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的,如果茯苓觉得没有胜的可能,他根本就不会出刀,也不会把轻功融进刀法里,他会运起轻功直接跑路。落荒而逃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但被人打死更不好听。谷浑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茯苓看,直到茯苓将一整套刀法练完,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膝盖却弯了下去,谷浑宇跪在地上,恭敬的叫了一声:“师父。”不是当初为保命的不得已,是发自内心的对于茯苓的敬佩,谷浑宇心甘情愿的、无比向往拜他为师。茯苓收了刀,走近两步,揉了一下谷浑宇扎着小辫子的脑袋,把他拉起来,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追念:“我第一次见我师父练刀法时,也是这个神情。”吴恒站在那个四方小院里,手里拿着拐杖,一套刀法如游龙逐日,风卷起院中落叶,他手里那根与烧火棍无异的拐杖,在那一刻却化为了绝世宝刀,锐不可当。吴恒的眼里没有恨意,他的眼神比茯苓更纯粹,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只有对刀法的痴迷。谷浑宇道:“你师父,一定是个厉害的大人物。”都说名师出高徒,那人能教出茯苓这样的徒弟,定是个在江湖鼎鼎有名的绝世高手。“我师父不是什么大人物,他没有内力,甚至还有腿疾。”茯苓笑了笑,缓慢又郑重道:“但在我眼里,他是一个真正的刀客。”谷浑宇问道:“为何?”“因为他一生痴迷于刀法,从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身份。”茯苓轻轻抚过龙牙刀的刀鞘,抬眼看向谷浑宇,道:“你要记住,刀客一生以刀为伴,但求问心无愧。”谷浑宇看着茯苓的眼睛,那双如水一般澄澈的眸子里似乎掺杂了许多情绪,但仔细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谷浑宇看不透这深潭,但却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九点更新啦!第56章川穹门——“弯月帮既然不肯来,那我们也就不必再等了,”章庭生坐在首位上,神情严肃道:“其余的话我也不再赘言,茯苓是红阳教余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人尽皆知,如今万仇门也汇入了通天教,此乃江湖之大患,必须尽早除去!”“章掌门说得不错,通天教害人无数,江湖名士也未能幸免,泰泽门徐以昭、霍山派梁如竹、槐山派韩元光、潼南派廖平涛、川穹门黄世才,他们都是武林英杰,此教不除难平人心!”柳永权眯起那双绿豆眼,一掌拍在桌案上,他平常一副温和圆滑的模样,少有这般激动的时候。柳永权心里如何能不气愤?谷浑泓出尔反尔,把自己当枪使,根本就没把真正的《红阳无极功》给他!柳永权经商多年,比起武林人士,他更像个商贾之人,商贾如何能做亏本的买卖?如何能上了别人的套!廖平涛死后,长子廖海昌继承了潼南派掌门之位,他与冯文杰年纪相仿,此时正双目赤红的坐在席中:“家父惨死茯苓之手,此仇我定要叫他百倍偿还!”一直怂得不敢出声的冬青门掌门冯文杰,此时总算敢趁势说两句话:“多年前茯苓就曾弑师、杀害同门,我那时就知道他是这般恶人!”韩斌冷笑道:“今日武林名门正派云集,霍山派掌门却无故缺席,不知道是不是还念着当年的同门之谊,狠不下心?”“霍山派一向是非分明,绝不会徇私偏袒恶人。”颜烛抬眸看了一眼韩斌,语气泰然自若,“师父近日在山上闭关突破剑法,正是为清理门户做准备。”“希望如此,”韩斌带有深意的轻笑一声,“颜师侄也要切记,别做出什么有违正道的事。”颜烛抬眸与他对视:“这是自然。”泰泽门在其中只能算个中等门派,实力不上不下,掌门高中兴这些年醉心于求仙问道,本来已经不太管门内事务,二掌门徐以昭死后,他不得已嚼着丹药来武林和稀泥,眼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诸位,我等还是赶紧商讨计划吧。”常如松未到,这里章庭生的名望和声誉最大,他站起身,朗声道:“事已至此,我等应当齐心协力搜捕茯苓和谷浑泓,诸位都是江湖名士、武林翘楚,铲除邪教乃我辈之责,一月后我等共赴西北,围剿通天教!”座上的人也纷纷起身,齐声道:“围剿邪教,除恶务尽,义不容辞!”呼声震天,颜烛站在这些人中间,却忍不住想起茯苓那双带着笑意的眉眼。两人分别三月有余,此时夏日将尽,酷暑热气被风吹散,窗外草木已显出几分萧瑟来。通天教——“沙漠再大也只有黄沙,中原才是真正的富庶之地,我蛰伏了这么些年,也时候该出头了。”地上堆满了深色的纸张,每一张纸上都写了满满的字,谷浑泓拿起一张来,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对身边的丁月道:“把这些功法分发给各个据点的教徒,召集各处势力,我们动身去梧州柳氏。”无论要成什么事,都少不了钱财支撑,身为一方富甲且实力相对较弱的柳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丁月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没有《千字文》,用胡汉两种文字各誊写了一遍,丁月虽未看过《红阳无极功》的章节,但她能看出来,这纸上的功法根本和原来相差无几!