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谭振眉间微微拧了一下,又憨笑着:“我都是很敬业的,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参观别人家里。”其实……谭振有一半话没说完,虽然干他们这行的,被不少人迷恋得神魂颠倒,见了他们往上扑的架势,跟追星的迷妹见了偶像一般。但待遇,只有钱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其他的,除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榨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比如说,前一段时间,跟那个富婆去外面“考察”半个月,他算了一下,能晒到太阳的日子也不过三五天。大多数时光,不过都是在床上度过,他只不过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儿罢了。谭振自顾自地走向热风涌来的地方,他以为那就是苏朗口中外面的露台。却不料只是一间色调灰白的屋子,也许是因为少了颜色,那屋子显得很大,很空旷。屋子里光洁如新的象牙色按摩浴缸,对面是宽大明亮的镜子,镜子里倒映着浴缸以及鱼缸后面的空间。“你还会拉小提琴?”谭振走到浴缸后面,看到一把小提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拉琴的弓被远远地丢在一边。“有钱人家的孩子嘛,自然什么都要会一点的。”谭振不知道苏朗这话里是炫耀还是无奈,只躬身捡起了地上的琴用指尖触摸沾上水渍的琴头。“有钱人也要善待它哦。”谭振把琴拿到鼻子下嗅,被三十几道漆工包裹的云杉木已经完全闻不到它原本的味道,谭振有点点遗憾地把它放进远处的琴盒里,又跑了一遍把琴弓也收了起来。苏朗看谭振那认真的模样,突然有点儿内疚起来,他自己不是不喜欢这把琴,只是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越是伤害喜欢的东西,越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这琴便是前一夜他的施虐对象了。“你今天为什么来?”苏朗又推开一道门,这一次是真的到了外面的露台。晚风吹拂两人的头发,天边卷起一层乌黑色的云,有要下雨的迹象。“为了钱。”谭振坦白说道。“那我来说说我们的计划?”苏朗眼睛盯着远处的苍穹,两手插在短裤口袋里,回头看了一眼谭振。“嗯。”谭振立刻跟了过来。“展会就在这幢大楼的36层,十点准时闭馆。我调查了他们的流程,闭馆后会立刻联系安保,在展商、承展方和酒店都在的情况下进行撤展。”“我会卡在那个时间点带着透明的你下楼,快到36层的时候,假装按下按钮去卫生间,你就乘机从后门溜进去,剩下的事不用我教你吧?”“我……要怎么做?”谭振其实很需要有个人教。“随你怎么做,制造灵异事件,弄爆消防设施,甚至偷袭安保把他们打晕……总之,你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来做这一切。”谭振心头一紧,看面容清冷而俊朗的苏朗,居然有一丝丝的后背发凉。“甚至可以杀人!既然谁都看不到你,你有这个特权,不是吗?”苏朗缓缓转身,面对谭振表情依然严肃。谭振知道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偷盗已经到了他的极限,杀人这种事情是万万不可。“噗……”几秒钟后,苏朗笑出声,拍拍谭振早已发硬的肩膀,说,“我开玩笑的。你见机行事,玩的开心就好。”谭振看苏朗表情转换如此之快,一颗紧缩的心慢慢舒展,渐渐露出笑容。第9章之前几次交好,苏朗都是迫切地想要尽快得到谭振,以释放凝聚在小腹的欲望。然而今天,他很悠闲,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在乌云越卷越密的最顶层,这个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上,苏朗只想安静地品味这世间最美妙的滋味。谭振耳根发热,胸口发慌,但忍不住还想继续索取。他觉得以往那许多的□□都是为了这一次而准备的漫长前戏。说白了,他终于明白,他是在享受苏朗带给他的一切刺激,无论是感官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咳……咳……”谭振突然听到有人在屋里咳嗽,便分了点神回头去看,不料被苏朗硬生生地把脑袋掰了回来。“不用管它,是小蓝,那只鹩哥。”苏朗解释,“他什么话都不会说,只会咳嗽。”谭振放下心,笑了,眼眸里倒映出风卷残云的模样,身心却都是畅快至极。夜十点一刻,谭振果然如预期般那样变成了透明。苏朗微笑着看对方一点点地消失,起身认真地叠好对方的衣裤,又找了个鞋盒把谭振的鞋子也一起装起来,提在手里。“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你从现在开始,只有四十分钟时间。”苏朗凭感觉面向已经完全看不清的谭振。“你好,你好,说你好。”