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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契约》TXT全集下载_2(1 / 1)

“只要把你搞成透明,这事儿还用我教你吗?”苏朗看着谭振滚动的喉结,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觉得对面这个男人有毒,一眸一笑都带着撩人的味道。“哎,”谭振不好意思地笑笑,“实不相瞒,昨晚第二次……我不小心睡着了,变透明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和那什么有关系,我也说不准。也许就是跟着那富婆吃了几天洋餐给闹的呢……”“那没事,”苏朗清咳一下,把目光从谭振身上收回来,那样子看上去有点儿心虚,“下周五,我在海天酒店顶楼的私家花园等你,再试一下不就行了?”“这……”谭振心里再次闪现那璀璨的宝石,嘴上却很不争气地问,“付钱吗?”苏朗这小半辈子,身边打交道的人,没有哪个敢说自己是不爱钱的。可像谭振这般,时时刻刻把钱挂在嘴边,还这么不害臊的人,他是第一次见。要不是对方这幅容貌和身材,他真是……苏朗想着,闭了闭眼摇头:“不付!得了宝贝,您能分我一半儿吗?”说完,他起身,拿起外套大步向门外走去。“哎……”谭振连忙招手,心想,您堂堂一个老总约我喝咖啡,连个单都不买,也太抠了点儿啊。可奈何不了苏朗已经大步流星,两人再对望已是隔着道玻璃窗了。“哎!”谭振微笑点头,礼貌地冲苏朗挥挥手,心想,算了,看在您还想着帮我捞钱的份儿上,这单我就买了吧。苏朗看谭振纤细的手指打开手机叫服务生来买单,突然就隔着玻璃窗偷偷地笑了。前一夜,他亲眼见证了两人第二次欢|愉之后谭振蜷缩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变透明的模样。之后又掐着表,记录了他只有四十分钟透明的事实。于是苦想一整天,决定利用这点儿,帮那小子搞点钱,顺便也让这个自带桃花的小子帮自己办点儿事儿。他穿过马路,钻进停在路边的车里,发动车子。跑车低沉的轰鸣声划过街头,苏朗脑海里全是谭振的影子。心想,本来想告诉你的,是你自己没盯着睡过去了,怪谁呢。你以为三倍工资那么好赚?呵呵,我要一次一次地要你心甘情愿地补回来!第5章第二个周五,谭振早早地出了地宫,在店门口与坐在银灰色跑车里的苏朗短暂四目相接,浅浅一笑便上车了。此时,他并没有心思去偷什么土耳其富豪的宝石,只是觉得夜店里很闷,看着那些妖冶鬼魅的脸,不如看着苏朗这帅哥来得快乐。更何况,旁边这位还是位大款,说不准一开心,又有三倍工资到手。“你笑什么?”苏朗右转方向盘,用眼角瞄了谭振一眼。“没。”苏朗的嘴角一直保持上翘的趋势,眼睛眨巴眨巴,说,“我这是职业性的微笑啊。”“那就是假笑喽?”苏朗听闻摇摇脑袋,不易察觉地撇了下嘴。“哪里,”谭振连忙解释,“我看到你开心,还不许笑,那我哭一个好不好?”“开心吗?”苏朗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一颤,车子端端压在减速带上,两人一起随之跟着颠起。“当然啊,我看到所有客户都很开心的。”谭振解释,一直手臂搭车窗上,侧着脑袋看苏朗。苏朗舔舔干涸的唇,勉强勾了勾唇角:“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你的客户了。”“啊?”谭振心里一慌,立刻觉得丢失了一百万。苏朗继续补充:“既然我的计划里有你,那……咱们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嗨……”这一路,谭振一直想着海天大酒店顶楼的私家花园呢,听说那里高档又有趣,还没机会参观过,原来对方想的是那个计划,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你那个计划靠谱吗?”短暂沉默之后,谭振问道,“我是说,即便咱们能成功把宝石偷出来,那怎么销赃?那么大一个家伙,在很多地方都是备了案的,想换成钱太不容易了。”“这个用不着你操心,”苏朗把车停在远离主干道的一条小巷内,严肃认真起来,“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能得手,销赃不是问题。或许你还不够了解,我们苏家在没做地产之前是做什么的?”“什……么?”谭振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压抑,结巴起来。“除了正经事儿不做,其他什么都做。”苏朗语毕,微微靠近谭振,抬手用手背在对方脸颊上轻蹭。“哎?”谭振皮笑肉不笑,推开苏朗的手,拇指在对方左腕上的纹身处摸了摸,用极为挑衅的语气说,“真的吗?”苏朗合上车窗,立刻隔绝出一个狭小的私密空间,他一点点地抽回手臂,气息越来越靠近谭振。谭振不躲不闪,脸上保持微笑,抬起一根手指挡在两人中间,“先付钱吗?”“操!”苏朗顿时没了兴致,猛地摆正身子,眯了眯眼,他还以为自己的套路很好用,已经帮对方把“主客关系”抛到了九霄云外。“是你自己说的不确定做了那事儿之后会不会有变透明的超能力,我才好心帮你试验啊?”