她犹豫着开口道:“师父,这功法……”“你还不算太蠢,这功法是我按照《红阳无极功》编的,你以为人人都能练《红阳无极功》?”谷浑泓将手里的纸张随意的抖了抖,道:“就算能,我为何要这么做?我费劲心思十几年,就为了让旁人捡这样的便宜?他们算什么东西!”丁月道:“可是,要练这功法,必须要害人性命……”“你今日才知道?怎么,和茯苓待久了,你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了?”谷浑泓将手里的纸张揉成团,纂进手心,那纸竟化作粉末,从他指间里漏出来,“我编的这个功法能快速提升功力,害人又如何?容易走火入魔又如何?他们还不是照样趋之若鹜?真正的《红阳无极功》,通天教里那帮凡夫俗子几辈子也练不成!”丁月眼睛盯着那成堆的功法,抿紧了嘴,没有应声。谷浑泓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语气淡淡道:“丁月,看在我们师徒一场,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你胆敢生出半点异心,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丁月马上低下头,跪在地上道:“徒弟明白。”“你最好明白。”谷浑泓说完,转身从丁月身边走过,带起地上的纸灰,丁月依旧低着头,任那纸灰往脸上扑,沾了满头满身,不敢躲。茯苓和谷浑宇每日基本都形影不离,茯苓生怕自己没注意,这个扎着满头小辫子的徒弟就被人拖到马厩里让马蹄子踩死了。所以此次去梧州柳氏,茯苓也要把谷浑宇带上。谷浑泓在梧州暗中召集通天教教徒,打算打柳永权个措手不及,为防打草惊蛇,让茯苓和他们分开走。当然不仅是为了防止人太多惹人注意,谷浑泓以免茯苓通风报信,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在梧州前的一个驿站让茯苓单独走,三日后与他们在梧州汇合。茯苓带着谷浑宇,两人一马,自然比谷浑泓要快,到梧州只用了两日。不过相隔数月的时间,茯苓再来到中原这热闹的市镇,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我还能跟谁通风报信?”茯苓正了正脸上的面具,自嘲的笑了笑,“还有谁会信我?”谷浑宇第一次离开西北来到中原,这里都是他未见过的景色,路边的青柳,河岸的小船,一排排青瓦白房……谷浑宇觉得处处新奇,正睁大眼睛到处看,闻言便随口答道:“我信。”“心不在焉的,会敷衍师父了?走,师父带你去吃好的!”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为防引人注目,谷浑宇头上的小辫子全都拆开,向中原的孩童一般,扎成两个总角。他的发质并不软,相反还硬得很,因为长期扎成许多小辫子,长成了一头并不服帖的卷毛,手感着实不如何好。但茯苓不在意,他就觉得揉着好玩儿。寻着味儿,茯苓带谷浑宇来到一家糕点铺门口,还没来得及抬脚迈进门坎儿,便听里头传来说话声。“公子,你又不吃桂花糕,买来做什么?”茯苓心想,这声音有点耳熟,不过这般普通的嗓子,在街上随便拉两个男人来也肯定差不多。然而接话的人声音一出,茯苓马上就收住了脚。那声音如初春的雪水,融化成了凛冽的山泉,在大漠每一个风声呼啸的漫漫长夜里,曾无数次让茯苓魂牵梦萦。那声音很平和:“都包起来吧,他喜欢。”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注)只是一点轻音,就拨乱了茯苓的心上弦。茯苓猛地回神,转身一把拉住谷浑宇,躲进了糕点铺子外的高墙之后。“师父……”谷浑宇说不出话了,他的嘴被茯苓一把捂住。很快铺子里走出两个人,一人青衣青衫,腰间佩一把银纹长剑,丰神俊朗,气质清贵。另一人紧随其后,穿一身藏蓝色的圆领袍,腰间也佩剑。正是颜烛和李忠。颜烛提着一包桂花糕,走到糕点铺子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李忠疑惑道:“公子,怎么了?”颜烛沉默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大概有些魔怔了。”李忠想劝他几句,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说来。茯苓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他躲在墙后,默不作声的看着颜烛远走越远。连谷浑宇都能感觉到他在颤抖。等那两人完全走远了,远到连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茯苓才带着谷浑宇从墙后面出来。谷浑宇看茯苓脸色不太好,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方才那人你认识吗?”茯苓点头:“认识。”谷浑宇又问:“那是你的仇人吗?”“不是,”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毛躁的脑袋,不满道:“你怎么想的,你师父造了多大孽,满大街的仇人啊?”谷浑宇护住自己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顶,“那你躲他干什么?