谁料谭振已经跑到了鹩哥面前,试图测试对方是不是真的只会咳嗽。“别玩了,以后有得是机会。”苏朗说着推开门,冲屋子里说,“走了!”“哎!”谭振跟上,用手拍了拍苏朗的肩膀。苏朗抬手,为了防止自己再傻对着空气说话,捏着谭振的手指紧紧不放。“记着,我在地下车库a99号车位等你,”苏朗牵着谭振的手进了电梯,输入密码后,对谭振继续说,“你要掌握好时间,不然被人发现就只能裸奔了。”“嘿嘿,”谭振傻笑,“明白了。”谭振看苏朗亲自按下“1919”突然就疑惑起来,问:“为什么要设置这个密码,感觉你很喜欢9这个数字。”苏朗侧头看一眼根本就看不到的谭振,说:“我只是想要长长久久。”“和谁?”谭振立刻起了八卦之心。“和……”谭振顿了顿,眼看电梯已下到中层,便立刻把36层的按钮按亮,说,“我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死了?”谭振脱口而出,电梯停下,两人短暂对视。那一刻,苏朗仿佛能看到谭振透明的双眸,那样的清澈而熟悉,还有他眼角的那颗浅褐色泪痣,若隐若现。“不关你事。”电梯门开,苏朗牵着谭振的手走出电梯,佯装抬手,把人往展厅后门的方向推了推,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另外一个方向的男士卫生间走去。谭振被推得一个趔趄,他也不能追上去责怪,抬头就是摄像头,如果苏朗被拍下有什么怪异的举动,和即将失窃的宝石结合起来,势必脱不了干系。他还记得那个挂在心头上的倒计时钟,连忙去找展厅的后门。在苏朗的屋子里,听他安排行动的时候,谭振已经对这里的地形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所以,他即便是第一次来,但仍然轻车熟路。后门虚掩着,他扬起下巴深吸口气憋在胸口,一点点地挤了进去。为了让每一颗宝石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整个场馆的主灯都是灭的,只亮着打在展品上的射灯。谭振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全部都是手工繁杂的珠宝饰品,和他心目中的宝石不太一样。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一块横空出世的宝石,引得各路侠盗纷纷前来。那些人历经各种磨难,最后却都惨败而归。他以为自己偷的不过是一块或亮白或深红的拇指盖大的石头而已。撤展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工作,玻璃罩被依次打开,安保人员将那位土耳其富豪的藏品一件件地收进保险箱。寻遍整个展厅,看过了所有展品,不是个头太大就是目标过于明显,谭振开始紧张地浑身发颤,他真不知道该把目标锁定在哪里。突然,两位女工作人员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说:“这一枚戒指有什么稀奇?石头这么小,设计也不够精致。”另一位说:“这可就是咱们老板的心头宝啦。宝石从地里挖出来便有了原始价值,琢磨和镶嵌又给它加了一层价值,如果它是个有故事的,那么价值会更大。”“你是说,这枚戒指有故事?”“这原本只是一颗普通的海蓝宝石,和一个世纪前所有出现在斯里兰卡集市上的宝石没什么区别。然而,一位怀才不遇的欧洲诗人跟随殖民者准备在那里淘金的时候,看到了这块石头,并买了下来。”“他说,这淡蓝色的海蓝宝,像极了他恋人的眼睛,他要把它打造成一枚漂亮的戒指,作为求婚的礼物。”“诗人拒绝了朋友要帮他找设计师的美意,从戒指的选材到设计,到制作模型和淬炼全都靠自己完成。然而,就差最后把打磨了一半的宝石镶嵌在戒指托上的时候,战争爆发了。”“诗人只得带着还未完成的 ‘作品’回国。然而,在登上远洋轮船后不久,就遭到了炮火的袭击。诗人遇难险些丢了性命。”“那后来呢?”“后来,诗人被救起,送回了他的国家,然而却永远地失去了光明。在他最最痛苦的时候,是这枚宝石戒指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他每天起床之后,便摸索着继续打磨宝石。镶嵌根本就是个技术活,我们这种眼睛手脚都不缺的人还做不来,更不要提一个没有视力的瞎子了。”“可是,奇迹最后还是发生了。诗人成功的在黑暗中镶嵌了这颗宝石,然而他深爱的女子早已成了别人的新娘。”谭振安静地听完两位女士的聊天,躬身看着那一枚被白金包裹的淡蓝色石头。原本平庸无奇的石头,此刻让他再也挪不开眼睛。他看了一下写在展台卡片上的价值估算:7万美元。够了,他心想,把这枚戒指处理掉,邓小仙儿他爸的手术费用就全有了。时间一分分过去,谭振耐心地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他瞅了眼挂在墙上的闹钟,已经再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他祈求着那两位磨磨叽叽的安保人员能快点儿将他面前的这张玻璃罩移除。又过去了五分钟,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终于提着保险箱走了过来。