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发了定位,就开始冲澡,一边冲掉身上已经逐渐干涸的汗水,一边回味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回想起来,他不完全觉得那是噩梦,但也并不美好。那样的梦,他不是第一次做,却能从同样的梦境里感受到不一样的感觉,有时候是欣喜与惬意,有时候又像今晚这般的压抑与不安。他随便弄了点沐浴露,快速冲了个凉,换上干净的t恤和短裤。才几分钟的功夫,手机又响了。“我不上去了,在你家外面的这个巷口,抓紧时间出来,三分……不,三十秒内。”谭振对着已经黑屏的电话,傻愣了几秒,快速出门。他已经完全清醒,不介意能趁着这点清醒多赚点钱,小跑到巷口,远远就看到苏朗的银灰色跑车停在路灯下。他走上前,车门高高抬起,他低头刚钻进车里,迎面就对上苏朗温热的唇。谭振抬手扶住苏朗的肩膀,他觉得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苏朗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顺手在车前端的操作面板上按了一下,谭振身下的椅子缓缓向后展平。“在这?”谭振抓紧时间问苏朗。苏朗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就又迫不及待。“真……的?“谭振又慌忙确定一遍。“你什么时候开始挑地方了?”苏朗不满地抬头,手掌撑着谭振的脑袋,拇指摩|挲对方眼角的泪痣。窗外的路灯刚好映亮谭振的脸,那眼神已变得迷离,嘴唇张合,喉结轻微滚动。凭苏朗阅人无数的经验,他看得出谭振已经被他刚才那绵软一吻撩起了欲|火。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与对方做那种事,但这种情难自已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或者说,是“真”情难自已的表情。苏朗的拇指一点点地从谭振脸庞划过,顺着他的鼻梁、唇瓣,最后游走到喉结,然后低低地俯下身,在对方喉结上轻轻一咬。“快,来吧!”终于,谭振也迫不及待,不再纠结此刻身处何地。车子猛烈地上下起伏,伴随着谭振痛苦的闷哼,好一阵后,苏朗扣好皮带坐回驾驶位。谭振则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地变成透明,并不急着去找衣服来穿。“对不起!”良久,苏朗说出这么一句,把副驾驶的位置恢复到原状。“心情不好?”谭振轻声问。苏朗不回头,这种明知道有人在身旁,却又因为看不到而不用在乎对方表情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安全。他深吸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想找个人来玩玩。”“哦。”谭振发出笑声,但表情并不开心,他拨弄手指,侧脸看苏朗。苏朗睫毛微微颤动,高挺的鼻梁和英俊的侧脸形成一个完美的剪影。谭振抬手在对方面前摆了摆,见对方没反应,便又开口:“我这个人虽然好奇心很重,但嘴巴还是很严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说出来,倾诉有助于排遣心里的不快嘛。”苏朗心想,这恐怕是谭振这种人最喜欢做的事情,躲在阴暗的地方,听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大倒苦水,来寻求内心的平衡。苏朗无奈地摇头,他的苦水岂是谭振这样的无名小卒可以理解的。谭振耐心地等待,其实,他的顾客里也有那么一类,虽然外表强悍,但内心往往柔弱的宛如婴孩。这样的人,有他独到的可爱一面,他不确定苏朗是不是这一类人。“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良久,苏朗闭上了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明明是他想亲人,却等着谭振主动上来。谭振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一点点挪动身子,捧着苏朗的脑袋,缓缓地把它掰向自己,然后送上一个绵长而深切的吻。第17章苏朗在做内心最后的挣扎,他需要用一个吻来判断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显然谭振经过了考验。因为,他得到的那个吻里不夹杂一丝的谄媚与讨好,宛如一股清泉,甘洌纯粹。“董明泽是我爸的情人之一,”终于,苏朗决定接受谭振的意见,把心里的苦水往外倒一倒,“这些年,凡是他的情人,我都要抢过来玩一玩。”谭振知道在男女关系方面苏朗极为混乱,但没想到他居然可以抢自己老爸的女人。“因为这都是他欠我的,很多年前,他娶了我妈,骗了我外公家的钱,却又对外面的女人朝三暮四,害得我妈精神失常,所以,他想得到的,我都不愿意让他得逞。”“小时候,我在他带回来的那些女人睡着的时候,剪破她们的连衣裙,扭断高跟鞋跟,把手包丢进马桶。