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后,他们之间不再有隐瞒和误会,只有深深长长的情意。茯苓微微喘气,道:“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心里只有我,永远做我一个人的月亮。”一吻结束,两人才注意到身边的几人,丁淮从扇子后探出头,有些尴尬道:“那个,你们放心,方才阿瑶姑娘已经清场了。”茯苓环顾四周,果然没见到其他客人,他问道:“阿瑶呢?”丁淮道:“在这里站着太尴尬,走了。”阿瑶本来倾慕茯苓,她自知希望渺茫,方才那一幕更让她的期望碎了个彻底,在风月场待得久了,她看得出二人确实是真情,也就打消了念头,自己默默上了楼。茯苓没多想,点点头道:“麻烦她安排个房间,安静一点的。”丁淮问道:“怎么了?今晚有事要留宿么?”“天还没黑,”茯苓拉起颜烛的手,笑道:“但是我要和颜公子互诉衷肠。”颜烛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与茯苓十指相扣,点点头道:“麻烦了。”作者有话要说: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曹植《求自试表》有个人人。海棠标韵,飞燕轻盈。酒晕潮红,羞娥凝绿,一笑生春。为伊无限伤心。更说甚、巫山楚云。斗帐香消,纱窗月冷,着意温存。——《柳梢青》第71章两人上了楼,进了房,茯苓脱下外袍,只着里衣,纱布包住的伤口微微有些渗血。褪去里衣后,露出那白皙的皮肤,随处可见青紫的伤痕,颜色已经淡了,还有几道剑伤,方才两人抱的时候没注意,已经愈合的伤口稍稍有些开裂,好在并不严重,只渗出了一点点血珠。颜烛此时半分别的心思也无,小心的拆下纱布,给他换药。颜烛手里拿着帕子,慢慢地将纱布揭下来,那触目惊心的伤刺得他眼睛生疼,颜烛心疼的问道:“疼不疼?”茯苓趴在颜烛腿上,抬起头,咧开嘴冲着颜烛笑:“你吹一吹就不疼了。”颜烛闻言,真的俯下身,轻轻地吹了吹伤口,把药换以后,重新包好纱布。茯苓撑着身坐起来,搂住颜烛的脖颈,颜烛怕他摔,伸手扶住他,面上却还是皱着眉。茯苓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道:“你别皱着眉嘛,我真的不疼,伤口都快好了。”“这两个月你怎么过的?”颜烛眉头舒展开,伸手把茯苓抱住,让茯苓趴在自己怀里,尽量不碰到背上的伤口,然后抱着茯苓靠在床头。“你有没有听过不归道长的名号?”茯苓道,“他是我师父,我的轻功和内力都来自于他,我掉下山崖后,被他救走了。”颜烛道:“之前见你用轻功,我看出是《凌霄六步》,料想你和三清观有些联系,没想到不归道长是你师父。”茯苓故作惊讶的睁大眼:“哇,我们家颜公子真厉害。”颜烛笑道:“可没有邪刀阎王厉害。”“我原来有名有姓的,我叫叶悠,”茯苓趴在颜烛怀里,道:“可是‘茯苓’叫了这么多年,‘叶悠’听着倒像别人的名字。”颜烛道:“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不用在意。”“嗯,我找到了《红阳无极功》的最后一章,就藏在我的长命锁里,”茯苓顿了顿,道:“我把它毁了。”颜烛没多大反应,只道:“毁了便毁了吧。”“你没别的话说吗?”茯苓撑起身,道:“那可是百年难遇的秘籍,得到它武功可以大大提升……”颜烛平静道:“我说过,我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缘由,况且如今看来,那秘籍现世并未带来多少益处,反而引起了不少争斗,倒不如没有。”“我做什么事都有缘由?”茯苓不怀好意的笑了,他蹭着颜烛的脖子去亲他,“那颜公子说说,我现在做这事有什么缘由。”颜烛把他拉起身坐好,无奈道:“别闹,你现在一身伤,过会儿伤口又要裂开。”“好吧,颜公子记住缘由就行。”茯苓撇嘴,一下又歪到颜烛怀里,颜烛把那块白玉佩拿出来,挂在了茯苓的脖子上。茯苓靠在颜烛怀里,把那枚玉佩拿在手里把玩,日光从碧纱窗外照进来,那玉佩晶莹剔透,很是漂亮。茯苓问道:“这玉佩到底是什么重要之物啊?”“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因为之前一直戴在身上,我的人都认识,你日后若有需要,只需拿出玉佩,他们都会听命于你。”颜烛的语气沉下来,道:“我最后再说一次,不可还我。”“不还不还,我记住了。”茯苓赶紧点点头,把玉佩收进怀里,“我没什么东西给你,我那块黑玉腰牌你留着吧,日后万仇门的人也都听命于你,反正我龙牙刀一出,没人不认得我,要那玉佩也没用,要找血鸦带点翼草就行。”