丁淮,奉谷主之命,带四位大侠前往杀人谷。”茯苓看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生了一双丹凤眼,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挑,让茯苓有几分熟悉感,于是茯苓摘下面具,道:“有劳。”丁淮这才细细打量茯苓,心下不免讶异,茯苓身着黑衣,上有银线绣纹,身姿挺拔却有些纤细,墨色长发用银带束起,更衬得他皮肤白皙、面如冠玉,身后黑鞘大刀看似古朴,但刀气逼人,给他平添了几分煞气,然而一双柳叶眼,看过来时极勾人,这样的气质在同一个人身上却不显得矛盾。但无论如何,拥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这竟是个少年人!“茯少侠真是英雄出少年。”丁淮带着四人七弯八拐,来到一个隐蔽的断崖口,这里竟然藏着一个用铁索吊着的铁笼子。“丁大侠亦然。”方才丁淮一出现,张发财就在茯苓耳边小声介绍了。“此物名为风梯,可借助它抵达谷底,”丁淮拉开铁门,伸手向里,道:“请。”邱毅三人眼中有几分犹豫,茯苓倒是毫不迟疑的第一个走进去了,三人眼见他进去了,也就不再犹豫,跟着进去,丁淮最后走入,把铁门拉上。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风梯缓缓向下,风吹得人衣袖乱飞,丁淮问道:“四位可有人畏高?”茯苓轻功很好,跟着不归道长到处爬山跳屋顶,自然不怕,他本来还打算自己运功下去呢。张发财和王有钱也还镇定,唯有邱毅面色发白。丁淮道:“若是畏高,还需早些克服才好。”从风梯上下来,便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建筑,亭台楼阁、房屋塔楼,无论是房顶还是墙壁皆是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无比压抑。丁淮带着他们向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问:“几位可能猜到为何都是黑色?”茯苓道:“黑色沾了血看不出来,好清理。”丁淮点点头:“没错。”来至“杀人殿”,殿上点着火,光线依旧很暗,两旁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使什么兵器的都有,男女老少俱全,面无表情的看着茯苓四人。“谷主,人已带到。”丁淮拱手,又站回了薛承昱身后。茯苓四人道:“见过薛谷主。”薛承昱开口叫了一个名字。接着人群中有一男子提剑直向茯苓而来。张发财认出此人:“是刀疤狼——杨绥!”茯苓拔刀,同时对身后三人道:“退后!”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出剑便招招都是杀招,茯苓看出这人想要他的命,于是也不留情,侧身剁过一剑,回身就是一刀。浑厚的内力凝在龙牙的刀刃上,伴随着冲天的杀气,杨绥的剑断成两半,鲜血喷在大殿上。殿上众人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重新打量茯苓。薛承昱道:“看来你不太待见他。”“他长的丑,扎的我眼睛疼,”茯苓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而且我觉得被这么丑的人盯着看,很吃亏。”薛承昱道:“其他人先下去。”很快大殿上只剩薛承昱和茯苓四人。薛承昱坐在殿上,问道:“你想要什么?”茯苓:“《三无刀法》。”薛承昱点点头,目光迅速扫过茯苓身后的龙牙刀,道:“你在翼山当三年杀手,三年期满我就给你。”茯苓讨价还价:“两年。”薛承昱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成交。”薛承昱又问其他三人:“你们既然跟随茯苓,便也算作翼山杀手,我不亏待自己人,你们想要什么?”邱毅道:“我要一对上好的刀。”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要钱。”都不难办,薛承昱自是同意了。茯苓道:“不如先兑现他们的,给点甜头,左右我也跑不掉。”张发财觉得自家老大真是艺高胆大,完全不怕,敢跟杀人刀讨价还价,刚想劝一句,谁料薛承昱竟然也点头了。四人离开杀人殿,丁淮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张发财都是懵的,杀人刀薛承昱竟然这么好说话?茯苓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提的要求又不过分。”丁淮带他们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五间厢房,同样是黑砖黑瓦,还种着一棵歪着的老树,虬根盘绕,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叶子,这树看着没死,可也实在不像活着。丁淮拱手道:“这里就是诸位今后的住处,诸位好好休息,在下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说完他便从院子里出去了。茯苓看着他走了出去,道:“这丁淮倒真像个知礼读书人。”张发财道:“听说他原来确实是个儒生,官场失意后拜了个师父,后来不知为何就入了翼山。”邱毅正把玩着新得的两把刀,闻言便问道:“那他师父是谁啊?”“这个我也不知,”张发财摇了摇头,“丁淮入翼山不到两年便名声大噪,可知他师父应当也是个厉害人物。”邱毅道:“读书人弯弯绕绕的,想的多心思深,那人一看就不好糊弄。”“那就少忽悠他呗。”茯苓大摇大摆在院子里逛,他对吃住要求一向不高,能更好自然好,若是差一些也无妨。