长大后,我才发现,用一些手段,让那些女人和我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才能让他微微变一变脸色。”“我是个变态,我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苏朗说完,勾起嘴角,像是对自己这些年来战果的肯定,然后头也不回地问谭振:“我很幼稚,是不是?”过了半晌,谭振才笑着回:“或许是你的青春期比较漫长?”“青春期?”苏朗突然大笑起来,他被一家人当金丝雀似的养着,难道就是因为这该死的青春期吗,“哈哈,青春期……那你的青春期呢?”“我?”看似只有一个人的车里,谭振的声音响起:“我父亲是大货车司机,在我八岁那年因为疲劳驾驶,出车祸连环追尾,撞死了一对夫妻,他自己也去世了。因为全责,加上为了省钱保险上的不全,我们那个原本不富裕的家庭一下子赔出去两条人命钱,就过得更惨了。”“所以,青春期对于我是不存在的。你知道吗?我们穷人家的孩子,连叛逆的资格都没有。”谭振话音未落,苏朗的脑袋轰地响起,原来谭振对于钱的执念,是从这里来的。就算十几年前的理赔方案没有现在这么高昂,但两条人命怎么说也得有近百万了。苏朗知道,在十几年前,一百万意味着什么,便对身边的谭振斗升几缕敬佩。“或许……”苏朗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他根本看不到的人,说,“或许是你的青春期来的比较晚?”谭振失笑,连连点头:“哈哈,或许吧。”“哦对了,”苏朗突然岔开话题,想起了那个还揣在自己口袋里没有脱手的戒指,问,“那枚海蓝宝戒指,你确定是从展会上偷回来的?看起来很普通啊。”终于说到正事了,谭振清了清喉咙,立刻来了精神:“确实是那个土耳其富豪的收藏,展牌上写着估价七万美元呢。”“才七万美元?”苏朗嗤笑,为谭振那兴师动众的一晚上感到不值,“以为你那么爱钱,会挑最贵的拿。你知不知道里面有一件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从俄罗斯乌拉尔山脉采回来的裸钻,价值700万……美元。吞那个不是比你吞一颗戒指风险小很多?”谭振反倒失笑了,但苏朗能听得出那声音里带着一些窘迫。他说:“我第一次当小偷,没……没什么经验,哈哈。”苏朗不再拿言语戳谭振,无奈地隔着裤兜捏了一下那枚小巧的戒指。突然,街头的路灯熄灭。打进车里的光线从昏黄的橙色变成了清晨特有的青灰色。谭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恢复,开始躬身找散落在座位旁边的衣服往身上穿。苏朗终于又能看到谭振那张帅气的脸,在青灰色的晨光里微微勾了勾嘴角。车窗外的倒后镜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佝偻着身子拉一辆卖早点用的小车。谭振看到她,问苏朗:“你饿了吗?”不提还好,一提苏朗才想起来,前一夜连晚饭都没吃,就被老头子叫回去挨训,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饿了。”苏朗答。“我请你吃点好吃的吧?”谭振打开车门,下车,快速跑到老婆婆身后,推着那辆早餐车往前走。苏朗也从车上下来,不慌不忙地跟在谭振身后,听他用外地方言和老婆婆说着话。到了路口,老婆婆笑眯眯地支开摊子,热上油锅,洗了洗手就去揉早就准备好的面团。“吃这个?”苏朗的肚子咕咕叫,但对小摊子的卫生条件很不放心。谭振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苏朗的手背:“安心啦,老太婆在这儿卖了二十多年糖油糕,你能吃到头一锅都是福气。”果然,没几分钟后,背着书包的学生和夹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开始自觉地站在他们两人身后排队。看来这摊子果然是需要几分福气才能吃得到的,苏朗便也不再多虑。“呲啦”油饼下锅,再捞出来已经变得两面金黄,酥脆喷香。谭振付了钱,捏了两只饼,推着苏朗往旁边走。两人吹着热气,靠在路边的护栏上,啃着手里的糖油糕。一滴油花从谭振唇边飞溅,直接滴落在苏朗的衬衣上,迅速晕成浅金色的一片。他有点儿慌忙,连忙上手去摸,却不料越抹越多。“对不起啊,”谭振笑自己莽撞,“回头我陪你洗衣费吧。”苏朗吃一口滚烫的糖油糕,半张着嘴呵气,含含糊糊地说:“不用,丢了就好。”谭振笑,默默点头,换到苏朗另一边站着。天一点点地亮起来,路上渐渐形成车流,苏朗那辆豪华的跑车在这老旧的居民区开始显得突兀。一只糖油糕吃完,苏朗便进了车子对谭振说:“戒指我会尽快出手,没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一些。”“啊?”谭振疑惑,这大半夜把人叫出来在马路上震了一场,原来是不付钱的吗,然后想到对方之前转过来的那两万,又气软了,笑着挥挥手,回,“好说。”跑车开走,卷起一阵糖油糕的香气,谭振准备回家再补上一觉,却在马路对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雅,大清早的,穿着露肩膀头的破洞毛衣和超短的黑色皮裤,头发像是被人丢了一枚炮仗,炸得乱七八糟。