“好。”颜烛把黑玉腰牌拿出来,珍而重之的挂在腰间。茯苓躺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对了,柔然可汗那事儿,丁淮跟你说了没有?我留的那张花草纸看见了吗?”颜烛点头:“我知道了,已经派人去查了,其实我之前怀疑颜蛟和通天教有联系,他天赋平平,武功一直停滞不前,三年前却突然突飞猛进,很是蹊跷。”“颜蛟?二皇子颜潜渊?”茯苓道,“说起来,我之前在京城见他的时候,发现他身边有一人武功深不可测,不过那人一直藏在屏风后面,我看不清长相,总归不是他金屋藏娇吧?”“应当不是,”颜烛笑了,把茯苓抱在怀里,继续道:“我在京城的探子也查到过此人,刚想深查就让他察觉了,那探子没能回来。”颜烛微微蹙眉,道:“还有,沙漠毒蝎出现在江南,未免太过凑巧,但我与韩斌交手时,却未察觉到他内力有何异样。”茯苓伸手把颜烛的眉头抚平,道:“毒蝎如此可怕,槐山派没蠢到往自家地盘上引吧?颜潜渊害他舅舅做什么?要害也是害……咳,他要是敢害你,我就把他和四皇子一起扒了裤子,吊在京城的鼓楼上打。”颜烛笑了笑,道:“之前老五并不是故意要害你,宫里水深,他母妃走的又早,一个人不好过,难免被旁人利用。”之前是因为五皇子颜凌云受了四皇子的欺负,找万仇门报仇,茯苓才接了案子去京城,中了二皇子颜潜渊的圈套。茯苓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和半大的孩子计较什么?皇家的事江湖不好插手,本来万仇门是不接的,但这孩子挺不容易,不受宠还给那么多钱,我就去了一趟,不知道你在京中有什么布局,怕给你添麻烦,我也没把四皇子怎么着。”颜烛想起当时探子传来的消息,忍不住笑道:“我听说四皇子受了重伤,发了一个月的脾气呢。”茯苓不以为然道:“他屁股上肉那么多,我又没下狠手,能受多重的伤?给惯的,十几岁了被打屁股还哭爹喊娘,把能叫的亲戚都叫了个遍,鼻涕眼泪差点蹭我身上。”别说十几岁了,四皇子自出生就没受过委屈,韩贵妃受宠,颜烛不在,他的胞兄二皇子在京城势力很大,四皇子那是螃蟹的命,生来就横着走,哪儿有人敢在大街上扒他的裤子,打他屁股?“言归正传,”颜烛道,“槐山派不一定会把毒蝎引到江南,但二皇子这么做却很容易,江南事务近来都由他管,若没有人上下遮掩疏通,毒蝎不会泛滥到如此程度,一连拖了这么些天我才得到消息。”茯苓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在通天教留几个活口逼供了,一个没留神,全让章庭生那畜生杀了。”“无妨,江南迟早要大换血,”颜烛道,“不过眼下我要回一趟京城。”茯苓问道:“京城出事了?”“现在还没有出事,不过快了,”颜烛道,“我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前几日突然晕倒,后来醒是醒了,但精神不好,京城把消息封锁得很紧,对外只说是风寒,但我的人递消息说,情况并不乐观……怕是没多少日子好过了。”茯苓凑近抱住颜烛,轻轻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这么突然?”他这哄孩子的安慰方式,把颜烛心里那点本就不多的阴霾扫去大半,颜烛道:“其实也不算突然,父皇这些年迷信丹药,吃了太多,把身体吃垮了,渐渐的便不如意了,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京城的势力虽然还在,但我到底离开了这么多年,二皇子和韩贵妃也没消停,恐怕有些棘手。”韩家的势力在江湖,可江南一带势力再大,手也伸不到京城去,江湖上明刀明剑的打斗和朝堂里看不见血的杀戮相差太大,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谋士,才更懂得杀人与无形。何况在朝堂的士人大夫眼里,江湖人再厉害,也不过出自于草莽。“我当时之所以能放心的出宫,拜入霍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颜烛道,“因为我是嫡子,我出生时,我父皇曾立下一道密诏,立我为储。”那个窝囊的皇帝竟然敢背着韩家,做出这么有胆气的事?这话都到了嘴边,让茯苓生生给忍住了,皇帝再怎么不好,也是颜烛的父亲。颜烛看出他眼里的惊讶,解释道:“毕竟身份有别,我母后的娘家胡家,是当朝宰相,韩贵妃再受宠,也出自江湖,我父皇就算再想将她扶正,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的。”