谭振一眼不眨地盯着胖子的手指,看他在保险箱上输入密码,并牢记于心。玻璃罩被移除,那枚一个多世纪前的宝石戒指再一次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安保人员带着白色手套,轻轻地将它拿起,然后一点点地转移进保险箱里。此时,保险箱里还躺着另外几件展品。他伸手摸了摸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异常反应。谭振无奈地笑,这还真是得天独厚的偷窃时机啊。以前常听人把不重要的角色当透明人,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透明人不被人设防的感觉。那是一种唯我独尊,过分自信与自负的感觉,不得不承认是很爽的。他笑,差点儿就笑出了声。另一位安保人员从另一个玻璃罩下捏着钳子夹出一枚火红色的蓝宝石吊坠,小心翼翼地往保险箱里放。谭振趁那两人相视一笑,准备合上保险箱盖子的时候,迅速地对准海蓝宝戒指,一把捏了出来。“哇。”他得手了,情不自禁,惊喜地叫出了声。“什么声音?”那两位安保立刻警觉起来,连忙扣上保险箱,又加了道指纹锁。谭振已经吓得一身冷汗,他有点儿惧怕如果汗珠是不透明的,那此刻他应该像是一个挂满了水珠的幽灵。他趴在地上,手掌紧压着戒指,得空连忙喘息。第10章谭振在地上安安静静趴了几秒,等那两位安保转身去与身边的承展方签字确认,才慢慢爬起身子。然而眼睛不经意掠过手指,他才看清,那枚小巧的戒指捏在掌心居然能被清晰地看到。联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他立刻明白了,想要堂而皇之地把这枚戒指戴出去,在别人眼里就等于是戒指漂浮的半空中自己跑了?谭振摇摇脑袋,在展台下面的金属装饰里看到了想象中自己英俊的脸,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捏着那枚戒指,看了看,一抬手,把它含进了嘴里。他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科学道理,反正连变透明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遇到了,任何看上去不科学的事情也都变得不再稀奇。果然,戒指被含进嘴里的那一刻,就立刻隐没不见了。谭振反复试验了两次,连忙起身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奔着后门而去。时间还有不足十分钟,面前是一架专用电梯,身后不远处还有安全通道。然而,此刻的谭振,却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不能当着摄像头的面按下电梯按钮,电梯按钮突然亮起,简直太诡异了。也不能说服没有穿鞋的自己,在短短不到十分钟内,从36层的楼层跑去地下车库找苏朗。正在万般无奈之时,谭振想到了那两个签了字提了保险箱的安保人员,便又溜进了展馆,在公用的报话器上随便乱播了一个数字。这种报话器,在地宫里也有,算不上是什么高科技的产品,就是方便接待人员像里面的领班通报顾客来了的工具而已。一般这种东西,谁都没心思去改出厂设置,从001到009几个线路都是畅通的。谭振连着按了三组数字,那边儿都没有声音,到了第四遍快没耐心的时候,话机响了。里面爆发出谭振期待中的大吼:“喂楼上的二位,快点儿啊,今晚的夜宵还吃不吃了?”谭振早就把通话音量拨到最大,此刻,整个展厅的人都听到了来自楼下接应安保的不耐烦。“来了来了,”那个胖安保立刻提起保险箱走向报话机,“什么都不能耽误,夜宵当然得吃。”谭振连忙提着气站回电梯门口等着。等电梯到了,谭振一闪身跟了进去。幸亏老子够瘦,他这么在心里念叨。电梯里的电子闹钟两个红点闪烁,谭振的心跳也跟着随之加快,看着胖安保按下了地下车库的按钮,才稍稍舒缓一些。“哎,幸亏和你一起,我一个人还有点儿怕呢。”瘦子开口与胖子闲聊。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胖子说:“怕什么?一个人不敢去地下车库哦?做咱们这行的还怕个啥?”“你没有听说?”瘦子把手里的保险箱换了个手提着,靠近胖子,神秘兮兮地,“前两天,在这幢楼的地下车库,发现了一个……”“什么?”“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地下车库格外阴森?”“说啊,别故弄玄虚。”“一个三四岁的男娃!”胖子大吃一惊,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对“娃娃”的话题十分敏感。“你胡说,真要有这样的事情,新闻里还能不播,人们还能不八卦?”胖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强颜欢笑,出社会这么多年,又是做安保工作,类似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城市,人口越千万,每天有多少人会非正常死亡?如果一个个都去报道,那咱们就天天看新闻里的追悼会好了。