“你……怎么在这?”谭振过了马路问小雅。小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振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破坏这一行的规则啊?”谭振笑,猜到小雅看到了一些什么,便说:“他不是我客户啦,他是我男……唔……”不料,谭振还没开口,就被小雅迅速上前捂住了嘴巴。“男朋友”那三个字,谭振是怎么都没说得出口。他本来是准备,像骗邓小仙似的骗一骗小雅呢。“振哥,你每天遇到的男男女女那么多,随便挑一个来做伴侣吧。无论男的女的,只要你喜欢就好,能不能不要再和那个人走在一起啦?”“小雅,你说什么呢?你认识那个人?”谭振有点不解地看着小雅,心想,这金刚芭比莫不是暗恋苏朗的狂热粉丝?“不认识!”不料小雅却硬生生吐出这三个字,“我是为了你好,振哥,离他远点行不行!”谭振被小雅这番话弄得莫名其妙,他把猜测换了个方向,小雅暗恋的不是苏朗,难道是自己?他不禁浑身一个哆嗦,想到之前在小雅的出租屋里,对方热烈而迷离的眼神,不由地吞下一口唾沫。“那什么,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他双手揣进短裤口袋里,顺着小路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家。第18章苏朗躺在海天酒店顶层的私家花园里,戴着墨镜晒太阳。旁边的架子上,他的鹩哥小蓝除了咳嗽什么都不会。复读机里,甜美优雅的女声一遍遍地重复着“您好,您好,您好……”苏朗的脑子里却是谭振说起偷戒指时候的窘迫语气。“我是第一次当小偷,没……没什么经验。”他想,当时幸亏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否则那气氛怕是尴尬的都要凝固住了。他爱钱只是因为他悲惨的童年经历吧,苏朗这么想,就像他完全不在乎钱也跟自己的原生家庭有关。眯着眼睛过了半晌,他终于拿起手机给酒店负责展会的经理打了个电话:“安排个晚餐,我要和那位土耳其富豪见上一面。”苏朗撑开掌心,隔着墨镜看去,那只原本就很粗糙的海蓝宝戒指越发没了光彩。他觉得因为七万美元让一个人内心背负着偷盗的包袱,然后归顺于自己,还挺好玩的。晚上,在自家酒店里,土耳其富豪带着两个老婆一起参加苏朗的晚宴。在豪华的餐厅里,两位太太珠光宝气,苏朗送上一对精美如玉的陶瓷餐具作为礼物。那两位太太立刻笑颜如画。“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对不起凯末尔先生,咱们本应该很早就见一面的,”苏朗微笑着,用流利的英文与对方交流,“听说您的展会办得不错,还顺带着卖出了两件高价藏品,恭喜。”富商礼貌性微笑,眼角的纹路并不十分愉悦地凝聚:“我与贵酒店的合作,原本是可以很开心的,可是……”“您那枚失窃的海蓝宝石戒指?”苏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色的绒布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富商丢失了几天的戒指。富商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爱这枚戒指胜过很多名贵的珠宝,全因他喜欢那个戒指背后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戒指丢失的时候,他原本可以留下一两个亲信去寻回,却非要自己带着老婆们一起留下来的原因。“让您担心了,”苏朗并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歉,“是我这边一个小角色,临时起意偷了您的宝贝,如今完璧归赵,请您宽恕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规矩,对他做了惩罚。”富商知道自己在这里,行事不宜过分嚣张,眼看着戒指回来了,便也不再多说,收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两个老婆很快离开。第二日,苏朗就往谭振的账户上转过去50万元。他只是说帮对方把戒指卖了,价格比市价还高了一些。谭振对珠宝这行本来就了解不多,看着一大笔钱到账,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他转身就给邓小仙去了个电话:“喂,在哪儿?有好事儿。”邓小仙最近被钱的事情折磨的疲惫不堪,撇开房屋中介闪身躲进浴室,说:“今天没时间,约了中介来估房价。”“操,你还真要卖房子?”谭振着急地下巴颏打颤,“别别别……别着急啊,等等等,等我!”半个小时后,谭振打车到了邓小仙楼下,恰好碰到那人垂丧着脑袋,带着表情反差极大的房产经理人从单元门里出来。“哎,”谭振扑上去搂住邓小仙的肩膀,“合同签了没有,签了没有?”邓小仙不耐烦地推开谭振的胳膊,嘴里支支吾吾:“这会儿才要去他们店里签。”“呵,”谭振总算舒了口气,转身对那两位捡了便宜似的经理人说,“对不起啊,兄弟,我们这房子,不卖了!”