苏朗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对方的美色迷惑,一时情难自已。“那要试也得找个像样点儿的地方啊?”谭振不是没跟人在车里震过,其实这几百万的跑车,震起来会不会滋味更爽,他也挺想感受一下,可刚才自己的那种从未有过的心跳节奏,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以至于,他什么都没想脱口就提钱。“呵,哄小女孩儿的那一招对你也有用是吧?”苏朗说着,重新发动车子。车身一点点从夜晚斑驳的灯照树影下驶出小巷,一路上超车无数,直奔他在海天酒店的私家花园。谭振刚跟着苏朗坐上直达顶层的观光电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谭振看苏朗,他猜想会是别的客户,有点不好意思接。苏朗则很无所谓的扬了扬下巴,示意谭振快点儿把那让人脑仁疼的手风琴铃音消灭掉。谭振掏出手机,尴尬随之飘散,原来是他的上司莉姐。“哪儿呢?”莉姐开门见山,“回来一下。”“我……”谭振来不及解释对方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那边儿一直都是忙音。“怎么了?”苏朗问。谭振习惯性微笑:“店里可能出了点儿事,我得回去一下。”他知道,做这一行的,到了这个时间点,一般都不会直接打电话,怕影响对方的“生意”,如果打了电话,那一定是非常紧急的事情了。琢磨着莉姐的语调,谭振似乎更确定了。他连忙取消了继续上行的线路,转而按下了一层。“喂!”苏朗不满,他大老远大晚上地把人带到这里,眼看着就要成了,半路又杀出来一通电话,周身立刻就窜出了火苗。“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从今天起就不是我客户了。”谭振坏笑,恰好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他上前拍了拍苏朗的肩膀说:“既然是合作伙伴,当然不能在没事儿的时候就乱玩那个了。”苏朗的火是彻底要喷出来,他用手挡着电梯,看谭振越走越远的身子,胸口立刻空落落的。要不是顾及着自己一向高冷的形象,苏总恐怕就要骂人了。谭振却跟一阵风儿似的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他这么急着跑回店里,倒不是因为和莉姐的私交有多牢靠,而是他打心眼里知道地宫就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如果哪天地宫出了什么问题,那他也只能跟着遭殃。不料等他火急火燎地回到店里,那里却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依然一副歌舞升平。“我去!”谭振抽动嘴角,和长廊里自己的照片对视片刻。这突然泛出来的感觉里居然夹杂着一些失落?他有点儿闹不明白自己了。按照往日,他应该是那个没钱绝不会有生理需求的人啊,怎么此刻,却特别遗憾因为一通电话回来,而没有跟着苏朗去那个什么私家花园呢。“哎,你总算回来了。”长廊里高更鞋声音渐近,随之一个因为过于疲劳而沙哑的声音响起。谭振回头,心有不爽,却不能表现在脸上,说:“您叫我,我就算是要飞升成仙,也得快马加鞭回来报个道啊。”“哼。”莉姐一眼就看出谭振的不满,回身勾勾手指头,叫出来一位身高足有190的大……女……不,还是大汉吧。“这?”谭振看着对方的身姿与穿戴,极为不解。要说以前,店里也搞过一段时间的人|妖表演,可那都是身材高挑丰满,面容娇嫩,类似维密秀里的女郎一般的人儿。再看对面那位,亮粉色的假发垂在胸口,假胸勒出的痕迹隔着露脐短装清晰可见。更了不得的是那沿着肚脐周围的一圈黑色浓密毛发,看得谭振简直不忍直视。这什么时候改金刚芭比的品味了?纵使又一万个类似哲学家追求生命本源的欲望那么强烈,这一句谭振还是没能问得出口,只是在脸上挤出个笑问:“新来的呀?”“嗯!”金刚芭比抬起手臂媚笑起来,眼线和眉毛差不多粗,看着挺瘆人的。“带带他吧。”莉姐把金刚芭比往前推了推,便准备面无表情地走掉。“哎!”谭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莉姐的胳膊,带新人早都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该干的了,他必须得争取权益。“好好带吧,廖哥交代的。”莉姐撇撇嘴,也是一脸无奈。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谭振觉得两耳嗡鸣。他倒不是歧视金刚芭比,就是觉得不太符合自己的审美。要是有什么人成天和自己觉得不美的东西在一起,迟早是会崩溃。但是,既然是地宫的大老板交代的,那就是看得起他谭振,看得起他他就在地宫有地位,有地位就等于……在经过一阵漫长的自我洗脑后,谭振紧了紧手里的拳,对金刚芭比笑道:“跟我来,咱们先去买点儿脱毛膏。”第6章金刚芭比牵着谭振的手,一口一个“振哥”地叫着。叫得谭振心慌。这些年,怪异癖好的人,他见得多了,可还是有点儿不太适应。