你欠他钱了?”“没有,”茯苓缓缓道,“因为我喜欢他。”谷浑宇不可思议的抬头:“可是,那、那是个男子啊!”“我知道,我看得出来,”茯苓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四处去逛逛。”两人去了梧州城内最热闹的街市,一路上谷浑宇到处看,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和零嘴儿、吃食,光糖葫芦就吃了三串。茯苓心不在焉的跟在谷浑宇身后,他的心思早就被桂花香给勾跑了。逛了大半个街市,快到客栈时,茯苓突然停住了脚步。谷浑宇吃着糖油饼,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于是转过头喊道:“师父,你怎么啦?”“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欠他钱。”茯苓被谷浑宇喊回了神,他抬头,看见头顶湛蓝的天幕上浮着几朵形状各异的白云,他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所以我要再见他一面。”作者有话要说: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常建《江上琴兴》第57章要找颜烛不难,在梧州城里的客栈里找就行,颜烛住店一般都会先挑位置相对安静的客栈,然后在这些安静的客栈里再挑最贵的。茯苓背着谷浑宇,一路飞檐走壁,青天白日在人家客栈屋顶上跳,挨个从窗口摸过去,他轻功如今已练得炉火纯青,身形轻快敏捷,倒也不会惹人注意。找到第二个客栈,二楼第三间的窗子开着,茯苓随意的向窗口内瞄了一眼,待看清了屋内的人,他突然一个急转,差点把背上的便宜徒弟甩出去。两人在窗口坐下来,谷浑宇小声问道:“这人也太不小心了吧?开着窗子就敢睡着,也不怕有人突然冲进来……”“嘘!”茯苓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谷浑宇不要说话,他坐在窗边,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看向屋里的人。颜烛坐在桌旁,一手撑着头,那双如点漆般的星目被眼睑遮住,他闭着眼,微微低头,呼吸平稳,应当是累极了才会这样坐着睡着。即使是睡着了,他的坐姿也还是端端正正的,那出尘的气质半分未改。颜烛手边放着一幅画,画上美人一身黑衣,眉间带笑。桌上的桂花糕仔仔细细的放在小瓷碟里,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气。颜烛绝不是粗心大意之人,他开着窗,不过是为了等那个总爱翻窗的人。茯苓盯着颜烛看了好一会儿,神色挣扎,犹豫过后,他无可奈何的闭了闭眼,狠下心不再看屋内的人:“我们走吧。”“这就走了?”谷浑宇不解,他小声问道:“你不是想见他吗?为什么看一眼就走了?”“我是想见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做的事还未完成,我……”“想见他还不容易吗?去啊!”谷浑宇说完,突然伸手,在茯苓背后蓄力推出一掌。谷浑宇原本就有武功的底子,这些天又跟着茯苓苦练基本功和内力,此时用尽全力这么一推,茯苓根本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就往屋里摔。“小兔崽子,你给我……”这一掌推得可真是精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好巧不巧,茯苓正好落在了颜烛怀里。茯苓心想,老子费心费力教你武功内力,你他妈在背后推你师父。窗子“砰”一声关上,谷浑宇非常知趣的溜走了。颜烛猛地睁开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怀里的人:“茯苓?”“是我,”茯苓干笑一声,他此刻正坐在颜烛的腿上,“我说我是路过你信吗?”“你回来了。”颜烛一手抱住茯苓,另一只手抬起来触碰茯苓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那双向来清明的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颜烛的指腹轻轻拂过茯苓的面颊,哑声道:“瘦了。”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只看一眼就能把人完全吸进去,茯苓的跟着心一颤,本来一肚子插科打诨的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茯苓伸手环住颜烛颜烛的脖子,埋在他怀里闷闷地道:“我本来只打算看你一眼就走的。”颜烛抱着他,问道:“那为何还是下来了?”茯苓心说,是被大逆不道的徒弟推下来的。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事实虽然如此,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实在不像人话,茯苓想了想,道:“我看你以为我死了,把桂花糕放在画像跟前上供,就来诈一下尸。”“胡说。”颜烛笑意渐渐淡了,他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今日不提这个。”