韩贵妃做不了皇后,二皇子就只能是庶子,不能越过嫡子继位,再者,江湖和朝堂相安无事多年,实则面和心不和,让出自江湖的皇子继位,无异于让江湖把控朝政,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可的。颜烛来到霍山,既是为了深入江湖,也是为了寻求庇护,以免韩贵妃和二皇子对他下手,妄图把不可能变为可能。茯苓站起身,道:“你要去京城,那我……”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颜烛一下拉了回来,拽进了怀里。茯苓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只见颜烛沉下脸,道:“你想去哪里?又要走?你哪里也不许去,只能跟我去京城。”尽管京城局势未定,但颜烛的势力在京城盘踞很深,还有胡家照应,茯苓待在颜烛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颜烛都有把握护得住他,万一放他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事,颜烛赶都赶不过去。“我刚刚只是说,我得去和丁淮交代一下,邱毅他们还不知道我没死呢,”茯苓弯起眼笑了:“我当然哪里都不去,我就跟着你。”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忘记说了,本文的通天教和《封神演义》里的那个没有关系哈(≧▽≦)/第72章茯苓沾颜烛的光,第一次来到皇宫,气势雄浑的碧瓦红墙,角楼、浮雕精巧细致,白玉台阶层层而上,处处彰显着皇家的贵气。茯苓在心里感叹,皇家不愧是皇家,几百年的底蕴,柳家和冬青门这些土财主根本就没办法与之相提并论。不过当他跟着颜烛进了宫门,被地上凹凸不平的地面差点绊倒时,他就不这么想了。“怎么了?”颜烛把茯苓拉住,问道:“没事吧?”“没事没事,”茯苓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在丹穴峰那乱石丛生的山头他都没被绊倒,在这里差点来个平地摔,他看了一眼地面,道:“青石板上安一块土砖,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皇宫里头还有机关啊?”颜烛微微叹气:“近来皇室不景气,国库紧张,其他地方只能将就些。”“但凡他少吃一口仙丹,都不至于没钱铺地,”茯苓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问道:“快到了,咱们这么牵着进去妥吗?你父皇生了病,万一再被气到……”颜烛牵紧茯苓的手,笑道:“无妨。”颜烛既然都说无妨,茯苓更不会在意别人如何想,他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坏名声,巴不得让别人都知道颜烛是他的。两人手拉手,跟着引路太监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六宫妃嫔和皇子公主都站在外面的大殿里,皇帝的寝室在层层珠帘屏风之后。五皇子站在最外面,见到颜烛来了,立刻迎上去:“三皇兄好。”颜烛微微点头:“五皇弟好。”二皇子远远的瞥见了一眼颜烛,又看了眼颜烛身边的茯苓,“三弟来了,父皇正病着,外人可不方便进去。”颜烛拉着茯苓的手,淡淡道:“他不是外人。”茯苓点点头,亲昵的抱住颜烛的胳膊,顺势把下巴搁在颜烛的肩上,欠揍的笑道:“没想到吧?我是内人,你还想挑拨我们,想得美!”二皇子再如何也没想到两人是这样的关系,他心里暗骂一声,刚想开口讽刺几句:“你们……”“渊儿。”一个衣着华贵,头上簪满珠花的妇人走近截住了二皇子的话头,茯苓仔细一看,这妇人虽上了年纪,风韵犹存,眉眼倒和韩斌有几分相似,正是二皇子与四皇子的生母韩贵妃。韩贵妃微微一笑,对颜烛道:“好久没见曜儿了,都长这么大了,你父皇经常念起你呢。”茯苓心里翻白眼,皇帝要是真念着颜烛,哪里舍得让他待在外面十年之久?颜烛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四皇子站在韩贵妃身边,不满道:“你为何不向我母妃行礼?我母妃可是贵妃!”颜烛扫了四皇子一眼,道:“妾罢了。”颜烛是唯一的嫡子,不出意外他将会是储君,断没有他向妾室行礼的道理。四皇子气道:“你……”“三弟,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二皇子压低声音,凑近道:“可别得意的太早。”颜烛轻笑一声,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二皇兄可别得意的太早。”