倒不是歧视,就是会一不小心地哆嗦一下。金刚倒是很开朗,兰花指翘起,扭扭身子,自我介绍叫雅漾。谭振想起自己经常喷的那款保湿水,便连忙劝对方改个名字,出来玩,多几个小名是无所谓的。雅漾眼波流转,趴在谭振肩头,故意拉长尾音:“那以后我就叫小雅吧!”谭振哆嗦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好一会儿,连眼泪都挤出来了,才说:“那……行吧。”好歹,保湿水是可以继续喷了。谭振也没什么可以教小雅的,反正做这行的,就那么回事儿。只要嘴甜点,有眼色就行。“振哥,您看,我这样的有市场吗?”小雅嘟嘟丰厚的唇,唇上隐约可见冒出来的青涩胡茬。谭振微微点头:“市场不大,但粘性一定很高。”小雅立刻抬起一条腿,两肘往身后一拉,做了个欢呼雀跃的庆祝动作。短暂的得意之后一路拉着谭振拐上一条小巷。谭振问他去哪儿,小雅笑着说:“人家怕脱毛不舒服,还是振哥陪着放心点儿。”谭振微叹口气,看看时间,再抬头看月亮。原本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为什么就要傻到放弃那三倍工资跑回来陪一个大汉子做拔毛的事儿?“到了!”没多久,小雅就带着谭振到了一栋老旧的民宅下。“你在这儿住啊。”谭振两手揣着口袋,跟在小雅身后,两人一起扎进黑压压的楼道。“哎。”小雅很欢乐地踮着脚尖在门口转了一圈,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开门的那一瞬间,谭振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满屋子七彩斑斓的,跟进了儿童房似的。谭振扭头看小雅,再看看以粉色调为主的,搭配着各种连片还有小彩灯的屋子,突然觉得铁汉柔情起来有种难以言语的反差萌。“振哥,坐,我去给你倒杯喝的。”小雅说完,两手绷直夹着身子,踱着小碎步去了厨房。谭振确实有点儿口渴,顺手丢开一个粉红色的靠垫坐进沙发里,等着。片刻后,小雅回来,一面胳膊里夹着四五瓶啤酒,一面胳膊夹着威士忌,指尖捏着两只口杯。“嘿,”谭振乐了,帮小雅一件件地把怀里的东西取下来,摆上桌面,“还以为你会弄点儿酸甜可口的果汁儿酸奶什么的。”小雅眨巴大眼睛,假睫毛有一侧已经粘得不太牢快掉下来了:“人家的身体里虽然住着一个小女孩,可长着一个真汉子的胃。”“有道理,来吧。”谭振躬身打开杰克丹尼,在两只宽口酒杯里各倒了一半。小雅从胸口抽出一盒双爆珠的香烟,两人一起掐破爆珠点了起来。烟雾缭绕间,小雅靠在谭振的肩头,指着屋子里犄角旮旯的破旧玩偶,逐个讲那些小玩意儿的过往。谭振耐心地听着。他做惯了一个倾听者。平时也会听各种客户对他说很多话。感受着肩头的重量,听着小雅刻意夹着嗓子说话。他这才算是对身边这个人有了一个从感性到理性的认识。人是骚了点儿,但还挺可爱的。小雅把自己的那些前尘过往说了遍,扭头看谭振,眼神突然就暧昧起来了。这种氛围,别人难以捉摸,谭振再清楚不过,连忙往后躲躲身,顺手抄起个东西就准备转移话题。千不该万不该!谭振看自己从沙发角落里抽出来的东西,又连忙叹气。那是一条黑色的皮鞭,做什么用的他再清楚不过,跟在邓小仙儿家里的那根是一模一样。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回忆起那一夜,苏朗捂着手腕上的纹身,两人正准备拿这皮鞭做些什么事儿的场景,谭振心理不经有些失落。这已经是这个晚上第三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没有留在苏朗那里了。“哥哥喜欢玩儿这个?”小雅从谭振手里拿过皮鞭,一手拿着把手,另一端一点点地缠上自己的小臂,然后躬身露着后半截壮腰从茶几下面取出一个陀螺。“这是我捡回来的,抽陀螺挺好玩儿!”小雅说着,起身走到茶几前面,甩了高跟鞋,用粗壮的脚趾把地上那乱七八糟的玩偶踢到一边。“嗖”地一下,那陀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飞速旋转。谭振起身蹲在一旁,看一个金刚芭比挥舞皮鞭抽陀螺,这画面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做什么?谭振的脑子跟随着一下下打在陀螺身上的皮鞭而疼痛。这些年,他总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儿,应付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装作一切逆来顺受,是为什么?他蹲着蹲着,转而变成两臂包着膝头的姿势,等腿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雅玩儿的不亦乐乎,不光高跟鞋飞了,身上原本紧绷的短装也脱了甩在一边。谭振就那么看着一坨旋转的肥肉和一只孤零零的陀螺,突然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他起身,拍了拍小雅的肩膀,说:“好好玩儿吧,哥哥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小雅连忙用脚把陀螺踩停,拉住谭振,“咱们还没退毛呢!”