四人一人挑了一间房,好在这房间里桌子板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厢房前有个堂,后面还配有厨房。茯苓甚至还找到了几根萝卜,一人分了一根啃着。邱毅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用手抹了一把,没多少灰尘:“这里之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杀手来来去去,不知道哪天就没回来了。”茯苓不喜欢坐椅子,他屁股往桌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身上难掩少年气:“不过咱们来,除非把屋顶住塌,别人便没机会再住进来!”张发财啃了一口萝卜,找了块破布,王有钱则从院子外的井里打了半盆水,两人把刚刚从薛承昱那儿得到金银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擦净了,用布包好。茯苓心想,这两人知道要用水擦洗银子,怎么方才不把吃进去的萝卜洗洗?茯苓啃完手里的萝卜,道:“这几日过的太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是委屈你俩了。”王有钱道:“没、没有,不、不是……”张发财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跟有钱自小相识,一场饥荒闹得家破人亡,就结伴一路逃荒,身无分文命不保夕,稀里糊涂的入了个江湖匪盗会,偷了不该偷的人,遇到秋帮主才捡回一条命,都是穷怕了,有钱财傍身才踏实。”王有钱跟着点头,又想开口:“其、其实……”张发财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开口道:“其实有钱原本没这么胖,那年饥荒,一路吃树皮刨草根,后来有吃的,就守不住嘴了。”饿怕了、穷怕了,尽管都挨过去了,刻在了骨子里,成了执念,再也忘不掉了。四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待了一天,把厨房剩下能吃的都扫了个干净,晚上聚在一起讨论这深山荒谷的,明天吃啥,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丁淮就来了。几人以为他是来送粮的,客客气气的把他迎进来,发现他手上除了那把扇子什么都没有之后,谁也没给他倒茶,丁淮似乎没察觉到几人的失望,他的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依旧带着三分笑意。“这是你要杀的人。”丁淮拿出一张花草纸,这是杀人谷特有的纸,用了翼山特有的草木做原料,细闻纸上有股特别的清香。打开花草纸,上面用写着一行红字:地娘娘曹玉茹。“已经折了三个杀手了,”丁淮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问道:“为何杀她?”丁淮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他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依旧面色如常:“杀手收钱办事,不分善恶,不问缘由。”茯苓又问:“为何认为我能杀得了她?”丁淮笑道:“你比她美。”茯苓:“……”邱毅忍不住插嘴:“那怎么不派个女子去?”“翼山杀手中女子本就不多,派女子杀女子太过浪费,”丁淮道,“她在江湖中既有名号,又怎会是等闲之辈?”茯苓问:“你也杀不了她?”丁淮笑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春风楼——春风楼里度春风,花下做鬼也风流。丁淮来之前便说。:“曹玉茹认得我,我只能躲在暗处。”茯苓依旧戴着面具,让张发财和王有钱换了身贵些的衣服,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原本一个像算命的骗子,一个像杀猪的屠夫,现在看着体面多了,虽然江湖气还在,但多了几分人傻钱多的纨绔气。春风楼什么人的生意都接,他们几个佩刀也不显得奇怪。四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这家江湖上颇为有名的……青楼。茯苓回头皱眉:“你抖什么?”“没抖,我这是兴奋的……”邱毅背着新得的双刀,一把叫“牛头”,一把叫“马面”。茯苓:“你别拉着我,你抖得我想小解。”春风楼一共两层,构造像寻常的客栈,不过内容丰富多了,一楼果品珍馐、歌舞,美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身着轻纱端美酒莲步轻移,欢笑声回荡在布置华丽的大堂里,伴着房梁上悬挂的铜铃,真有种醉生梦死的迷醉。茯苓问拉着他的邱毅:“怎么进来了反而不抖了?”邱毅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不知是不是看你看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吧。”“客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呀!”三四个姑娘迎上来,拉他们进去坐。一楼迎客的姑娘最辛苦,长得不会太好看,因为好看的没那么便宜,二楼包间里的姑娘才漂亮。穿红衣的应当是领事,看茯苓几人表现冷淡,穿衣打扮像有些家底的,于是换了一波姑娘又上去了。白衣女子姿色最佳,她一眼看出茯苓是领头的,背着黑鞘大刀,气度不凡,戴着面具却依旧难掩少年气。于是她收了浪荡气,看着像个我见犹怜的红颜知己,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是初来春风楼吗?”