海天这么牛逼,一定是给压下来了,”瘦子撞了撞胖子的胳膊肘,很严肃认真地说,“你别笑,我说真的,我姐夫就在这里当保安啊。”胖子看瘦子认真的模样,稍微信了三两分,恰逢谭振在身后抹了把冷汗,抬起的手臂挥出点儿小风,胖子便跟着一个哆嗦头也不敢回。谭振全部都听进耳朵里,其实,像地下室、库房这种阴森的角落,他平时也都是绕着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有那么一块地方,漆黑不见五指,他总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心里期待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他又说不清楚要期待的是什么,而且那种身陷漆黑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清楚。电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继续下落,最后“叮”地一声停在—2层的地下车库。谭振看看时间,不多不少,还有最后一分钟。电梯门开,门口两位彪形大汉在等待接应。不远处一辆安保专用的防弹车上,司机正握着方向盘等待。谭振舌尖套|弄着口中的戒指,憋着气饶过几位安保,一阵风似地奔向他要去的a99号车位。a99在地下二层最角落的位置,这个苏朗早就画过地形图给他。而此时,苏朗正掐准了时间洋装下车检查他那难以伺候的跑车轮胎,故意敞着车门。车门高高开启,驾驶位近在眼前。谭振拍了拍苏朗的肩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便纵身一跃,跨过驾驶位爬进了副驾驶。苏朗则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坐进驾驶位,放下车门,发动车,一气呵成。路过那几位安保的时候,他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毕竟这样动则近千万的豪车,看看就觉得很有福气了。“哎,我就说你胡扯,”胖子撞了撞瘦子,“刚那过去的谁啊,海天集团的大少爷,要是真在这儿有个什么死娃娃,他还不嫌晦气,能把车停这里?”跑车驶出车库,车窗紧闭,和外界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谭振觉得自己安全了,看着一点点恢复原状的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说:“哎……我……”苏朗侧头看谭振,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突然卡壳,却不料和谭振一双几近空洞的眼对上。“操!”谭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用手捏着喉咙的部位猛烈咳嗽,“咳……咳……咳咳……”“你怎么了?”转眼间苏朗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车停在大树底下,这里除了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把……”谭振继续猛烈地咳嗽,还张开嘴巴准备用两根指头去抠喉咙,“我把……戒指吞了!”“呼!”苏朗松了口气,透过车窗前玻璃,一片昏黄照在谭振身上。谭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担心吞下去的宝石戒指,而忽略了此刻还未穿衣服!“等下!”谭振缓慢起身,爬到后座上找自己的衣服。“咳……咳!”谭振脸颊憋得通红,一边担心海蓝宝石划破食道,一边强挣着穿上衣裤,推开车就去路边开始催吐。直到这时,苏朗才意识到,谭振确实是很难受。而以往那种看着别人难受就兴奋快乐的感觉突然没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跟着难受的憋闷感。第11章“你怎么这么蠢?”苏朗两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蹲在路边的谭振,语气并不和善。“我很难受的好吗?”谭振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呕不出来,很丧气地回头看苏朗。苏朗被谭振那罕见的犀利眼神给惊到了,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闪身:“我……我去给你买瓶水。”十五分钟后,等苏朗回到跑车旁边,谭振已经坐进车里安静地等待。那样子就像一副临上刑场的囚犯,生无可恋。“给,”苏朗丢了一瓶纯净水给谭振,“喝点东西才能吐得出来。”谭振就那么木讷地接过水瓶,慢悠悠地拧开,说:“我拿到的是一颗海蓝宝石的戒指,你说,它会不会划破我的肠胃,让我半夜死于腹腔穿孔?”苏朗无奈摇头,说:“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吞过东西,吐不出来,就弄点泻药好了。”谭振苦笑:“哎,人果然不能做坏事呢。”