“那我们拭目以待吧,看到时……”二皇子还没说完,便被茯苓一掌推开,这一掌茯苓用了十成十的内力,二皇子没有防备,被推得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撞上后面的柱子,几个侍卫迅速挡在二皇子面前,斥道:“你敢对皇子动手!”“这会儿跑挺快啊,”茯苓道,“方才他唾沫星子都要溅到三皇子身上了,没见你们冲上来?”二皇子怒道:“我什么时候喷唾沫了?”“尽说废话,跟喷唾沫有什么区别?我听说你还习武,怎么一推就倒?”茯苓摇摇头,“我劝二皇子还是节制些好,年纪轻轻的把身体搞虚了,小心以后生不出儿子来。”四皇子立刻反驳道:“你说谁生不出儿子来?我皇兄一向雄……”“四弟,罢了。”二皇子及时打断他,对茯苓道:“茯门主,这是在宫里,还是守些礼数的好,可别把江湖气带进来。”茯苓笑道:“二皇子这么看不起江湖气,你是嫌槐山派上不得台面,还是嫌韩贵妃出身不好?”二皇子自知失言,赶紧对韩贵妃道:“母妃,我并非这个意思……”韩贵妃摇摇头,笑道:“茯门主可真是伶牙俐齿。”茯苓道:“可不比贵妃有涵养,对着杀兄仇人还笑得出来。”韩贵妃脸色一白:“你!”“皇上宣三皇子进去。”内间出来一个老太监,是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的老人,名叫赵福安,他向众人行了个礼,接着对颜烛道:“三殿下,请。”“你去吧,”茯苓道,“我在外面等你。”颜烛叮嘱道:“你在外面小心些。”“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放心吧,我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见人就杀。”茯苓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身后的龙牙刀一下拍在桌上,吓得旁边几个太监宫女差点跳起来。颜烛笑着点点头,跟着老太监进了内室。穿过一道屏风,浓浓的药味儿便扑面而来,皇帝靠在床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面色蜡黄,与将死的老翁无异,再也看不出九五之尊的模样。生死面前,众生皆平等。皇帝抬眼看向来人,动了动乌紫的嘴唇:“曜儿。”这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这对皇家父子,面对面却一语不发,看起来倒像陌生人。还是有血缘至亲的陌生人。沉默良久后,颜烛才道:“父皇。”“嗯,”皇帝应声,“我们父子十年未见了。”颜烛道:“今年是第十一年。”皇帝轻叹一声,道:“曜儿一直都在怪父皇吧?”颜烛低头,淡淡道:“儿臣不敢。”皇帝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颜烛垂眸道:“父皇说得是。”皇帝:“……”皇帝有些出乎意料的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嫡子,在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依稀能看见发妻的影子,他靠在软枕上,仍旧只是叹气。世人传言他多宠爱韩贵妃,宠倒是真的宠,爱却未必有多少。江湖武林是皇帝的心病,他一辈子都只想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对于这心病,只敢用最好的药材温补,从不敢下狠药除去,他怕没把这病除了,倒先把自己的命给除了。冷落发妻、疏远嫡子,对武林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稳稳的享尽荣华富贵,当个既不贤明、也不昏庸的皇帝,和一辈子稀泥,是他此生的追求。如今看来,倒是都如愿了,只剩最后一件事。皇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曜儿,父皇一辈子未立下什么功绩,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你多少了……”颜烛道:“儿臣明白。”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咳了几声,方才继续道:“朕床底有份诏书,朕装了一辈子糊涂,最后也要明白一回,这皇位是万万不能传给老二的,你……”一国之君,竟然只能在床底藏东西,皇帝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话还未说完,颜烛已经上前,一掌拍向龙床,一份明黄色的诏书便掉了出来。