“抹在身上耐心等待十分钟,然后冲个澡把它洗掉就好。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谭振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还没有完全从那幢老旧的居民楼里出来,谭振就拨通了苏朗的电话。他想问问,那个透明的实验,还要不要继续。电话那头,嘈杂喧闹。苏朗俨然是被一群男男女女和迷幻的电子乐包围。谭振听不太清楚苏朗的声音,倒是能听到他身边女人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尖叫。“你说什么?”苏朗开口了,保持着他往日的语调,一副禁欲的假象。“我问你,现在要不要我过来?”谭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把话机靠近了唇边。“过来干嘛?我这里人已经够多了。”苏朗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醉意和戏虐。他说完,掐了一把面前女人的屁股,又把一沓钞票塞进旁边男孩的衣领,起身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没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谭振突然觉得胸口很憋气,那欢闹的一夜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啊。可是,他又是谁。他笑着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苏朗在电话里说:“明晚七点,准时来找我。坐我今天带你坐过的那部电梯,私家花园的密码是1919。”没等谭振再说些什么,电话已经被苏朗无情地挂断。谭振盯着手机频幕发呆,满脑子都是他记忆中苏朗滑腻柔软的肌肤和一些戴着面具的妖冶鬼魅厮缠纠结的画面。第7章收了电话,谭振没心思继续混迹在这绚烂的霓虹里,招手打了辆车准备去邓小仙儿那借宿一宿。这个城市虽大,但关键时刻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却只有小仙那么一个。民宿屋里,小仙正捧着一堆鹅毛往床铺上撒,第二天定了屋子的客人,点名要这种效果的装饰。似真似幻,朦朦胧胧。邓小仙推开谭振,反手把卧室的门拉上,问:“你怎么来了?”谭振一屁股沉进沙发里,坏笑着说:“这就已经开始营业啦?不错不错。”“问你话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回自己家,或者找床伴儿,跑我这里做什么?”邓小仙也坐进沙发,坏笑着看谭振。谭振笑而不语。“又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改了密码锁?”邓小仙早已猜出,捏着拳头就忘谭振身上捶,“你说你,一天到晚把钱挂在嘴上,怎么连个房租都交不起!你到底把钱花去哪儿了?”谭振捏着邓小仙的拳头,一个劲儿示好:“哎,都花去了该花的地方……本来准备今天来你这蹭一宿的,现在看来,床是睡不了了。”邓小仙没好气,起身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丢了一条毛巾被给谭振:“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好小仙儿。”谭振抖开毛巾被丢在一边,看小仙儿已经躺在地上的铺里准备睡,便说:“其实你也没必要刻意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和我那个狠心的房东不同,门上的密码锁是永远不会换的。”“行了吧,别得瑟,”邓小仙在地铺上滚了半圈,用毛巾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子,“我也不是要专门留下来陪你,就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很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谭振听邓小仙话音有变,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就问:“是不是叔叔的身体又……”邓小仙转了个身,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句:“找到肾|源了。”“操!”谭振听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事儿啊!”邓小仙在地上蠕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哭出声:“阿振,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垃圾的人?”