“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位房产经理人眼看一笔提成泡汤,立刻就表示不满,“刚不都说的没问题,要去签合同的吗?”“这不是还没签呢吗,我这兄弟也是一时紧张,根本没到卖房的份上,让您二位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谭振就从钱夹里抽出二百块钱,塞给对方,“天气热,兄弟们买瓶水喝。”那两位经理人反正也是给店里打工,没有提成的话,一天的收入还不到一百,只能算作倒霉,捏了两百块钱,讪讪地离开。邓小仙对谭振的行为不解,但他也是真舍不得卖房,看两位经理人走了,他也算是舒了口气。转头问谭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谭振搂着邓小仙的肩膀,把那人往楼上带。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他才说:“钱的事情,我搞定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快为邓叔安排手术!”邓小仙愁眉不展,自打他跟谭振认识的第一天起,对方就在为钱不停地卖命,可无论怎么卖命,那钱都没有富余,他不信谭振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搞到一大笔钱。“做手术很贵的,还有后期保养什么的。”邓小仙用怀疑的目光看谭振。谭振嬉笑:“贵也得做不是吗,那是你爸爸。虽然那天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听到 ‘有肾|源 ’,可如今还不是宁可卖房也要给他做手术?”“啧,”邓小仙摇头,“我本来是想装疯卖傻,假装没接到那个电话的……”邓小仙突然就声音哽咽,上前一步搂住了谭振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说:“可我那天回家的时候,看他摸着我妈的照片,还说不想死,想多活几年,好歹看我娶上媳妇,我就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明白,”谭振掏出手机,打开余额页面,掰过邓小仙的脑袋给他看,“看,我这弄到钱了,你先拿去用,以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邓小仙拿过谭振的手机,抬手蹭了蹭鼻子,一位数一位数地数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暗恋我?这么多钱做聘礼我也就从了。”“操,”谭振猛地把邓小仙推开,笑着一屁股沉进沙发里,“我才看不上你呢!”“嘿嘿……”邓小仙笑着蹭过来,他不敢问谭振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敢问要不要他还回去,只是傻傻地笑着,鼻子又酸又红。“拿着吧,邓叔对我有恩。”谭振说着就拿过邓小仙的手机,两个手机相互碰触,瞬间就把五十万转到对方的账户。邓小仙点头,笑中带泪:“谢谢!”回家的路上,谭振收到了一条邓小仙发来的信息:“兄弟,我那密码锁的密码永远不会改,就算改了,也会永远第一个告诉你。”谭振满意地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人管自己叫“兄弟”,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他突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开学季。虽然早已做了决定不去读书,把a大录取通知书藏在背包最底层,可还是不死心地跑去学校里看了一眼。那是他从初一开始就梦想着的高校,如愿拿到通知书后却没办法去读,心如刀割,却也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快点赚钱,只有赚了足够多的钱,就能帮老妈还清那些债务。只有那样记忆中老妈的笑脸才能回来,哪怕没有了父亲,他的家还是完整的,他还有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知道了学生贷款这回事儿,可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去学习了。直到有一天,他一次性给了邓小仙六百块钱,说要在他家租一间房,然后扔了通知书,开始找类似钟点工、快递员的工作。邓小仙当然乐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愿意堕落的同龄人,两人白天一起在火车站往自家民房改建的旅店拉客,晚上穿梭在红灯区推销保健品。渐渐地,邓小仙的父亲也知道了谭振的存在,其实,他儿子整天在忙乎着些什么,他眼睛虽然瞎了但心不瞎,什么都明白。