茯苓撑起身端详颜烛的俊颜,慢慢俯下身,凑近去吻他。“我们做些别的。”压抑了数日的情愫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的涌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站起身,急切的去吻他,接着一步推着他后退,两人同时歪倒在床上。“你在发抖,”颜烛停下亲吻,去看身下的人,问道:“害怕吗?”“我不害怕,我向来什么都不怕的。”茯苓摇头,弯起眼睛笑了,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却有点点泪光。“你有心事,”颜烛微微蹙眉,“之前通天教的事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何要……”“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茯苓伸手把颜烛拉下来,“你现在只要看着我。”颜烛心中疑虑重重,可是却架不住心上人就在眼前,青丝铺散在枕边,衣衫敞开,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个吻容易让人沦陷,脑中一切思绪都被抛开,只能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青衫和黑衣交缠在一起,被踢到床尾。暮夏的日头越来越短,天边橘色的残阳融入沉沉夜色之中,屋内的木床剧烈的摇晃着,门窗紧闭,连窗棂都跟着轻震,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闷哼。忍过了开始的不适,情到深处,茯苓本来半阖着眼靠在枕头上,突然侧头,睁开眼看向颜烛,这么一看就定住了似的,怎么也不肯闭眼。颜烛停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的问道:“怎么了?”毫无征兆的,茯苓的眼角划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就这么看着颜烛,突然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那眼泪悄无声息的,却一下砸疼了颜烛的心,他伸手替茯苓把眼泪擦去,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茯苓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窗外云影扰乱星河,窗内青丝共枕风月。夜色深浓,颜烛让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将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轻柔的放进水里,沉思片刻后,他转身找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水中,一入水,海棠花的清香就散开,环绕在水中人周围。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颜烛都可以在茯苓身上闻到这一点点的海棠花香。随后颜烛自己也进到木桶里,抱住他。茯苓感觉到热气,他慢慢睁开眼,屋里点着蜡烛,他看见颜烛就在咫尺之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颜烛将他额间沾了水碎发拨开,绕在耳后,柔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有,”茯苓拉住他的手,往脸上蹭,“你这个骗子,一点都不温柔,我被人围杀我都没死,今日差点折在你床上。”颜烛一愣,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之前没有过……”“我也没有过,”茯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原谅你了。”颜烛也笑了,两人靠在木桶上,窗子开着透气,能看到外头的夜空,月光跃入木桶,水面泛起点点微光,茯苓带着些红痕的肌肤莹白如玉,浸没在掺杂了月色的温水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玉佩和一个长命锁。此刻静下来,颜烛问道:“你还要去通天教吗?”茯苓道:“嗯。”颜烛皱眉道:“为何?”茯苓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如玉盘一般的圆月,半晌他才答道:“不为何。”颜烛翻身,将他压在木桶边沿,问道:“茯苓,你到底想做什么?”茯苓垂眸盯着水面看,不说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没有的我掘地三尺也找给你,”颜烛的语气软下来,道:“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通天教行不行?”“我想要什么都行吗?”颜烛点头:“什么都行。”茯苓想要什么呢?