谭振没有从邓小仙的话音里听出与自己一样的兴奋,有点疑惑,便起身走过去看躺在地铺里的人。“怎么了?”谭振问。邓小仙又滚了半圈爬起来,从大茧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擦了擦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就是一个人渣吧?”谭振歪身子和邓小仙一起席地而坐,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猜想,小仙是根本就不想听到“有□□”这个词。即便是至亲至爱的人,用身体和精神拖累对方,时间久了,只能被人当为累赘和捆绑身心的枷锁。“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邓小仙捏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阿振,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和老爸相依为命着长大。你知道吗,因为他是个盲人,我就要比别人多受到一些歧视,因为他行动不便,我就不得不放弃学业整日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谭振的心脏骤缩,果然和他预感到的一模一样。他还记得来a市的那个下午,城市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火车站附近又在修路,到处都是泥泞。谭振揣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八百块钱,和录取通知书,看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想象中有巨大差别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迷茫。邓小仙儿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帅哥,住店吗?一晚上二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邓小仙已经染了这标志性的一头黄毛,笑得灿烂仿佛自带阳光,好似永远无忧无虑。“阿振,你打我吧!”谭振抬手捏住邓小仙的手臂,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虽然从来没有把自己在老家的事情向邓小仙吐露过分毫,但小仙儿的这份痛,他完全能够明白。因为,他也有一个拖累人的家。那个家也让他抓狂,曾经,他也像小仙似的,暗地里祈求他那个低贱不自爱的老妈永远不要出现。无论是死在大街上还是别人的床上,只要别再出现,就好。他紧紧地抱着邓小仙的肩膀,拿额角蹭着对方的脑袋,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在嘴里喃喃地说:“不是,你不渣,也不垃圾,你是我最好的小仙儿。”安抚过邓小仙后,谭振躺在冰冷的皮沙发里,脑袋格外清晰。看着屋子里的吊灯,隐隐约约中能感受到空调风吹动上面的装饰轻轻晃动。谭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房子是三个月前,小仙拿自己的毕生积蓄付的首付。自打他两第一次吃同一碗泡面的那一天起,谭振就知道小仙有一个开情趣民宿店的梦想。谭振曾经开玩笑说,你可以租房子,多租几套,多搞几个主题。邓小仙却强硬着说,不,一定得要自己买的房子,心里踏实。都是钱吧!谭振看明白这一切,再扭过头去看早已酣睡的邓小仙,胸口堵得慌。邓叔做手术肯定会花费一大笔钱,术后的保养又是一大笔。天价的医疗,凭邓小仙一个卖避孕套起家的,情趣民宿才开了一周,还有一屁股房贷的小子,恐怕这一下又要回到很多年前,啃泡面度日的那个时候了。谭振脑袋轰鸣。生活很难,他知道,人性那丑陋的一面也常常叫人惧怕,可越是这样,越是想叫人挣扎。不经历,怎么能知道破茧成蝶之后的那一下爽快!再次环视这屋子,谭振突然就有了主意。翌日傍晚,谭振出发,准备去赴苏朗的约。虽然他是一个自认为道德底线低浅的人,可偷东西这种事情他是真没经验。站在海天大酒店的观光电梯旁,看那玻璃外壳上映着的幽兰色亮光,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电梯按钮。只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帮助别人而已,电视上的英雄都是这样的。他站在电梯里,按下了最高层,并输入1919的密码,等电梯门合拢上升,他转身看一点点远离视线的地面,和更远处跃入眼帘的都市霓虹,顺了口气,强迫自己微笑。“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顶层。谭振抬手抹了把脸,跨出电梯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沉静的香甜立刻扑面而来,谭振抬头,顺着眼前光|裸的长腿,随性的家具短裤和连帽卫衣,他看到了苏朗那英俊的面庞。