颜烛将诏书打开,扫了一眼后收入怀中,恭敬道:“父皇恕罪,儿臣怕夜长梦多。”皇帝:“……”这是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还是突然驾崩?皇帝咳了一声,疲惫的摇头:“无妨。”话说完了,事也交代完了,两人又安静下来,颜烛不说话,也不动,收了诏书就跪在原地,最后还是皇帝坐不住了,他道:“罢了,你去吧,叫赵福安进来。”“是。”颜烛这才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父皇要多保重龙体。”皇帝眼里动容,他点点头:“好。”内间之外,茯苓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道:“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我一向与人为善,江湖上都知道的,我最讨厌喊打喊杀,”茯苓笑嘻嘻的看向四皇子,问道:“是吧四皇子?”四皇子的屁股突然隐隐作痛,他瞪了一眼茯苓,躲在二皇子身后。二皇子道:“之前茯门主对四弟动手的事,可否解释一下?”“你去江湖上问问,我想打谁就打谁,要什么解释?”茯苓笑了一声,道:“二殿下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把你裤子扒了,吊在宫门前打。”二皇子眯起眼,道:“茯门主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目无尊卑,这是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目无尊卑?”茯苓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懂不懂什么叫嫡庶尊卑!颜烛是嫡子,你们是如何对他,才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拜入霍山?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在眼里?”二皇子:“你!”“我不动手,是我顾及颜烛的颜面,不是因为不敢杀你,你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没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茯苓把龙牙刀拿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漆黑的龙头刀柄,刀柄上悬着的翡翠坠子泛着莹莹的绿光。“今日你身边那个武功还凑合的人不在,我劝你别指望这几个侍卫有什么屁用,”茯苓道,“拿着刀跟晃了玩儿似的。”茯苓话刚说完,就有侍卫不服气的上前,这侍卫刀还没□□,甚至没看清茯苓何时动的手,头上的头盔就被削去了顶,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整个大殿里都安静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角落里的五皇子,犹豫良久,慢慢蹭了过来,他肩膀微微颤抖,站在了茯苓面前,开口道:“之前的事,我、我并不是有意的要……”茯苓伸手,五皇子吓得闭了眼,但是没躲。那手落在五皇子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只听茯苓道:“我明白,颜烛跟我说了,我不怪你。”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第73章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你!”“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颜烛点点头:“嗯。”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茯苓:“……”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颜烛:“……”“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