苏朗把谭振手里的塑料水瓶往高抬了抬,示意对方快点喝。“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过了许久,苏朗提议。“怎么解释?”谭振扭头看苏朗,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懂得谄媚的地宫头牌,“我是小偷啊,主动去交赃物吗?”“呃,”苏朗鼻孔出气,“所以说你蠢嘛,怎么会把那东西直接吞下去?”“我……”谭振这才想起,他见到苏朗的那一瞬间,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听说,这里前两天发现了死亡男童,于是发根一立混身打了个哆嗦。“我问你个事儿?”谭振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地下车库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没啊,我也不是一个人呆着,这个点儿,人来人往的,”苏朗说,“你有什么请直说好么?”“我刚在电梯里,听那两个安保说,在你家大酒店的地下车库里,前几天发现了死亡男童,有这回事儿吗?”谭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三四岁男孩子的模样。“怎么可能?”苏朗一脸正气,“我们家酒店的地下车库,就在我住的地方,垂直距离才400米,我能不知道么?”“哦,”谭振放心似的舒了口气,紧跟着又想到了此刻正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枚戒指,随之更加愁眉不展,“我现在怎么办呢?”“别怕,”苏朗说着,从谭振手里拿回纯净水瓶,拧上瓶盖塞回对方手里,重新启动车子,“带你去买药。”在买药的这短暂几分钟里,谭振以为苏朗有比自己靠谱的方法,或者是作为曾经有过吞食异物而使用过的什么特殊药品。结果,看到苏朗迈着大长腿,从药店门口的台阶上下来,只捏了一个圆球带根把的小玩意儿,心瞬间就凉了。“我觉得你那里挺紧的,平时都是当上面那个吧?”苏朗钻进车里,没羞没臊地把玩着手里的开塞露,“用这个,再配合点泻药,保准稳妥,要我帮你吗?”“滚!”谭振眼睛盯着那一瓶小小的东西,说出这个字,而后跟着一惊。这一个滚字,放在往日,他谭振还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就说。可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啊。这个人是苏朗,a城最大地产商苏家的长子,他最重要的一位大客户,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他谭振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对这一个人说出“滚”字!然而,话一出口,已经没了办法补救。“对不起,我说顺口了。”谭振不好意思地拿出往日那谄媚一套。苏朗却是心头一暖。这么多年,他其实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人不对自己那么客气。骂他,打他,用最真的那一面对待他,无论怎样,他都可以接受。他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就因为是地产大鳄的儿子,要什么唾手可得,他就没办法交到对自己随意说出“滚”的朋友,这太不公平。于是,苏朗不但没有责怪谭振,反而漏出了自己的左边手臂。手腕上黑色3d样的手环刺青,仿佛施了魔法,耀得谭振眼睛发酸。“你忘了,我就是一个抖|m,你有狠的别客气,尽管来。”苏朗说完,轻轻拉下剪裁精良的西服衣袖,嘴角竟然不明所以地弯了起来。“你不用有压力,和我在一起放松一些好吗?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看谭振不再开口,苏朗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了。”“你确定不要去医院?”苏朗似乎因为谭振的那一个“滚”字格外兴奋,说,“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私人诊所,那里只要钱,不会找麻烦的。”“不用了。”谭振有些蔫,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原来比肚子里的家伙更难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为何总那么的让人在意?“送我回……回我朋友的那个民宿店吧,你还记得地方吗?”谭振捏了捏手里的开塞露圆头,把它揣进口袋。“今天都这样了,晚上就不要再工作了,另外,我想知道,除了和我,和别人做的时候,也会变透明的吗?”苏朗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没……”“只有和我?”“没……没和别人再做过,我怕万一也透明了,会吓到对方。”谭振解释,其实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没什么心情。