他想要颜烛放弃皇位,想要颜烛不再管江湖是非,把什么江山、名誉都抛去,今后和他一起做个游侠,四处游历,逍遥自在,不必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此刻颜烛的神情坚定又执着,茯苓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管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但是茯苓开不了口。沉默良久,待木桶里的水凉下来,茯苓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颜烛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我只要你永远记得今日,永远记得我。”茯苓靠近,细细的亲吻颜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木桶里的水凉了,颜烛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把茯苓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子后,正要在他身边躺下,茯苓突然道:“我有点口渴。”“你躺好,我去给倒杯水喝。”说完,颜烛转身去桌边拿水壶。茯苓躺在床上,趁颜烛背过身,偷偷地伸手,摸向放在床尾的外袍,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纸包来。小纸包里有几粒药丸,茯苓拿出一粒藏在手里,接过颜烛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半,茯苓突然停下来,道:“你别看我,我要打嗝儿。”颜烛笑了笑:“无妨。”茯苓噘嘴:“有妨,我脸皮薄得很。”首先茯苓脸皮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方才什么样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但颜烛还是顺着他,转过了头。茯苓悄无声息的把药丸放入了水里,那药丸一入水,很快就没了踪迹。“算了,我打不出来了,”茯苓把杯子递给颜烛,道:“快喝完上床躺着,别浪费。”颜烛不疑有他,把剩下的水喝完,躺下了。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会让人一觉睡得更长、更久一些罢了,茯苓身边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撑起头,借着月光去颜烛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支撑不住,也躺下身,他今日确实是累了,身上还有些酸软。颜烛已经睡熟,却下意识的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茯苓把脸埋在他颈间,闭上了眼。窗外那轮圆月还高高挂着,似乎什么也不能遮挡它的光芒。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注)此时圆,彼时缺,月满不过一瞬。一夜无梦。作者有话要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周易》过会儿会把明天的更新也一起发上来,大家把这里的糖揣好,我要开始了!第58章天微微亮,茯苓睁开眼,身边的颜烛还睡着,他撑起半边身,手指轻轻描摹颜烛俊逸的眉眼,万般不舍的俯下身,在颜烛淡色的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利落的起身穿衣,抡了抡有些酸痛的胳膊,把龙牙刀重新背在身后,从窗外跳了出去。“师父,”蹲在楼下草丛里的谷浑宇冒出头,“你事情办完了?”“兔崽子,你敢在背后推我?是不是躲在这里偷听你师父墙脚?”茯苓揉了一把谷浑宇的脑袋,“昨晚怎么过的?吃饭了没有?”“住店啊,你把钱袋放我这里了,”谷浑宇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去还钱的。”“还什么钱?你师父像会还钱的人吗?”茯苓收了笑意,语气严肃起来,“咱们不能再逛了,今日是第三日,通天教那帮畜生要来了。”日头过半,颜烛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颜烛攥紧了锦被,心里再如何难受,还是下了床,坐在桌旁,喝了三杯茶,勉强将那点若有似无的眩晕感冲散了,他向门外喊道:“李忠。”李忠推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颜烛拿起昨晚茯苓喝过水的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问道:“茯苓呢?”“没有见到茯门主出门,”李忠道,“不过卯时在窗外听到了点动静。”“想来是翻窗出去了。”颜烛有些落寞的拿起桌上的青瓷小杯,昨晚两人做了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未能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他说尽了好话,茯苓仍是半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走了。