有一天,邓叔趁邓小仙不在把谭振叫到自己屋里,一手摸着他整理垃圾时捡出来的a大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他说:“孩子,别跟小仙儿在这瞎混了,你和他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拿着这些钱回去读书吧。”老人家肯定是早就打听过的,红布包里的钱居然刚好是他一学年的学费!谭振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录取通知书,又被老人家粗糙地粘贴在一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以后,混得好了绝对不能将这对父子抛下。第19章谭振回家,打开微信,第一次尝试着去加苏朗为好友。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够格加对方为彼此好友了吧。果然,苏朗没让谭振多等,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谭振查阅苏朗的朋友圈,都是很高大上的场所和很奢华的聚会。偶尔夹杂一两笔谈生意的合同封面再配上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解说,好像在证明他那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偶尔还是干点正事的。谭振笑,笑苏朗分明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苏朗也看谭振的朋友圈,相比较他自己的,谭振的朋友圈完全是中老年风格。他简直想不到,谭振那个人居然会时不时地分享一些古诗词、人生格言、心灵鸡汤什么的。谭振往后看到底,居然在苏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他的大|佬客户。原来,那些在床上丑陋又不安分的家伙,在苏朗的朋友圈评论里却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好笑。有好几次,谭振点开了那个青灰色的小框框,想要给苏朗点个赞或者留条评论。但他的手又顿住了。一种自卑又敏感的心思把他拉回现实,他一向都安分隐秘地呆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不给任何人去添麻烦,不愿意任何人发现他会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干嘛呢?”再回到主页,谭振看到了苏朗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准备睡觉了,你要过来吗?”谭振直接点开了语音很挑衅地说。“我主动约你,我付钱,你主动约我,我可不付钱。”苏朗也瞬间回了条语音过来。“哈,”谭振笑,“上次您老好像还没付钱呢吧?”“帮你卖赃物,怎么都要酬谢一笔的吧,再说还给了你两万付房租呢。”苏朗果真是经商的,这么一算倒似谭振反欠了他的。谭振笑着回:“那好,你约我你睡我,我约你,你让我来睡一次好不好?”这一次苏朗并没有立刻回过信息。谭振眼看着对话框上一会儿写着“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了,觉得特别有趣。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这条街,都是居民的自建楼,很多都是房东一家住一二层,三四层租出去赚房租。所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谭振一边等苏朗的回复,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居然是一个穿警服的小年轻和房东在吵。谭振推开门,站在门口围栏边的阴影里俯身看热闹,突然就停那穿警服的小年轻说:“我……我我,事来找谭振的,又不是要查你违法经营,你紧张什么。”“什么谭振,我们这里没有,家里老人孩子都睡了,你个小警察不要在这里吵,我给你讲!”房东也是不客气的,看人家警衔不够,就信口胡扯。“哎呀,你这个人!”小警察努力甩开房东,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捂在嘴巴上就开始叫,“谭振!谭振!”谭振心里一惊,难道是偷盗的事情被识破了,不对啊,就算警察抓人不至于连个房东都摆平不了。谭振从阴影里探出头,仔细看了看站在楼下的小警察——居然有些眼熟?小警察看到谭振,笑着跳了一下:“哎,是我,振哥!”谭振这才看清,那孩子是余星的同学,应该姓林,如今两人从警校出来,一起在派出所里实习呢。“哦,哦,”谭振一边答应着,一边锁上自家的门往楼下走,“你怎么来了。”房东看谭振与那警察认识,也不像是来查自己违法经营、乱搭乱建的,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几句进门去了。小林撇一撇嘴,把谭振拉到一边:“振哥,余星生病了,让我来这找你去看看他。”“啊?”谭振顿时紧张起来,“那小子病了?