“哦,不错,很好。”苏朗居然冲着倒后镜里的谭振笑了。其实苏朗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和他往日那腹黑高冷的霸道小少爷人设完全不同,特别像是一个和风细雨的邻家大哥哥,是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类型。车子到了楼下,谭振下车,苏朗追了出来。“东西弄出来打电话给我,你应该没有忘记,咱们的约定里,还有你要帮我完成计划的那部分吧?”谭振听身后苏朗的声音,连忙回身点头,示意知道了。到了民宿店门口,他却突然想起前一天小仙抖落在床铺上的鹅毛,想必这会儿正有房客,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周身没有一毛钱,只有一个老旧的戒指在身体里,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已经好几天因为莫名的情绪问题没有接客,老家那边又在一个劲儿地催要钱,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再一次袭来的时候,他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从楼上下来,出了电梯,走到路边,思忖着这一夜应该去哪里过。却不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已经变得熟悉的跑车,原来苏朗并没有急着离开。第12章苏朗也不是舍不得回去,只是因为一股兴奋之后猛然降温后莫名的失落感,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车刚开到十字路口又调转车头回来了。谭振绷直身子过了马路,重新回到苏朗的身边,说:“我忘了朋友那儿今晚租出去了。”“哦,你没有住的地方?”苏朗靠在车门上,两手松散地环抱在胸口,悠然自在的模样。“前几天因为交不起房租,门上的密码锁被房东改了。”谭振坦白道。“你成天把钱挂在嘴边,怎么会这么落魄?”苏朗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人有了收入首先得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居然连居所都没个固定的。“呵呵,我有自己的……难处。”“欠了高利贷,还是赌债?还是说你吸毒?”苏朗总是能用世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戳痛别人的心窝。“没有啦,或许……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谭振假笑,装作一副天真不问世事的模样。“那好吧,”苏朗松开抱着的手臂,走向谭振,半晌才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帮忙?”谭振对自己这副窘样有点憋火,但他知道不能随便把火撒在别人身上,于是摆了摆手,说:“暂时不用啦,我正准备去朋友那。”“那……”听到谭振的计划,苏朗立刻静了声,把准备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做客的想法在心里划掉,打开车门,点头,“那晚安了。”谭振站在路边,跑车发动瞬间引爆加速度,很快消失不见。他非常后悔,他其实在看到苏朗的那一瞬间还在想,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要求对方带自己回那个顶层的私家花园。那里就像是用水晶建造的宫殿,乌云退去的夜晚,星空一定很美。可他因为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心而拒绝了对方主动表现出来的善意。他居然不愿意让对方看自己过于落魄,尽管卖惨对于他的其他客户来说还挺好用的。我们已经不是主客的关系,而是合作伙伴!谭振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能和a市最牛逼的地产商家大儿子成为合作伙伴,这简直是份殊荣。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在夏日雨后的夜晚,水汽弥漫,饱含路旁绿化带里冒出来的泥土味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喂,余星?”终于,谭振由于过分担心身体里的老旧戒指,而给高中时认的小弟,此刻正在a城某派出所里实习的余星打了电话。“哥哥生病了,回不了家,能在你那借宿一宿吗?”谭振的声音有点儿发涩,但他尽量控制得很稳。“当然没问题,但我今晚值班,你得自己来取钥匙!”余星的声音一听就是那种朝气满满,让人很舒爽的大男孩模样,哪怕是黑夜里听到也让人暖暖的。谭振收了手机,往余星那走,第一次有点想结束这种漂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