颜烛把桌上的画仔细的收起来,见李忠还站在屋里,他问道:“怎么?还有事?”李忠道:“方才有暗卫来报,说通天教去围攻柳家了。”颜烛放下手里的画,闻言立即转身道:“为何不早说?通知暗卫,马上随我去柳家!”见李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颜烛皱眉道:“还有何事?”“来报信的人道,为首的是通天教的摘星楼主,”李忠顿了顿道,“原先万仇门的门主——茯苓。”颜烛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木桌,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就去……现在就随我赶去柳家!”梧州柳氏——柳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尽管武功练得不如何,但好歹还算武学世家,府邸建造时除了显富之外,也考虑了防御作用,院墙极高,楼阁里除了又贵又亮的琉璃瓦之外,还建有弩箭台和和眺望塔。柳永权站在柳家阁楼上,对茯苓喊道:“茯苓,你竟与通天教同流合污,武林正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与通天教同流合污,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了?”茯苓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那日在墓穴里偷袭我和颜烛的人,是你吧?”柳永权气急败坏道:“你少污蔑好人!”“好人?”茯苓冷笑一声,道:“你敢说这种话,怎么不怕遭雷劈?柳晚晴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柳晚晴?那是她爹娘贪图富贵卖女儿,我柳家给了钱,还好心好意替他们下葬,何错之有?”柳永权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三年前我儿惨死,是为你所杀!”柳永权的大儿子柳天汛怒不可遏道:“爹,我们今日定要为天浩报仇!”“你看,这些人就是如此嘴脸,”谷浑泓轻笑一声,道:“比我又能好得了多少呢?”茯苓懒得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少废话,你想要我做什么?”谷浑泓没答,他转向对柳永权不紧不慢道:“柳家主,其实我也不喜欢总是动刀动枪的,但是通天教成立不久,花销太大,沙漠之地你也去过,那里穷得寸草不生,只有黄沙,不过我听说梧州柳家,家缠万贯,富可敌国,你要是肯把这万两黄金拱手相让,我通天教再多养这你一头猪,想来也负担得起。”谷浑泓身后的丘敦化、丘敦律,连同能听懂汉话的教徒,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道:“猪!猪!”“休要猖狂!”柳永权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手一挥道:“放箭!”无数的箭矢自阁楼上射下来,通天教的教徒都练过那本真假掺半的《红阳无极功》,内力都不低,这小小箭矢自然不放在眼里。谷浑泓提着剑,轻松的将飞向身前的箭矢尽数斩下,他用剑尖指了指阁楼上的人,对茯苓道:“茯楼主,楼上那一窝猪就麻烦你了。”茯苓提着龙牙刀,不放心的看了眼身后的谷浑宇。丁月上前道:“茯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茯苓狐疑的看着丁月,半步未动。丁淮拱手道:“丁某愿以性命相保,定护这孩子周全。”犹豫再三,茯苓才让开半步,威胁道:“倘若他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别再让我失望。”丁淮道:“茯楼主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谷浑宇拿出自己那把小匕首,对茯苓道:“师父万事小心!”茯苓点点头,运起轻功,几步便跃上了房顶。柳永权一惊,接着指着茯苓大喊道:“所有人!快!瞄准他!放针放箭!”柳家本家专攻“无影针”,但一代代传下来,本事也一代不如一代,否则也不会做出抢旁系秘籍的事来。柳家这几代,除了柳永权自己,就只有长子柳天汛的“无影针”还能使出个样子来,其他人的针法差得不堪入目,所以柳家才另辟他经,转而在阁楼上建箭台。茯苓的轻功,这帮二流弓箭手自然跟不上,那些连针都拿不明白的内家子弟更奈何不了他。几步之后,茯苓已经逼近阁楼,一帮护卫纷纷拔剑,围了上去。“我可没听说过柳家还有剑法,不伦不类!”茯苓一刀斩去,刀刃锋芒逼得那几人节节败退。针法和剑法都要从小学习,且练习方法不同,这些人小时候学习针法,没能学成又去学剑法,在江湖上最多算个三流剑客。茯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漆黑的龙牙刀面前,这些剑就像几条来送死的水蛇。下面的通天教教徒,已经快要将高墙攻陷,此时退无可退,柳永权让大儿子赶紧派人递消息,让最近的潼南派人过来支援。柳永权拿出银针,集中注意力,将全部内力注入银针之中,无数的银针组成针雨,破空而来。这是柳家“无影针”中的绝学,也是其中压箱底的必杀绝技,少有人见过,更别说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