茯苓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大姐,我今年刚十五,你比我要大吧?”阿瑶掩扇轻笑,挡住了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她身为头牌,自然不会被这点挫折影响,倒了杯酒递给茯苓:“那少侠,不如尝尝这桃花酿,是阿瑶亲手酿的,只有碰到高手才会拿出来。”一般人被美人这么恭维也许就飘了,但茯苓不是一般人,想一想都知道,要是青楼的姑娘会酿酒,但凡有别的出路,还卖什么身哪?张发财拉了拉茯苓的衣角,这青楼的酒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不能随便喝。茯苓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人,邱毅被胭脂味呛得不行,拿着姑娘的绣花手绢打喷嚏擦鼻涕,王有钱自坐下嘴巴就没停过,桌上的葡萄已没了大半。挺好,都很有防范意识。茯苓拍了拍张发财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担心。茯苓装作少不经事的模样,闻言便凑过去闻了闻酒香,在阿瑶期待的眼神中,他惊讶道:“你竟然在酒里掺水!”邱毅一听,握着手绢道:“你们这里做生意太不厚道了吧?这点酒钱都要黑!”阿瑶:“……”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第9章阿瑶入行多年,哪见过这样不上道的?懒得周旋,那就直奔主题,她褪下外衫,露出香肩,直接贴了过来。“且慢!”茯苓从桌上拿起筷子,抵住不让她靠近:“我要找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闹了半天,是嫌她不好看?阿瑶气得脸发白,方才那温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骂道:“你戴着个面具,不就是为了遮你自己那张臭脸,竟然还嫌我不好看?”茯苓提起钱袋,决心把不要脸找茬的滚蛋形象贯彻到底,他把一袋金子全都倒在桌上:“我就要找最漂亮的姑娘!”红衣领事眼见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位少侠,阿瑶不懂事惹您生气,我给您赔不是,您要是不喜欢她,我再给您换几个。”红衣领事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叫菁菁她们都过来,快去!”四个头牌都站到了四人面前,各有千秋,确确实实都是难得的美人。但茯苓会息事宁人吗?当然不会,他本来就是来闹事的,叫一百个围着他转圈也没用。茯苓看了两眼,依旧很不满意的摇头。几个头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挑三拣四的眼神看过?邱毅很有眼色的叫道:“就这几个歪瓜还叫头牌?你糊弄谁呢!”张发财:“你们春风楼怎么做生意的?酒里掺水,头牌也掺水!”王有钱吐出半颗葡萄,道:“葡萄、也、也难吃,不要脸!”旁边的姑娘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斤半才尝出来难吃?红衣姑娘意识到他们可能是来找事的,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几位大侠,这已经是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知您几位想找什么样的?”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看不惯茯苓几人,出声呛道:“有本事摘了面具,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他话音刚落,茯苓从桌上掷了一根筷子过去,擦着他耳边飞过,定在后面的柱子上,竟有三寸深。中年男人立马噤声。茯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最好看的姑娘,我要见最好看的。”红衣领事还想说什么,后面来了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红衣领事道:“这位大侠请随我来。”红衣领事拦住想跟上的三人:“只见这位大侠一人。”茯苓点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张发财小声道:“应该就是曹玉茹了,她估计一直在上面看着呢。”王有钱道:“那、那我们……”茯苓看见窗外有个影子,道:“丁淮在。”邱毅道:“能信吗?”“他没理由杀我,”茯苓低声道,“如果不能信,就一起解决掉,你们在下面接应我。”三人点点头。茯苓又道:“记得把我方才倒出来的金子收一下,咱们又没嫖,给什么钱?”茯苓跟着红衣领事上了楼,七弯八拐的进了一间房,房间很大,尤其是床特别大,布置精致,挂着帷幄,还焚着香,香气甜得腻人,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丁淮丢了个纸包进来。“丢进香炉里。”茯苓捡起纸包,却揣林怀里,反而拿起桌上的酒倒进香炉,把香浇灭了。接着他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窗外爬着的丁淮道:“你看我这不是一举两得?”丁淮知道茯苓对自己有并不完全信任,只是笑道:“多加小心。”茯苓点头,压低声音道:“别在窗户外头爬了,你要找什么,就去一楼东侧的厨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