不可能吧,他寒冬腊月穿短裤露天打篮球都没问题的,怎么生病了?”“这个……我也不好说,总之,您去医院看看吧。”小林抓抓耳朵,恐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事儿瞎耽误功夫。“行,是人民医院吗?”谭振问话的当间已经迈开步子往路口走。“是,”小林站在原地,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什么,振哥,我就不过去了,得去陪陪女朋友先。”“好的,那别耽误快点去,谢了。”谭振转身继续往路口走,早就把正在和苏朗聊天的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路口,苏朗银灰色的跑车,妥妥地停着,连车门都高高地翘起,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谭振有点意外地站在车边,俯下身子问苏朗。苏朗冲谭振手里的手机扬扬下巴:“你行啊,把人吊起胃口,就丢一边儿不管了,一个小偷还敢站在大马路上和警察聊天?”“哈,”谭振这才划开手机看,弯腰进了苏朗的车里,问,“送我去下人民医院呗?我一个弟弟病了。”苏朗轻叹口气,把头扭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就发动车子。“谢谢啦。”树影从车窗划过,谭振这才抽空去看手机,他以为苏朗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却只见对话框里仅有一个字——好!呵呵,谭振差点就笑出声,偷偷地瞄一眼苏朗,然后说:“用得了那么纠结吗,打了半天字才发过来一个 ‘好’,我给你说,其实我技术好着呢,绝对不会弄疼你的。”“哼。”苏朗不理谭振,只是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起来。人民医院的晚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谭振下了车就找余星的病房。按小林的语气,感觉余星这晚上看不到他怕是活不下去。等他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鹅黄色的阅读灯下,那小子正捧着一本侦探漫画看得出神,周身上下一个绷带都没有绑,完全就是个没事儿人。“你怎么了?”谭振推门进屋。余星的目光还在漫画书上,直到把摊开的那一页认真看完,才抬起头看谭振,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振哥!你总算来了。”“神经病,你没我电话啊,大晚上的,要小林去我家楼下叫人,还和房东吵了一架。”谭振看看时间,距离探视时间所剩不多,他看余星没什么事,又想苏朗在楼下等,有点想改日再来。“哎,我手机坏啦……”余星丢了那本漫画,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似是要有机密出口,怕人听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对谭振说:“振哥,那天你说了海天大酒店地下停车库的事情之后,我就抽空跑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怎么样?”谭振皱皱眉头,这两天事情太多,不是余星提起,这事儿他几乎都想不起来了。“怎么了?”他无所谓地问。“确有蹊跷!”余星眯了眯眼睛,脑袋上下地点着,故弄玄虚。“好好说话。”谭振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怕楼下的小少爷等的不耐烦。“在海天大酒店的-2层停车场的东北角里,有三个汽油桶,那三个汽油桶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什么?”谭振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随口问了一句。“一个暗门!”余星表情眼神非常到位,那样子让谭振觉得不符合一个吃惊的表情都不拿对方当回事。“什么意思?”谭振捶了余星的胸口一下,说,“停车场里面有排水系统,一两个暗门有什么稀奇?”“不稀奇?”余星又往谭振的身边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那暗门下面是一条通道,有近两米高,我手臂伸开那么宽,和排水系统没一点儿关系。更蹊跷的是,那条通道中段位置有烧过黄纸的痕迹。还有,在一侧的墙壁上,有半枚儿童的脚印,所以说,那里曾经肯定出现过小孩子的!”第20章谭振被护士赶出病房的时候,发根都是立着的,他从来就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要对方说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到位,他就信那事真的发生过。就好比,那天在电梯里,瘦安保对胖安保第一次提到男童的时候,他就觉得那神情异常的笃定,所以潜意识里才会不自觉地把这事儿大嘴巴的对别人说吧。