才一天没见,竟然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是我?”谭振调出往日那般谄媚的笑。“这个密码只告诉过你。”苏朗说完,把门推开一些,转身往里走。第8章虽然谭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偷宝石的计划很扯淡,但还是来了。因为一种他也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苏朗就觉得这人一本正经,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谭振低着头推上门。那种香甜似瓜果清香的味道,熟悉了之后便再也闻不到,只是觉得所有的神经都通畅了,很放松很舒适。谭振还很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刻如此放松。他看苏朗光着脚,又看地上铺的全是手工羊毛地毯,便在门口脱了鞋。“你很多事?”突然苏朗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谭振本能地以为对方在问自己,完全不明所以,咋咋唬唬地回:“昨天被叫回去实属无奈,哈哈哈。”“我没给你吃饱是吗?偷来的食物有那么美味?”苏朗不理他,面对着窗,继续说。“饱……”谭振的脸一下子红了,“吃没吃饱”这事儿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点难以界定。他完全不明苏朗这话里有话的架势是什么意思,只好迈着小步一点点地靠近。等他站到苏朗身边,顺着对方肩头往前看,却不料端端和一只黑毛尖嘴的鸟儿对上了眼。“你……养乌鸦!”谭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苏朗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话,只是在责备这只小家伙呢。于是,憨笑起来,顿时没了压力。“什么乌鸦,你有见过黄嘴巴的乌鸦吗?”苏朗又夹了一条大炮虫放在那小家伙的面前,盯着被鸟儿一点点叼走,才转过身对谭振说。谭振这才看个明白,原来那家伙不光嘴巴是明黄色,脖颈上也有两缕明黄色的羽毛。“鹩哥你没见过?”苏朗俯下身子,又从身边矮桌上的果盘里取来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去掉把和头,一切两半,一半放在鹩哥面前,一半给了谭振。谭振目光盯着苏朗白皙纤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接过苹果,笑着说:“谢谢。”他疑惑,两人已经见过不止一面,连床都上过了,他竟然今天才看到苏朗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一条长约三厘米,带着明显针缝过的痕迹,像一条不那么美观的蜈蚣。“这个疤是小时候贪玩弄的,”苏朗注意到谭振的目光,便开始解释,“小时候没这么大,长大了这疤居然也扩大了。”“哦,呵呵,”谭振啃了一口苹果,傻笑,“男孩嘛,谁还没有个贪玩的时候呢,我也是从小到大一身疤。我这小腿上还有一条十来厘米的伤疤呢,比你这个还惨,是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摔河里被石头划的,还有这……”“呵……”看谭振这么快就接上话头,还说得眉飞色舞,苏朗突然矢口笑出了声,在他这个金丝雀般的生活里,这样的笑容着实少有。“原来你住这里啊?我总听人说这里的顶层花园美轮美奂,还以为是个专门搞聚会的地方呢。”谭振历数完身上的伤疤,连半个苹果核一起吃完,接过苏朗递过来的纸巾擦擦手,说。“你听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我无聊的时候会叫一些人来搞个聚会什么的,不过都在外面的那个露台上,这里算是我的 ‘家’了。”苏朗说完,随手拿起遥控器,按动上面的按钮,房屋顶上有细微机器运作的声音。谭振抬头去看,原来是遮阳的金属板在一点点的抬起合拢,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幢完全透明如水晶般的屋子里。“好高科技啊。”谭振由衷赞叹。苏朗苦笑,又点了一个按钮,一个门开,都市傍晚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过来。“啧啧啧,”谭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么?”“你也服侍过不少有钱人了,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苏朗半开玩笑地打量谭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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